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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28 字 3個月前

惦記著的那個人會如方才解溯機局時一樣,勇敢的出現,救下他深愛的人。

然而,仍是靜靜的。

真的是天意嗎?

用心,接下來的事,真的需要她用心呢。

溯機殿。

看著成旭淵竟慢慢定然的神情,龍胤莫名一陣心悸。他……是會命尚瑾好生照顧她的。可尚瑾方才深深的目光,已分明透露了其中另有玄機。不……他要%e4%ba%b2眼看到雲兒……確保她好好的……

一步上前,成旭淵卻牢牢擋在門口,挺劍相對。龍胤冷喝一聲:“讓開!”

成旭淵自是不讓。

對決一觸即發,成旭淵已是凶狠地眯起了眼睛。

若非一心惦記著雲兒的安危,龍胤此刻怕是要苦笑了。

如今的情景,多麼像五年前,那個令他痛其一生的瞬間。

自小便一同長大的兩人,一同讀書,一同騎馬,一同射箭,一同練武,一同捉弄過作威作福的大內宦官,一同調?戲過俏麗刁蠻的郡主表妹,一同教訓過淘氣散漫的頑劣弟弟。

母後的生辰,一同去正元殿硬生生拉回了父皇。看他二人的%e4%ba%b2熱纏綿,兄弟二人亦是心滿意足的相視而笑。

直到那一年,他二十歲,他十六歲,父皇,終是要選儲了。

於是,昔日朝夕相處,肝膽相照的大哥,會時時找著理由躲避他,回回編造借口應付他;再後來,大哥身邊,有了另兩個兄弟,一個英武,一個儒雅。

他知道,自己心中,亦是很想做太子的。畢竟,年輕著些的他,已在讀書上領先於大哥,在武場上打敗了大哥,他提出的治國方略,兵家計謀,總是讓父皇含笑讚賞。父皇最重的謀臣路征便處處力諫應舍長而立賢,然而禮%e4%ba%b2王和太皇太後,力挺大哥,與其針鋒相對。

聽說這些,他付以一笑。

一切隻該聽憑父皇定奪。他若為儲,便會傾儘全力,不負天下蒼生;而若大哥為儲,他亦會傾儘全力,輔佐長兄。

他自是坦蕩,卻不堪小人處處背後冷槍。

終於,到了針鋒相對,兵戎相向的一刻。

“怎麼?”成旭淵的仇恨已深深浸入了他每滴血液。“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了麼?”獰笑一聲,他乾吼道,“你為什麼沒有殺我?放虎歸山,如此的婦人之仁!”

怒視著麵前的龍胤,一絲悲涼湧上他心頭。

五年未見了,如今兩人再次相見,自己不過是條荒郊野外的孤狼罷了,而他卻已在並不長的歲月中迅速長成了俊逸英氣的少年天子,縱橫捭闔的賢明君主。輸給如此的人,他應是願賭服輸的啊。

如此孤獨的心,老天垂憐,自京城送來了一個讓他通心澄澈,真正動了情的佳人。

初會便以許平生,數載後的重逢,他看到了她一雙秋水剪瞳中的盈盈的苦,憐惜她一顆多愁芳心中清高的願。

隻想好好愛一個人一輩子,到頭來,卻仍是老天開的玩笑。

她,傾國傾城的嬌柔羞澀,顧盼笑靨,芳華神飛,從不曾是因他的;敏銳才思,慧黠靈秀,似水柔情,從不曾是給他的。

她,心裡眼裡隻有那個奪了他江山的弟弟。

“為什麼……我所愛的……都要被你奪去?”他痛喝道。

“你……過了五年,你竟仍無一點長進。”龍胤氣極反笑,喚出了那個五年來他諱莫如深的名字。

“龍晟。”

他的大哥,他應除掉卻放走的人。

龍胤苦笑,他無數次試想過兩人若有一日重逢,場景該是怎樣的。千種萬般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便隻有一點,是萬萬沒有想到——如今,有那麼一個女子夾在了兩人之間。

而他此刻記掛的,就隻有那個女子的安危。

一切……等他找到了雲兒之後再說吧。

拔劍出招,兩人之間再無言語的交流,隻有冷堪徹骨的眼神和灼能燎身的劍鋒彼此相接。劍尖劃破了溯機中最後的一絲安靜,群星似都隱了跳躍的身影,月影昏暗,隻照了各藏心機的兄弟二人。

一個,是招招狠手,急欲突破;另一個,是處處殺手,誓死阻攔。

廿四 欲待夢終尋問處

作者有話要說:“你……你知道他不會傷我……在門外好好說便是……為何要直衝進來?”一隻小手輕撫著他傷處,淚水打濕了繃帶,她趕忙將眼錯開,默默抹淚。

龍胤慘然笑笑。“那話……不是你說的麼?‘那麼,你能做的,亦隻有這些麼?’如今,我做的,夠了嗎?”

凝雲悔了片刻,嘴上倒不示弱地氣道:“我又不是這個意思……”

“知道……”他輕輕攬過她纖肩,“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我自己的意思……如果你的記憶中不再有我,倒還不如讓我挨這一劍死掉舒服些……”  偏殿。

凝雲此時已被喚醒了深層的記憶,意念悠然而起,回複了些知覺。微微睜開眼,身邊卻不再是溯機殿中的黑暗,她輕輕站起身,纖指撩撥著霧蒙隱約的空氣。水仙的柔澤熏香飄來,身邊所見皆是素白剔透的。瑩玉,珍珠,潔石,素簾,淩波芙蓉的屏風,臨風海棠的壁掛,皆是白的——

她一凜。

朋月宮。

為什麼她會在朋月宮?

