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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403 字 3個月前

神一如往日的熱烈。

然而,四年的時光,誰也繞不過去。不該改變的事變了,不該改變的人亦變了。

珍兒星眸灼若蒔月,櫻%e5%94%87嬌豔欲滴,玉額前一點嬌梨,雲海升辰般的燦然奪目,身著的是白狐腋坎肩兒,素紗抹%e8%83%b8,繡的水仙臨波,飄逸靚麗。

她笑嘻嘻地叫龍胤看月亮,自己卻在借機窺視他的臉。說來奇怪,與他離彆了四年,她在心裡暗暗地體會著他的變化。他長大了,比起往日那個略帶輕狂的少年,眉宇之間增添了責任與滄桑,眼神中更多的是堅毅與沉穩。她再也看不到昔日那個有些自傲的叛逆少年了。

她一凜。

龍胤乖乖地抬頭看著月亮,卻感覺到她在掐他。

“你掐朕做什麼?”看到她古靈精怪的眼神,他忍俊不禁。

“看月亮也不能不和我說話。”她調皮地笑著。這笑卻不似四年前的爽朗,有些華麗,有些誘惑。

良辰美景,又有這失而再得的佳人相伴,本是人間樂事,縱是如此,龍胤的惆悵怕不會比珍兒少。

兩人都變了。這並非誰的錯,隻是老天開的玩笑太殘忍。錯過了四年,一切已經滄海桑田了。

“說什麼?”

“明天精繡房要給我和姐姐送來新衣裳,秀兒妹妹也來,忙完瀛部的事早點回家。”她笑道,“我要你來瞧瞧。”

“一群女孩兒,朕來瞧什麼?”珍兒惹他不耐煩的本事一點沒少。

“你來嘛。幫我選一件……”

“你想穿什麼就穿什麼。反正穿什麼都一樣。”看見珍兒委屈的表情,他終於找回了一點四年前的感覺——還是珍兒,做什麼事都要我陪著。若是雲兒,怕隻有把我往外推的份兒了。想著凝雲一臉正經地說出“皇上是九五之尊,凡事應已江山為重……”,他啞然失笑,忽然想到,不知自己有多少日沒去毓琛宮看她了,胳膊上又一陣疼痛。

“彆掐朕!”他猛地跳起來。

“你在想彆人……”這不是熟悉的珍兒表情。如果在四年前,她隻會氣呼呼地吃醋,責問,之後兩人吵鬨起來,沒兩日又會和好。

往昔……

“你在想彆人!”她恨恨地掐著他。

“彆掐朕!”他猛地跳起來,揉著自己的胳膊。

“你在想誰?”

“關你什麼事?”他故意逗她。

“在我身邊時不許想彆人,不在我身邊時也不許想彆人。”她氣道,“你有了我一個還不夠麼?”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想要朕隻有你一個麼”

“當然。”

“朕是皇帝,後宮嬪妃要雨露均沾,怎麼可能隻有你一個?哪個妃子占了獨寵,後宮還怎麼太平?”

“這個……”他驚訝地發現她居然真地托著腮思索起了“怎麼”才能隻有她一個。

不一會兒,她眉開眼笑了。“她們都很美對不對?”

“對。”

“我幫你把她們都嫁出去,不就好了麼?”

那時的珍兒,盈盈十五,民間一燕,婉轉其魂,玲瓏其性,未雕琢的璞玉,映日生輝。被自己的%e4%ba%b2王爹爹尋回,被自己的太皇太後祖母寵溺,被自己的皇帝表哥深愛,於深宮中得一玉砌之所,風寧浪靜,隻活在自己的純白世界中。

如今的珍兒,娟娟雙十,帝王所珍,淑麗韶好,宜笑遺光。然而,冬姬歐陽流鶯的柔媚萬千,仍時不時晃在龍胤麵前。兩重身,還是兩生花?為何那時他在她眸中找尋珍兒,如今真的尋到了,他又抹不去歐陽流鶯的舊魄了呢?

