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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45 字 3個月前

“臣妾參見皇上。”溥暢真心高興見到龍胤。

“免禮。”

“二哥,你一定得替我出氣!”秀殷搖著龍胤的手臂,“我一定要那東西給溥暢……”

溥暢忙拉過秀殷,笑道:“秀兒,我真的不要嘛,彆拿這點小事煩了皇上。”

這話若是其他的嬪妃說出來,龍胤大概會懷疑有多少虛假的成分在其中。看著急的麵紅耳赤的秀殷,龍胤笑道:“溥暢為朕和公主操勞的多了,要些獎賞也是理所應當。”

溥暢是不會掩飾的人,聽此誇獎,心中自是歡喜,一雙杏眸明若星辰起來,開口笑道:“皇上和公主對溥暢很好,這便是獎賞了。”

龍胤“傳朕旨意,從今天起,你是晴嬪了。”

秀殷歡呼起來,似乎暫時忘了出氣的事。待了沒一會兒,龍胤要走了。“你們待著,朕去毓琛宮瞧瞧路妃。”

秀殷原本陽光明媚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二哥怎麼還去瞧她?毀了珍兒姐姐的東西,又私自跑出宮去,這樣的目中無人。回來了這麼多日,毓琛宮見天兒的跑,皇後姐姐倒是一麵沒見過……”

龍胤聽了這話,臉色沉了下來,一語不發地走了。

溥暢嗔她道:“路妃姐姐有了身孕,自然不能一樣的。皇後娘娘一定也明白,你又何必爭?”

“你不知道,表姐現在有多傷心。連景瀾宮的門都不出呢……”秀殷傷心地道。

溥暢憐惜地拍拍她的肩膀,心道,這個孩子,總是賭氣。不懂她的以為她刁蠻自私,其實她是要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都幸福才能高興呢!

毓琛宮。

秋已深了,毓琛宮的穿堂風時時帶著涼。半個時辰前,凝雲想著他要來了,便吩咐秋涵在銅雀爐中添了炭。如今寢殿中暖意融融,鳳棲梧桐的雙絲綾屏風後微微跳著些燭彩,錦繡承光,溫氣盎然。

“真希望這事快點結束……”龍胤揉揉太陽%e7%a9%b4,連日的操勞讓他疲憊不堪,然而仍十分快樂。

凝雲笑道:“說的甚是好聽!不是你等著盼著的把人家請來的?南疆這一打開,不消說瀛部人的海上貿易,廣博見聞,單是人家進來的貢,我可是瞧見人流口水了!”

天朝至龍胤的三代帝王,是各有所重。先皇煊帝崇文,翰林院四司便始於煊帝時。科舉製度也在彼時進行了大膽的革新,便了君王廣納賢才,從諫如流。再推至上代,龍胤的祖父巽帝,以武打天下,一代熱血梟雄,鐵腕統治,剛而不虐,臧否分明,一生征戰,武績赫赫。

比起重武的巽帝,重文的煊帝,龍胤取其平衡同時,尤提倡為商。

與瀛部的結好,無疑打開了通商外埠的門戶。

“然而他們的目的難道不是明擺著的?”龍胤冷笑道,“逼他們與天朝結好的招數之一便是截路中原。天朝東南四省已領命擋了至波斯天竺的陸路。生意做不成,可不把瀛人急甚了!”

凝雲笑道:“如今皇上亦不會輕易放他們過去,對麼?他們的貨品,冠上天朝的名,於我們倒並非沒有好處。分成如何的,可另說著。重要的倒是著人跟隨他們的商隊,半是取經,半是防範。”

“不錯,眼下大家和和氣氣的,沒必要起事。開西南商路三月,隻說是天朝恩典,讓他們嘗些甜頭。入冬後關閉,到時若要複開,讓他們用三隊海師來換。近處來說,北疆正須用兵,海陸夾擊,便容易許多;長遠看來,巽帝時征戰各地,卻未曾訓練出一支足夠強大的海上艦隊,若可得瀛部能人訓練,十年之內便可傲視南海。”

“一名和%e4%ba%b2的公主,竟代表著如此深遠的裨益呢。”凝雲輕咬了朱%e5%94%87,眼見龍胤疲憊,並不想提不愉快的事。然而思忖了幾番,仍猶豫地開口道:“皇上今晚……請去景瀾宮瞧瞧皇後娘娘吧。”

龍胤一怔,想起秀殷的指責,有些惱,皺眉道:“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提起皇後來?”

