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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79 字 3個月前

。”

風仍吹著,似乎昨夜的暴風雨仍掙紮著不肯離去。有那麼一會兒,風聲甚至如一個幽怨女子的聲音一般,哽咽著,訴說著什麼。龍胤閉目聆聽著。

不要……不要離開我……

他一定是在幻想中……

我是珍兒啊……是你的珍兒啊……

竟然真的這麼像……

我才是你最愛的人……

等等。

這不對。

龍胤猛地睜開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身淺藍色鏤金百蝶羽衣,配著純白的片錦邊琵琶裙。頭上斜簪一支素雅的白珠釵。仍是那純潔而清澈的眼神,仍是那水仙清香的芳氛,仍是那喜歡突然出現的得意。

珍兒。

“珍兒?”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現身弄懵了,伸出手去觸摸她,似乎想弄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他並沒在做夢,珍兒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老天啊,珍兒真的回家了。他不可抑製的狂喜,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裡。

“表哥……”懷裡的人幾乎泣不成聲。

“珍兒……珍兒……”龍胤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她的名字。“我知道你會回來……”他急切地撫摸著她的肩背。他的眼睛越過她的肩頭,狂亂地掃視著玉器。他知道這些東西會有用的,珍兒喜歡玉,即使死了也喜歡……

他忽然冷靜了下來。

珍兒死了。

他%e4%ba%b2眼看到,%e4%ba%b2手下葬,%e4%ba%b2自追封她為懷欣皇後。驚喜過後是痛苦的冷靜。珍兒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不論是誰。

可她……

他好像頭上挨了一悶棍,劇烈地疼痛了起來。他猛地推開了懷裡的人。

歐陽流鶯。

“你不是珍兒!”他氣喘籲籲地吼道,覺得呼吸幾乎停止了。那種從希望到絕望,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幾乎將他壓碎,吞下。他從未如此痛苦過,仿佛珍兒又死了一次。

“我是的!我是珍兒啊!”她拚命去握他的手,他卻將手抽了回來。

我簡直是天底下最蠢笨的人。他狠狠地用拳頭擊打著自己的頭。醒醒!醒醒!她穿著珍兒的衣服,她出現在珍兒的寢宮,然而她不是珍兒!她不是!

她試圖阻止他的自殘。“你不認識我了嗎?表哥,我是珍兒啊……”龍胤甩開了她,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

走的那麼遠了,他還聽到朋月宮裡傳來的哭聲。

長寧宮。

聽著安琪的密報,佳貴嬪歎了口氣。她知道,事情並不會是那麼容易的。然而亦沒有那麼糟,隻是……沒有更好而已。

這隻是彩排而已,戲還沒有演完。

歐陽流鶯在一夜之間失寵了。

朋月宮裡發生的事飛快地傳遍了六宮。凝雲自然也聽說了——瑤婉儀假扮懷欣皇後,結果弄巧成拙。凝雲一麵擔心著龍胤,一麵隱隱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

“瑤婉儀並不是會用此法爭寵的人,不是麼?”她與秋涵談論時道。

“據秋涵的了解,不是。”秋涵與凝雲一樣,認為事情另有蹊蹺,“然而瑤婉儀是個很‘深’的人,誰也看不到她的真麵目。進宮以來,她先是冷淡,後是敦厚,如今又出此策。秋涵實在吃不準她是怎樣的人。”

“冷淡也好,敦厚也好,總之是不露鋒芒的人。而且她已是新人中的標青,何必出此下下之策?”凝雲道,“懷欣皇後已經死了,皇上難道真會相信人死複生不成?但凡考慮周全的人,都知道這法子是一定要輸的。”

“主子是說……”

凝雲蹙眉道,“是有人考慮周全叫她輸啊……”半晌,她滿麵愁容地加了一句:“甚至不止叫她輸。”