“珍兒,朕……”

“表哥你不必說,我知道……”珍兒輕啟櫻%e5%94%87,“歐陽流鶯……仿佛我做的一個夢,如今夢醒,卻不能裝作沒做過。”

她輕笑了,老天與你開這個如此大的玩笑,於我又何嘗不是玩笑呢?

“我們之間總有什麼擋著。如今是我兩重身一般的魂靈,正如從前那三句……你不記得了嗎?影逐烈陽身去京……琴斷殘今空餘半……春彆三日獨不尋……”

龍胤一震,電流掃過他全身。然而片刻他便冷靜了,他們之間的問題遠不止幾個過去的誤會那麼簡單,他要告訴珍兒,他一定要告訴她——已有了另外一個人。夢牽絆著珍兒,也牽絆著他,但不願醒是無用的。

“不,那是過去的事……如今,已經一切都不同了,”他堅定道,“珍兒,從此,請讓我以其它方式補償你,因為我再不能……”

“表哥,不要!”她緊緊閉目,秀頸微向後仰了半分,頭輕輕靠在他肩上。月下芳華,一張側顏美妙卻蒼白。“求求你……表哥……不要!”

龍胤咬牙,長痛不如短痛。“珍兒,你要聽我說,我愛她,我是真的愛她!我知道我虧欠你,但那終究不是……”

一個字謎,誤了他們四年有餘。如今她歸來了,他卻告訴她——他心中再無她一席之地。

珍兒淒然。

告訴我,一世的情……你究竟要我幾世輪回才能重得?

懷中的人兒慢慢睜開眼,秀睫淩亂,如晶的淚珠紛紛。

珍兒何曾哭過麼?

“表哥……你放心好了……真的,可以放心……”

龍胤不解。“你要我放心什麼?”

她擦乾淚,一雙星眸璨然閃亮,不知是淚浸的勇氣,抑或純真的性情。愛,或許已經不能再來了吧,然而她的幸福已經失去過一次,終於回來,如何能輕易放手?

隻有妥協才能贏回幸福的話,她也要妥協。

“你與皇祖母說的話……她若有事,你會找人陪葬……我知道了。”貝齒被她咬的幾乎碎裂,隔世的花,她不要自己隻得夕顏一瞬楚楚。“你放心……我……會幫你保護她……彆的不說,皇祖母仍是看重我的……若她有事,要人陪葬……那人……會是我!我就這麼同皇祖母說!”珍兒倏地站起身來,似乎下了萬般的決心。

龍胤屏息起身。珍兒輕輕轉身,緊緊抱住他,抬頭閉目,一雙顫唞的%e5%94%87脈脈貼上他的。他一凜,熟悉的溫香玉軟,卻浮上了一層不曾熟悉的冰冷,仿佛秋夜寒霜,已在看不見時,鋪遍了兩人的心房。

漸漸溫熱,她的呼吸若絲芬滑,%e5%94%87離,女喬喘叢生。

“我會替你保護她……隻要你……不離開我……表哥……”

龍胤猛地推開她,轉身進了屋。她話中至冷的絕望,卻不襯眼中霎時閃過的複雜。

他的話飄來,有些冰寒。“如此的話,不必再說了。”

次日晚,龍胤如約來到了朋月宮。

皇後不在,隻有珍兒和秀殷兩個,麵對著綾羅錦繡、華服麗裳歡天喜地地東挑西揀。他在一邊坐著,適時發表一些評論,然而頗是心不在焉。經不住她們倆問,他說了出來。

瀛部公主然達琳已於前日的冊封大典上被正式封為了弼宸公主,亦是說,她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天朝公主了。而這個公主冊封後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成%e4%ba%b2。珍兒與龍胤一樣驚訝,秀殷卻是火冒三丈。

在她看來,然達琳做的任何事都不會叫她舒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倒有趣。她來京城才幾日,如此快便選好了如意郎君麼?”珍兒笑道。

