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1 / 1)

盛世凝雲 漪微 4275 字 3個月前

東西,貌似是金製的,後來才知道那是她隨兄遊曆茀郎國時得的,茀郎國的貴族夫人們都在看戲時拿著。

“公主在茀郎國也曾聽過他們的戲,與我們的京劇相比想必各有特色。”龍胤笑問。

“這個自然。”然達琳禮貌地放下了手中的羽扇,側身麵對龍胤,背挺的筆直。“東方的韻息便在於,我們能以極簡替極繁,以物內代物外。茀郎的歌劇華麗絢爛,氣勢磅礴,不僅僅在於表演,而更多地在於樂器、衣裝、燈光甚至台下看客的喝彩。須得事事完美,才讓一出戲好到極致;而京劇,全在於演的那一個人,那一招一式,從那聲音中,我們就看到了戲的全部。”

龍胤笑道:“公主所想竟跟朕不謀而合。茀郎國的樂曲,非多人演奏,麵麵俱到不可。然而我們的樂曲,隻需一人,一椅,一把琴,便是一個故事。其實說是優點,亦不完全是。”

然達琳一雙明眸顯出饒有興趣的樣子,手中的羽扇不知什麼時候又搖了起來。“那麼於治國呢?陛下,您的天下極簡還是極繁?無為而治,抑或事無巨細?”

瀛王道:“琳琳,這是你該問的問題嗎?”

龍胤暗笑。“無妨。朕樂意聽聽外來的意見。無為而治,恐怕是神話;事無巨細,一人不可能管到天下的邊邊角角。朕所信奉惟一點:為國者當務實。做力所能及,並時刻增強能及之力。公主以為如何?”

然達琳對龍胤如此誠實謙和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然而很快舒展了明眸,澄然微笑。“巽帝打天下,得於利國之兵,失於損民之安,以武易武,外達而內虛;煊帝明天下,得於疏賢之言,失於散賢之心,以寬濟寬,不得以救弊;如今觀皇上之‘務實’,竟勝先人許多。然治天下,仍當以前朝為戒。”

龍胤心下歎服,不禁對瀛部首領道:“令妹才思敏捷。如此年紀輕輕,卻有如此之見識,朕今日真真開眼。”

然而公主聽了這話並不十分高興。“陛下對其他女子的評價似乎低了些。”

“公主不要誤會。”龍胤揮揮手,“女子的心智不遜於男子,朕並非否認這一點。”

“那麼,是陛下的公主不曾有然達琳的才或貌麼?”

“朕的妹妹麼?”龍胤臉上微微洋溢了一個自豪的兄長的溫情。然他心中是承認的,秀殷自小長在深宮,不曾見識外界,如何能比得然達琳之廣博見聞呢?

“照公主自然遠甚。”

話未落地,背後傳來一聲嬌呼:“是你!”

秀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那個‘氣質如蘭,才華比仙’的公主就是讓她受了平生最大侮辱的人!皇兄居然還在微笑著與她談話!居然還說自己不如那個人!

然達琳聽到聲音,回頭看去,也認出了秀殷。半晌,她轉過頭來,眯起鳳眸盯著戲台子冷笑道:“今天這出戲還真是好看呢!”

龍胤見兩人舉止奇怪,甚是迷惑,猜測著問道:“你們……見過麵?”

秀殷冷眼看著然達琳的背影,氣呼呼地一語不發。然達琳對龍胤倒無脾氣,款款站起身來,轉身麵對秀殷,纖指一點,冷冷道:“原來這就是皇上的公主……我是見識過的,架子大的很。”顯然,她對秀殷的反感更甚於秀殷對她的。

“我就瞧著你大老遠地跑到中原來,原來是找麻煩的!那日我們的帳還沒算清,今天沒有那人護著你了,我倒瞧瞧你還如何得意!”若非龍胤擋著,秀殷幾乎要撲到然達琳身上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龍胤大喊道。

