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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70 字 3個月前

道:“不……是奴婢不好……忘了主子的心也是不好受的。主子若還有氣,就對著奴婢發吧。等會兒皇上來了,要高高興興的才好。”

她扶凝雲重又坐下,鋪上軟墊,又替她蓋好了膝上的錦衾,半晌才默默退下。凝雲以手托腮,心道,臥聽南宮滴漏長,亦是說的等待吧。說不定,真的有一天,她也要成為那白頭宮人了。

眼瞼抬不住眾多的倦思,隻覺庭院中一棵掛雪的梧桐漸漸模糊了,她沉入了深深的夢鄉。

再次睜眼時,龍胤已來了,燭火旁那張俊逸的麵容離得如此近,一忽仿佛昨日重現。不知他就這樣靜靜地瞧了她多久。

她一驚,吃力地想站起來行禮。龍胤忙按住了她,連聲說不必了不必了。然她仍是微微低了秀頷,算作是禮,另一方麵,也不想直視他的眼睛。她生怕,如今他的眼中已有了陌生甚至厭煩。她不願去想自己因懷孕已臃腫的身材和浮腫的臉看上去有多麼醜陋。

他的珍兒一定比她美百倍千倍,如今她更沒有資格在他麵前出現了。

龍胤有些驚訝於自己的眼睛。懷孕中的凝雲雖然失去了窈窕的身材和玲瓏的姿容,卻添了一份溫柔靜默的風流舉止,動人之韻不輸平日。自珍兒回來之後對她的冷落,已讓他歉疚的無以言表;而她依舊讓他驚心的美麗和他對這美麗的欲求,又讓他對珍兒歉疚。

見她緊閉了眸,沉沉的睡著,他便坐在她身邊,隻這麼瞧著,苦笑浮起他嘴角。如果離開你……是保護你的代價……告訴我,究竟該怎麼做呢?

燭火飄搖,東牆影迷亂,光愈加昏暗,隻添了他心中的衝動。紛爭拋諸腦後,探下`身去,正要一%e4%ba%b2芳澤,她卻醒了。

不久前的溫柔已儘溶了,隨嚴冬的深入凍成了她麗眸中的客套與疏遠。

冰麵未曾解,他倒願她如往常似的冷語諷刺,也好過如今的隔膜。

凝雲仍垂著首,秀睫蓋去了無數愁思。今夜請他來是為了然達琳,她並沒忘,略一斟酌,她緩緩道:“臣妾不敢欺瞞皇上,今日請皇上來是受了弼宸公主所托。”

龍胤聞言,白天早朝時與保守派的對峙再次映入眼簾,滿心的不痛快。

“琳琳她隻是對李將軍傾情,並無二心。隻要皇上相信她,流言並非無破解之法。”

龍胤抽身站起,踱了幾步。

“朕何嘗不相信她?本是件簡單的事,生生地被這流言搞的這般複雜,朝廷不太平,瀛部也反了臉。這樣下去,事態怕會%e8%84%b1離朕的控製。”

“其實……還是可以簡單的。”凝雲蹙眉深思。“目前的局麵是,朝廷懷疑瀛部有異心,懷疑李拓有異心;瀛部嫌公主與下臣通婚蝕了他們的麵子。”

仿佛回到了往日,龍胤知道凝雲總會給他明智的建議,於是他聽下去。

“臣妾早前得知,北疆有戰事,皇上早有意讓李拓揮兵北上,因此才借瀛部進京之機,將他調回京都。”

龍胤點點頭,沒有插話。他要等她說完,再決定是否驚訝兩人的想法如此相似。凝雲接著道:“皇上催他快些啟程便可。”她在心裡默念,琳琳,原諒我,但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辦法。

“何來此舉?”

“一來,李將軍在北疆為國儘忠,戰事勝利,說他有異心的人自會乖乖閉嘴;二來,他征戰在外,與琳琳相處日子短,與瀛部接觸少,也是個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那麼,瀛部人的不滿怎麼辦?”