“就是這‘如意郎君’,‘有趣’的緊啊。”龍胤冷笑。

秀殷瞪了杏眼叫道:“一定是四哥!瞧宴席時她與四哥調笑的樣子!我就說她不是什麼善茬兒,二哥瞧她如何……”

“不是龍篪。”龍胤打斷道,“你決計猜不到。”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他還真有些哭笑不得。“‘那人’。”

秀殷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道:“可那人是……是……”

“他是朕的將軍,李拓。”龍胤道,“雖說朕是派了李拓護送他們進京,卻沒想到弄出這種事來。然達琳如今是一副非卿不嫁的樣子了!這樣突然,讓我們著實手忙腳亂。”

龍胤隻覺得這然達琳雖是個才貌雙全的奇女子,行事卻直讓人瞠目結%e8%88%8c。

與龍篪纏綿溫存時毫不避人不說,就在他做好準備指婚的時候,她居然大步走進他的禦書房,說她要嫁的人是李拓。

“龍篪?皇兄真是說笑……”當時的然達琳一雙明眸甚至不含一絲悔意,“那麼個風流公子哥兒豈是可嫁之人?李將軍才是我要托付一生的,望皇兄成全。”

聽著龍胤啼笑皆非的轉述,秀殷腦海裡隻浮現出了那張棱角分明、不可一世的臉,再次火冒三丈。原來他還是個將軍!然達琳輕蔑她的樣子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那日兩人一唱一和的樣子如一團火苗一樣,讓她心燒的慌。如今要成%e4%ba%b2了!哼,怎麼能讓他們兩個如此得意!

龍胤兀自煩心,珍兒倒注意到了秀殷不大正常。她不知她與然達琳先前的衝突,正是不解的時候,道是秀殷也十五出頭的大好年華,定也情竇初開,才羞紅了臉,於是問道:“秀兒怎麼紅了臉?怪你的好皇兄不曾給你也選一門%e4%ba%b2麼?”

秀殷見她誤解,想要解釋,又不願提與然達琳的過節,隻是又急又氣,越發說不出話來了。

龍胤倒信以為真,怔了一忽,暫時放下然達琳的事。存了逗逗小妹妹的心,他笑道:“原來如此。是二哥的不是了。女大不中留,早該給秀兒選一門好人家。秀兒,你心裡可有人選了?”

珍兒掩口笑道:“表哥瞧她這小兒女的靦腆樣子,咱們問她,她卻未必肯說呢。”

“有什麼不肯說?哪家的男兒,隻要妹妹看的上眼。朕立刻下旨賜婚。”

珍兒動了玩心,也一心取笑小妹妹,隻道:“原以為秀兒妹妹性情最是爽朗率直,有什麼說什麼的。如今這檔子事,倒叫妹妹藏了這許久。我們竟從不知聞,就可見妹妹心裡麵一定是有了個人,有了份情,還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偷偷地歡喜著呢。”

秀殷遭她取笑,更覺難堪,心裡遷怒於然達琳和李拓,隻道若非她們盛氣淩人,自己也不會平白受窘。本來小事一樁,如今他們卻成了天下第一大惡人,美美地要成%e4%ba%b2了。眾怒攻心,她忽然生出一計,當即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

“我要李拓!”

這話一出,龍胤和珍兒的笑聲戛然而止,匪夷所思地瞪著秀殷。

秀殷毫不退縮地與他們對視。她打心裡決定,這次她一定要從然達琳手中把李拓搶過來。

毓琛宮。

冬至以來,雪降了幾場,天地間時而盈盈飛起木槿潔瓣,憑添一份浪漫,並不讓人覺出嚴冬的苦寒。凝雲此時身孕已足六月,身子重了起來,本應靜養,卻實是耐不住寂寞。龍胤倒是儘量多來,但來了亦隻問幾句寒暖,下盤棋,兩人竟都找不到話說。

然而凝雲不想以此自苦,自打龍胤放下那一句“相信我”以後,她便久久地珍藏著這份相信。

哪怕每日晨起時,發現枕頭上有濕過的痕跡。

伴她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