凝雲見他生氣,無奈道:“回來已有十日了,皇上夜夜留宿毓琛宮,這於禮不合。臣妾如今的身子……不宜服侍皇上,請……”

龍胤打斷她時的臉色頗是不好看。

凝雲歎了口氣,果然,回到這座皇宮中,兩人之間似總夾著些隔膜,再不會那麼簡單。

他難道不明白麼?

她私自出宮,如今回宮,不但是他%e4%ba%b2自接回來的,回來後還沒有一點責罰,反而位加二品,榮寵有加。

如此的異常,六宮中卻靜的可怕。

皇後是一向等著挑她錯處的,如今卻閉門不出,不聞不問;佳貴嬪那雙杏眼中的恨意從來都如刃一樣,狠狠切割著她的每一寸,如今的刃卻似乎綿軟了,藏在媚笑之中,每每竟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得意。

這一切,她都心驚膽戰。纖手輕輕撫過自己已隆起的小腹,她寬慰地笑笑。

如今的她,再不是僅僅為了自己而戰。

長寧宮。

夜深了,窗外竟傳來了轟隆隆的雷聲。秋雨向來溫婉如絲的,從不含雷帶閃。然今夜這場雨,似要宣泄盛夏未終的餘威。佳貴嬪輕輕熄滅一盞燭燈,眯眸瞧著燭煙嫋嫋地盤旋在黑暗凝成的空氣裡,倩目含笑,心竟隨間或至耳的雷聲雀躍。

不一會兒,雷聲便轉變成了呼嘯的風聲和雨聲。

對她來說,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她正在等人,或者不如說,她正在等另一場暴風雨的來臨,儘管——她看看窗外——該入冬了。

長寧宮的門開了。兩名女子走進來,均披著黑漆漆的鬥篷,走在前麵的是安琪,她匆匆引身後的人進來,帶上了門。

她身後的女子一張臉蒼白地似鬼魅一般,桃腮上不著一點血色,眼睛紅腫的,似乎終日以淚洗麵。

佳貴嬪瞧著,心道,人家憔悴都隻有麵黃肌瘦,越來越難看的,憔悴若斯仍迷人若斯的,除了路凝雲,也隻有歐陽流鶯了。

六宮中,皇後是如花的美人,路妃是如冰的美人,佳貴嬪是如焰的美人,而歐陽流鶯,是如玉的美人。

深夜了,佳貴嬪卻仍著盛裝,寢殿中是懌純公主睡不安穩的哭聲,她厭煩地搖搖頭,迷起眼看著眼前的病美人%e8%84%b1去了鬥篷,顫唞著坐在了麵前的紅木椅上。那椅上,特意擺了暖爐上烤熱的軟墊。

冬之腳步,近了。

“皇上回來有幾日了,”佳貴嬪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摩挲著杯子。“可曾召你侍寢?”

“沒有。”

“知道他去哪裡嗎?”她就是要逼流鶯%e4%ba%b2自說出來。

“毓琛宮。”

“嬪妃私自出宮不歸,不但不罰,還位次有升,榮寵有加。感情這東西,還真是講不得道理……”

“貴嬪想說什麼?”流鶯咬牙道。

“你很清楚。”佳貴嬪當的一聲將茶杯放在桌上,講話的聲音提高了一截。“你即便如假包換地是那個死去的懷欣皇後也爭不來他的愛,更何況,事到如今,你怎能說你是!”

兩行清淚劃過流鶯的臉頰,她用雙手捂住臉,抽泣起來。“我該怎麼辦?”