“恕臣妾直言,”凝雲深思熟慮後道,“上自瀛王,下到瀛臣,之所以認為李拓配琳琳不上,大約隻因為他少了些皇室姻%e4%ba%b2的紐帶。皇上說過,李拓是個立戰功的人。臣妾相信皇上的眼光,待他在北疆立了功回來,封王進爵是板上釘釘的事,那時,瀛部人也不會不滿了。”

龍胤又是一陣驚心。難道她能看到他的心裡去嗎?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方才在錦陽殿,他已擬好了“北疆加緊,著將軍李拓速往”的聖旨。

凝雲見他不發一言,不知是吉是凶。

龍胤舒心一笑,俊目含情。“雲兒,你果然是朕的解語花。”一句話間竟流轉著久彆了的柔意。

凝雲呆了半晌。她不敢再給自己任何希望。

“臣妾不敢。天不早了,請皇上去歇息吧。”

這“歇息”,顯然不是在毓琛宮。

次日晨,毓琛宮。

凝雲找來了然達琳,小心翼翼地告訴她,她與李拓的婚事已可定下來了。然達琳的狂喜讓她有些愧疚,不敢說出下麵的話。然而,她不得不說。

“什麼!”然達琳高高飄起的心忽然狠狠地摔了下來。“他要去北疆參戰!”

“琳琳,你聽我解釋……”凝雲抱歉地去拉然達琳的手,她卻甩開了。

“天朝北疆的戰事我也了解一些,沙俄對天朝疆土覬覦已久,如今尋釁滋事,就是要南擴。那裡的戰場如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琳琳……”

“皇兄怎能派他去那個地方?”

“李拓不會有事的。他不但會保住自己,還會奪取戰功,”凝雲不知自己是相信李拓還是相信龍胤,“這樣,你們的婚事就不會有人反對了。”

“我不在乎他有沒有戰功,我隻要他這個人!如果要以他去那個人間地獄為代價,我寧願不與他成%e4%ba%b2!”然達琳叫道,“皇兄已下聖旨了嗎”

“大概已下了,你……”凝雲頭暈目眩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好心幫了倒忙。然達琳很快跑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過了兩個時辰,然達琳回來了,神情蕭散,兩眼紅腫。凝雲忙將她迎進來,按在椅子裡,急切地問道:“如何了?”

“婚事沒有了,皇兄答應撤銷那道聖旨。”說完這兩句話後,她用手捂住臉,再抑製不住隱忍已久的清波。

凝雲輕拍她雙肩,心下歎息,暗暗罵龍胤使這種虛招,害了琳琳。她斷定,他撤銷的不過是著李拓“速”往北疆的聖旨,即是說,不要他眼下便去了,再推個半月,終究還是要去的。軍國大事,豈容兒女情長耽誤?

如今倒是兩全其美,然達琳自請不嫁,無論是朝中還是瀛部都無話可說。北調李拓,也有了搪塞保守派的絕佳借口。

隻苦了然達琳。

凝雲不得不承認,她低估了然達琳對李拓的心,算是徹徹底底幫了一次倒忙。熬過悲傷的然達琳並不怪她,仍同往常一樣對她信任有加,更使她愧疚。

“如果姐姐沒去說,%e4%ba%b2也本是成不了的,姐姐好心幫忙,我怎能怪罪呢?”她誠懇地道,“要怪隻能怪林若熙那個無恥小人,一切因她而起。”

提到林若熙,凝雲又是一陣蹙眉。若熙告密時倒不見得預見到如今的後果,隻是一時的惡性起罷了。後宮嬪妃爭寵鬥豔,勾心鬥角一類,也算是物競天擇,本無可厚非。然林若熙此舉,已牽涉到了國家大事,使得□不睦不說,竟也惹得前朝不寧。

萬不能再容她如此了,凝雲顰眉輕念。

不管怎麼說,然達琳和李拓的婚事徹底告吹,似乎順理成章的,秀殷得到了李拓。

她覺得秀殷終究還是孩子,並不懂得成%e4%ba%b2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同帶著邪惡的微笑打翻彆人塑的沙堡,於她自己並無什麼好處可得到,隻是單純地想贏罷了。