“戲我瞧夠了。”然達琳不緊不慢地收起了羽扇,提著裙擺從秀殷麵前走過,“不等皇上問,您的妹妹肯定已等不及數說了。”走了幾步,她回過頭來對秀殷說道:“以防你口不擇言,我得說一句——全是我們兩人的事,彆把‘那人’牽扯進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一臉迷惑的龍胤和瀛部首領,再加一個氣的大叫的秀殷。

不要把‘那人’牽扯進來?秀殷腦海中浮現出‘那人’那張同樣不可一世的臉。我偏要牽扯。

“朕好像明白了。”龍胤雙手抱%e8%83%b8,無奈地看著秀殷,“堂堂天朝公主為了一件衣服,與瀛部公主動起手來了,是不是?”

“本也沒什麼,”她用力跺著錦陽殿的波斯地毯,“可她實在目中無人,二哥去問溥暢嘛,那個然達琳有多……”

龍胤高聲打斷了她,“溥暢自然是護著你的,不需勞這個神。‘那人’又是怎麼回事?”

秀殷恨恨地答道:“‘那人’就更是目中無人了。看上去也似個窮凶極惡的。”

“身材高大魁梧?四方臉,濃眉大眼?年紀輕身手好?”龍胤大概知道“那人”是誰了。

“二哥怎麼知道?”

龍胤揮揮手,示意她不要問。“回你的公主府去吧。”他氣道。

秀殷微微有些委屈,然而也不敢說了,跳下椅子,大步跨出了殿門,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龍胤被小妹妹的憤怒逗笑了。他揉了揉太陽%e7%a9%b4,覺著疲勞減輕了些。

他一直讓自己忙碌,更忙碌。他怕一停下來,就會回想起那個噩夢般的夜晚,和那個夜晚後他一直在做的噩夢。

夢裡麵的珍兒與朋月宮中的歐陽流鶯一樣,蒼白的臉,淚流滿麵。

我才是你最愛的人……

不要……不要離開我……

這時,雲兒會忽然跳出來,咳喘著。

皇上要抓臣妾回去為懷欣皇後贖罪,

皇上要臣妾在毓琛宮那座監牢裡做一輩子的路妃,

皇上心裡從來都沒有過臣妾。

然後她就那樣跑開了,長長的黑發在飄蕩著,消失了。他想去追她,然而他不能丟下珍兒。上次他丟下她時,她陪上了如花似玉的生命。

毓琛宮。

凝雲今日又是氣躁的緊,故沒去暢音閣,錯過了這場戲,倒還真有些可惜。

斜倚繡屏,她含著些好笑的興致,一麵提筆寫著字,一麵聽著秋涵的講述。

她七分是驚,三分是喜。驚的是無巧不成書,在京城的一個尋常茶館中,竟然發生了兩個公主,一個妃子和一個將軍的交集,老天爺的安排可不有趣;喜的是她初見然達琳就認定她不是個普通人,如今果然不是個普通人;兩人對彼此已有明顯的好感,既然她往後將留在宮中,說不定是個可交的知音。

“早知道我亦去看戲了。”凝雲笑道,“這戲好看的緊。”

“那瀛部公主也這樣說的呢。”秋涵忍俊不禁,“聽說,這公主是個才貌雙全又有膽識的主兒!連皇上都佩服的五體投地。要我說,幸虧沒做貴妃,不然……”

“不然什麼?”凝雲一點她額頭,嗔道,“擔心你的好主子不是對手麼?”