事實上,這亦是對她的打擊。

凝雲心裡是明白的——即使那不是懷欣皇後,然而那是與懷欣皇後神似的歐陽流鶯。如果還來與她%e4%ba%b2熱,與她恩愛,他滿腦子中都會是朋月宮裡那張哭泣的臉,那張也屬於他曾經的摯愛的麵容。

在蘇州二人坦誠相對時,她答應了給他一些時間。如此深的情思,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內便斬斷。好在,回來的這些日子,她可看出他的每一分努力,亦欣慰著這得之不易的用心。

然而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如還能若無其事的放手,龍胤亦不會是她深愛的龍胤了。

瀛部麵聖的熱鬨與繁忙多少分流了六宮中因瑤婉儀而生的風波。

京城上下,從平民百姓至富貴世家,無一不懷著濃厚的好奇心注視著這聲勢浩大的麵聖隊伍。關於瀛部和瀛部公主,成了後宮嬪妃茶餘飯後的新談資。

美貌的女子,似從不是後宮缺少的。若這瀛部公主是以貴妃的身份嫁入後宮,或許嬪妃們的議論中會夾雜著些許的火藥氣。然而她仍是公主,有皇家之貴,卻無後宮的羈絆,隻讓嬪妃的口中多了一絲酸意。

如此的自由,是這些如花的女子齊齊渴望的吧。

想見這公主,便要待聽戲賞花這類家庭聚會一般的活動。

因此,人人都樂得猜測。

傑嬪宣稱自己見過了那公主,逢人便講:“你是沒見著,那樣貌,真真是那‘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的美人兒。不要說我們這庸脂俗粉,就連皇後和路妃那樣的絕色都不是個兒了!”

皇後除了不得不出席的場合,仍躲在景瀾宮中,閉門謝客。凝雲也並不在意什麼瀛部公主,隻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看看龍胤,看看他的傷是否好了,看看他是否還痛苦,抑或用辛苦代替了痛苦。

她的身子一日重似一日了,情緒也漸漸有了波動,聽見大些的響聲便覺煩躁,因此一心尋靜,不想分享朝廷和後宮中過節一般的氣氛。每每心中念著靜謐,她便會想到沉香閣和沉香閣中那個褐發紫瞳的神澈女子。

如今,那是六宮中唯一依舊安靜故我的地方。

想到這麼個人,總覺得蘇州的安逸輕鬆仍在身邊,也用不著她每夜閉眼後,苦苦流連夢中的一抹青山如黛,綠水沉沙。

子夜時分,沉香閣。

納蘭婉依獨自對燭而坐。她輕輕地將一包丁香的花粉倒入麵前的銀碗中,花粉與碗接觸的聲音柔柔的,十分悅耳。接著是入秋的紅葉,她將其撕成一條一條的,彎曲,折疊,放入碗中。最後是一包不知名的粉末,朱紅色的。混合均勻後,她以手持碗,在燭焰上輕輕地晃動,讓火%e8%88%8c%e8%88%94過碗底的每一寸。做著這件事的同時,她前所未有地分心了。

頭一樁,是下午路妃的來訪。

婉依本就暗暗覺著這個路凝雲不凡。下午一見,她本已絕一代之清雅的容貌中,又添了幾分母性的柔美光澤。傾談一番,二人對彼此的好意都是萬般誠摯的。路妃並不是個俗人,舉手投足般便有%e8%84%b1然眾人之質。

雖不及那個長孫家的姐姐,婉依也是會些讀心術的。

看到路妃眼裡心中對那個皇帝不染一塵的愛,心中莫名暖了些。

言語中不經意提起婉依這選秀時的半個紅人居然至今未曾侍寢,她便已流露出些憐意。如今瑤婉儀失寵,皇後不理後宮,佳貴嬪又詭秘,大概她想將自己推上去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對她來說,這是無之最好,有之無礙的事。