延僖宮。

秀殷撅了櫻%e5%94%87,手托粉腮,一雙圓杏眼心虛似的瞟著延僖宮中的杏林春燕圖,耳邊是溥暢義正嚴詞的數落。

“你真的想好了嗎?成%e4%ba%b2可是大事。我娘總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哪有這樣賭氣便把自己嫁掉的?再好好想想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秀殷雙手抱%e8%83%b8。“人家想好了。”她氣呼呼地答道。“成%e4%ba%b2哪裡是什麼難事?我還不信我應付不了那個武夫了。”

溥暢聽著這孩子話,哭笑不得道:“成%e4%ba%b2是要男女雙方兩情相悅,互相扶持著過一生的。哪有誰應付誰的呢?你如此硬生生地嫁自己過去,李將軍本就不會高興,還這個趾高氣揚的樣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

“溥暢!”秀殷叫道,“你與他們一樣,不相信我會做個好妻子嗎?”

溥暢愣了。“這……”

秀殷握緊拳頭道。“我知道然達琳比我好,什麼都比我好。但我也不是一無是處。既然決定要成%e4%ba%b2,我不會回避自己的責任。我會做個好妻子的,給你們看,”她頓了頓,下定決心似的昂起了頭,“也給他看。”

溥暢凝視秀殷許久,驚異地在她晶眸中發現了從未有過的認真與決絕,或許……晶玉閣那次衝突中,透過秀殷的不依不饒,竟有一絲情愫,她未曾察覺?善解人意如溥暢,至此似乎明白了那次事件後,她為何要鐵了心要皇上替她尋仇了。

溥暢掩口一笑,隻覺寒冬中終有一絲春意盎然——並非尋仇,亦是尋情吧。

秀殷見她笑的古怪,緋紅了小臉,心知肚明似的倔強甩頭,跳將著出了延僖宮。

李拓本就對婚事無所謂,既然秀殷要嫁,他並無二話。二人的婚事馬上提上了日程。

朋月宮。

佳妃華裙曳地,邁著淩波蓮步在內殿踱著。這是珍兒複位貴妃後她的第一次來訪,亦是頭回從內部觀這朋月宮,又是幾分讚歎。

隨風叮咚的水晶簾與擺在顯位的西洋鐘,看上去似有年頭了,自然是幾年前的恩賜;而如今鳳台上的千足鑲金嵌翡翠擺件,竟是景瀾宮中也無的珍品。

朋月宮中再不是潔白一片,如今西洋味道濃了些,金胎掐絲琺琅開光式畫“仕女花鳥”圖多穆壺,顯是瀛部的一批貢品中得來的。

紫禁城中的建築,聖澤宮自是王者之風,置怡閣亦大氣壯美;若觀□中各宮殿,璧極宮安泰,景瀾宮華貴,毓琛宮柔儉,餘下的便隻有朋月宮和信宜館可值一提,皆因帶了幾分西洋氣。

打量許久,珍兒終於露麵了。渺渺而來,穿越著朋月宮中仍懸掛的素白綾簾,珍兒身著素織水紅雙絲誚訶子,雪紡的鴛鴦合歡,精致淡雅。

“臣妾見過貴妃。”佳妃款款施禮,眉目中卻無發自內心的尊重。

“多日不見,貴妃娘娘較前些日子更美了。”她笑道,似乎聲聲提醒著珍兒,她曾多麼憔悴,多麼絕望。

珍兒顰眉,回想她剛剛找回記憶,卻發現龍胤已變心的痛苦日子,她不寒而栗。

“皇上對娘娘情深義重,四年過後仍無絲毫變化,真真叫人感動呢。”佳妃特意咬緊了“絲毫”二字。

“怎麼可能?”珍兒道,聲音中透著苦澀。她對他的情是真的絲毫未變,而他呢,她不想自欺欺人。

佳妃心裡頗有些幸災樂禍。珍兒蘇醒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最大的情敵路凝雲;她蘇醒後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路凝雲出逃,龍胤撇下一切去尋她;最最讓她心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