佳貴嬪居高臨下地瞧著她,%e5%94%87畔勾出一絲殘忍的笑容。她蹲下`身子,握住流鶯的雙手,憐惜的神情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我可以幫你,隻要你相信我。”見流鶯並不感激涕零,她加上一句:“你與我,還有皇後在一條船上,我不會害你。我亦不教你去害人,隻要一點小小的……”

見流鶯仍隻是哭,她換了一副冷酷的神情。“不願意也罷,我去稟明皇上朋月宮事件的‘真相’,到時任你再說什麼,也沒人信你。”

流鶯抬起了頭,一雙噙滿淚的眼睛懇求地看著佳貴嬪。

佳貴嬪滿意地笑了。

如果失敗,她不會被牽連;而如果成功……路凝雲,看你還拿什麼來鬥。

聖澤宮,正元殿。

後天,就是瀛部麵聖的大日子了。龍胤與禮部侍郎歐陽劍鋒在最後核對相關事宜。一切都已井井有條,蓄勢待發。

“隻等李將軍帶隊到達。”歐陽劍鋒%e8%83%b8有成竹地答道。“臣一直關注他們的行程狀況,目前一切順利,並無異狀。”這“異狀”二字他咬的格外緊。如今朝野上下,乃至皇帝本人,都對瀛部的示好存了一分疑心。

“你安排了自己的眼線,是麼?”龍胤皺眉,修長的手指仍是習慣性地捏著下巴。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歐陽劍鋒知道他並無責備之意,故而正言道:“不錯。臣以為,李拓這個人仍是不能……”

龍胤笑笑。歐陽劍鋒與他陣營中的許多人一樣,不相信李拓。

“臣有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知道他要說什麼。“講。”

“李將軍原本駐守南疆,功績有口皆碑。何以陛下忽然讓他回京?據臣所知,可當護送之任的人,比可當駐南之任的人多。”

見歐陽劍鋒麵露難色,龍胤知道他想的是什麼。路丞相曾問過同樣的問題,也曾回避過同樣的問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亦是同一個問題。

“退下吧。”

歐陽劍鋒似乎不明白皇帝為什麼忽然下了逐客令。然而,他相信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行了個禮,慢慢退下了。待他走遠,龍胤才發現入夜了。回來之後,每天去毓琛宮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雲兒的身孕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他伸展一下四肢,剛要起身,一名太監有事來報。

“皇上要奴才修複的玉器,奴才辦好了。”

朋月宮。

他啟程去蘇州之前就下了令,著人修複朋月宮被損毀的玉器。

“皇上,現在擺駕毓琛宮嗎?”小長子問道。

“不,朕要去朋月宮。”

打破的東西要修補,做錯的事要道歉,一切才可以重新來過。珍兒一張陽光般美好無塵的含笑佳顏在他麵前跳躍著。

然而,沒有機會再重新來過了。

他們的愛,如今已是時過境遷。不如惜取眼前人吧,皇帝又如何,過儘雲煙後,不過照樣是時間中一蜉蝣,蒼穹下一塵埃。癡念著已逝去的情,忽視眼前的人,難道他真的有如此多的時間可以如此耽誤麼?

他默念道,珍兒,我心裡真的有了彆人。這是最後的修補,最後的道歉。從此以後,請祝福我吧。

朋月宮。

龍胤輕撫過一件件完好無損般的玉器,直至那徹骨的寒,成了生煙般的暖,氤氳過時間帶來的塵埃與風化,活生生地怒放在他心中。他放這些潔白無瑕的玉器在這裡,本是想要珍兒回家的。

然而,珍兒死了,珍兒再也回不來了。

不承認又有何用呢?如今的殷切,如今的相思,可消滅她從前因他的不信任而生的心病麼?可救回——他一陣心痛——她的命麼?

一陣風吹起,朋月宮中高高懸掛的,柔如流水的白絲綢撫過他的臉,仿佛珍兒的手。他閉上眼睛,低聲道:“彆了,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