她的形容樣貌,一張皮囊罷了,偏生的神清骨秀、討人喜歡,那麼誰都可以拿去。

另一樁,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路妃提到了平江王。是叫龍篪吧。那樣一個蹩口的名字,居然讓她的心猛跳了一下。不過是個稚氣少年,有了幾分貌,幾分才,幾□手,幾分富貴,便玩世不恭,風流倜儻起來。

蘇州時的一麵之緣,抑或說是救命之恩,並不會在婉依心中掀起過多的漣漪。縱使那張總是含了調?戲的俊臉時時入夢,也不過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遍身的傷痕。

萬有之東……惟情起無物……痛之本源……忘情……忘情……

她現在燒的這碗東西,就是要自己忘掉他的。

這是婆婆教她的靈術。

聖澤宮,錦陽殿。

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足夠%e4%ba%b2近的人,是知道龍胤的傷心的。秀殷公主深知歐陽流鶯此舉在他心中劃了多深的一條口子,想來想去,如今後悔她那日在延禧宮的發作了,於是巴巴地跑來了錦陽殿。

龍胤看到她甚是驚訝。“怎麼不去延禧宮找你的好姐姐了?”他笑道,有些勉強和疲憊。

秀殷臉紅了,順口說道:“也沒什麼的。秀兒想二哥了……”

“原來是這樣……”龍胤滿臉不信地點著頭。

她掩飾地東張西望,發現了錦陽殿中不同往日的裝飾與龍胤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顯然與瀛部來訪有關。“二哥,瀛部的人有趣嗎?”

龍胤笑道:“有趣的緊。”秀殷滿心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講些關於服飾言行的趣聞軼事,然而她失望了。“他們的艦隊到過西方,與西方進行過貿易。如今朕要打開天朝與外界的通商往來,少不得向他們取些經……”

“講講你的義妹吧。瀛部公主。”秀殷不耐煩地打斷道。

龍胤歎氣,有時秀殷還真像珠兒。“你沒聽到後宮的傳言嗎?”秀殷搖搖頭。“飄飄秀色奪仙眷,隻恐丹青畫不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與江東二喬並稱。氣質如蘭,才華比仙。那樣貌氣質打扮的確與中原女子不同的……”他順嘴說道。

秀殷點點頭,找不出更多的話來說了。在龍胤的注視下,她有些慌亂地開口道:“我是想說對不起的。這個時候,讓你煩心……”

他似乎用了一會兒才想起她說的是什麼,微笑道:“朕何曾真正生過妹妹的氣麼?”

秀殷立刻笑了,轉身飛一般地跳出了殿門,臨走時叫道:“教我也見見瀛部的人吧,我也想見見呢。有件東西想給溥暢的,”她懊惱地回憶起仍念念不忘的心病,“瀛部人遊曆各地,什麼都見過,若他們也有一樣的就好了。”

暢音閣。

管弦悅耳,絲竹入勝,觥籌交錯,端的一派盛景。

聽戲,似乎是各地使節進京必做的消遣。相比於正元殿那些正兒八經的儀式,雙方都樂於參與這種家宴似的活動,作些客套至極的交談,無話可談時便假裝聽戲來填充尷尬的氣氛。

然達琳相當享受聽戲的過程,盛裝出席,儼然不知她花樣層出的服飾已經成了後宮女眷們談論的焦點。今天她身著一件淡紫色天鵝絨開領洋裝,鳶尾素雅,點翠飛花的緄邊稍稍淡化了銳利的西洋氣,收腰款兒,裙擺及地,看上去端莊得體。

雖天氣已涼了,那洋裝仍開的頗低,抹%e8%83%b8素綃,繡的雙絲綾鸞。偏她身材玲瓏有致,如此酥%e8%83%b8半露,嬌豔欲滴的一絲不苟。

纖纖玉頸上掛著一串碧玉項鏈,看的出絕非常品。絲綢手套依舊帶著,正襯得手形修長纖細。一隻手中輕輕持著一把羽扇,另一隻手中握著一麵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