旁邊正撥爐碳的桃蕊插話道:“哪能呢?就憑皇上對主子的心,彆人斷斷不是對手的!”見秋涵瞪了她一眼,她吐吐%e8%88%8c頭,灰溜溜地退下了。

秋涵一回頭,便瞧見凝雲那隻提筆的手微微抖著。墨珠滴落,浮開在滲黃的宣紙上,慢慢成了一片的漆黑。

“彆擔心……”秋涵安慰凝雲道,“過了這段時間,皇上會想明白的。”

“我知道。”凝雲拍拍她的手背,站起身來。秋涵忙攙扶著。凝雲沉思半晌,說道:“我隻是在想,這後宮中有人興風作浪。我要找那人出來,不然,還有事情呢。”

秋涵笑道:“秋涵腦子裡倒是有個人,隻不知與主子腦子裡的是不是一個。”

“說說看。”

“本也不難猜。瑤婉儀最近和佳貴嬪走的極近,這次,多半就是給佳貴嬪做了炮灰。”

“沒錯。”凝雲低頭注視著自己的腰身,“這個孩子讓很多人緊張了。最緊張的,自然該是皇後與她背後的太皇太後。佳貴嬪是替主子辦事,也是為自己著想。可歐陽流鶯哪裡是這樣傻的人,再怎麼傷心則亂,也不該平白替人做嫁衣裳,自己倒誤了。”

“正如秋涵所說,瑤婉儀是個讓誰都看不清的人。或許她真的為情所困,亦或許她真的被我們高估了。主子便沒有看錯人的時候嗎?”

凝雲又沉默了。然而,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念頭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秋涵,你可曾聽說過這樣的說法,‘若解紛繁,最簡之解多為正解’?”

秋涵搖頭。

“我爹曾這樣說過。如果一個問題有很多解釋的話,最簡單的往往是正確的。”她回憶著自己與歐陽流鶯接觸的每一個細節,“這件事的最簡之解是什麼?”

秋涵再次搖頭。

凝雲一字一頓地說道:“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嗎?為什麼歐陽流鶯出現在朋月宮時反應會如此激烈?她又為什麼要穿上懷欣皇後的衣服跑到他麵前說自己是懷欣皇後,儘管正常人都知道他是不會相信的?甚至,為什麼她相貌酷似懷欣皇後?”秋涵沉默,她知道凝雲並不需要她回答,因此隻等她說下去。

“最簡之解……最簡之解就是——歐陽流鶯就是懷欣皇後。”

秋涵呆了一會兒,正色道:“主子,懷欣皇後已經死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凝雲沒與她爭辯,然而不能控製自己的思緒,越是回憶流鶯的舉動,就越是確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真的是懷欣皇後,她為什麼不早說出來?為什麼要頂著這個‘歐陽流鶯’的帽子?這對她有什麼好處?”秋涵辯道,“懷欣皇後死了,歐陽流鶯欲假扮其來爭寵,有人在背後操縱此事,就是這樣。”

“沒有這麼簡單。”凝雲默默道,“儘管你說的有道理。”

一語成讖。

景瀾宮。

佳貴嬪不屑地瞧著眼前畏畏縮縮的皇後,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道:“皇上自然不信。娘娘指望他如此就信了麼?”

“一定要這麼做麼?纖玉……我好怕……”

她不耐煩地站起身,修剪得尖長的朱紅指甲拭過自己的衣擺。

這麼個皇後,早晚是要讓後宮一浪淘儘的。太皇太後要保她,亦應隻想她生個皇子出來。佳貴嬪狠咬著牙,若有如此高貴出身的是她,若有這“天朝第一佳人”容貌的是她,倒為許多人省了麻煩呢。

憤恨半晌,暗暗靜下心,抹去妒火,她冷言回道:“如今還能怎麼做?像娘娘四年前那樣做麼?若娘娘那時把事情做的完全些,何來我們今日那許多麻煩!”她語氣狠狠的,就是要嚇住這個軟弱的皇後。“隻管叫她凡事聽我的話,我自知道如何做的。”

“如果表哥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我……”

佳貴嬪似也一驚,她低下頭來握住皇後的雙肩,低聲道:“皇上不會知道的。此事隻有你知,我知。纖玉與娘娘在一條船上,自不會害娘娘。”

“可……還有人知道……”

“誰?”

“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