剛是心慌,忽是一聲啼哭傳來,劃破了靜謐。一陣恐懼的震顫讓她站立不穩——歐陽流鶯,是歐陽流鶯的聲音!

這是那一晚的朋月宮,是那一晚!

她怎麼會走進自己的記憶中?又偏偏是這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她想逃,卻無路可逃,眼睜睜地瞧著當晚的自己,走進來,蹲下`身去溫柔地安慰著流鶯,看著流鶯甩開自己的手,掩麵跑了出去,留下一地的碎片。

然後——

他就來了。她看著他雙手狠狠鉗著尚在病中的自己,用力地搖晃著,不顧她心中傷的支離破碎,身體又病的一塌糊塗。他質問她,他指責她,他問她為什麼要破壞懷欣皇後的東西。

“不!我不要看這些!讓我走!”她跌坐在地,流淚看著記憶中的自己被他推到一邊,站立不穩,幾乎摔倒。他,還是瘋狂地愛著懷欣皇後的啊!她怎麼會奢望他的愛?

一雙玉軟的手柔柔撫在了她一對細肩上,熟悉的幽彌丁香脈脈逸來,溫然的聲音響起:“瞧見了嗎……他……從沒愛過你啊……忘了他吧……忘了,就什麼痛苦都不會有了……”

要忘了他嗎?

為了他,流了那許多的淚,傷了那許多的心,難道還不夠嗎?從此忘了,記憶中再沒有這麼個人,再不需回到那腥風血雨的後宮之中去,就在這江南水鄉,仍作入宮前的雲兒,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有先生相伴,還有成旭淵關懷,難道不好嗎?

徘徊,徘徊……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失了先前的柔和,代以盈盈的堅定。如同碧空之上傳來的灼聲,仿佛置身於萬年古澗之中,那洪聲在山壁水簾之間回旋,共鳴,加強,地動山搖,山迸萬石,水起千浪,皚皚白骨,殘木斑駁,空樓陰森。

說的是什麼她並不能聽懂,然而她的心,已合了那咒語的拍子一般,不再反抗。

如此好一陣子,咒語似乎漸漸隱去了。再響起時,仍是那個聲音,說的已是她可聽懂的話。

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即刻煙消雲散……

你……會忘掉他……

你已經忘掉他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萬有之東……唯情起無物……痛之本源……忘情……忘情……忘情……

凝雲似乎不再徘徊了。一切,便按她說的去做吧,忘情,就沒有痛苦了……

如畫的玉顏上,那雙細眉已緊緊地蹙在了一起,一對紫眸正若晶般折出灼目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偏殿。尚瑾進一步凝神,儘管以她此刻的意念強度,已讓她頭痛欲裂,然而還不夠……不夠……

“把關於那個人的每一絲記憶……都清除掉……不留一分一毫……”

這是公子的吩咐,是他們在路凝雲來之前就做好的安排。尚瑾記得自己當時應允的甚是爽快,一顆平素和婉煦然的玲瓏心,順從中卻透著絲絲悲涼。

她是巫女。

她有讀取人心的能力,因此可在見了路凝雲不到半個時辰,便根據她讀到的記憶,告訴成旭淵她的身份,她的愛,她的痛。

她的能力,讓她與公子相守五年,已幾乎融為一體,知道公子從沒愛過她,仍不忍相離;她的能力,讓她知道任芙心中時時的絞痛,卻無能為力,折磨著妹妹,也折磨著自己。

她的能力,如今卻被公子用來得到其他女人。

她憐惜地瞧瞧被自己拖入痛苦回憶的路凝雲,見她緊緊咬著嬌%e5%94%87,雙目雖是閉著,卻瞧的出來,是含了萬分痛苦的。歎口氣,要開始了,她又一次強製自己凝神屏息。

每去除一道記憶,便會如一刀生生割在她的心上呢,尚瑾心道,凝雲,隻要你不抵抗,這過程……興許會快些……你的痛也就會少些……

溯機殿。

龍胤雖是高手,卻因關心則亂,難免急躁,一時攻不出去,而龍晟此時已占先機,守的竟是不慌不忙。他知道,隻要儘量拖延時間,讓尚瑾得手,那麼即使龍胤突破成功,見到了凝雲,也無力回天。

龍胤暗暗起急,左衝右突,竟不能占得上風。

他心中隱隱地不安著,生怕遲了一步,凝雲會有什麼不測……眼見著龍晟越發明顯的拖延意圖,他決定速戰速決了。雙眼一瞥,他看到了東牆上兩根粗約一指的繩子,再順著繩子向上一瞧,心下頓時有了主意,四下環望了幾眼,似乎下定了決心。龍晟見他旁視,順著他眼神看去,暗叫不妙,反應過來時他卻已飛身到了繩下。

倏地一聲,雙繩霎時斷裂,一陣嘈雜的骨碌聲響起。

龍晟心下叫苦,那雙繩本係著溯機殿頂華蓋的機關,現下被龍胤砍斷,華蓋失了維係,用以製動的整套鐵器兼華蓋本身自頭頂摩攃而落,雖被一層頂棚隔離在外,不會砸到殿內來,那一陣劇烈嘈雜的摩攃聲已讓他聽不見旁的聲音。

星稀月暗已許久,二人鬥劍時,雙方都是憑了聲音確定對方方位招數的。

怪不得龍胤方才環視一周,他已暗暗記下了溯機殿中各物的擺放位置,趁機不受任何阻隔地,在最短時間內溜出了門。

龍晟惱怒自己中計。

待摩攃聲止後,溯機殿中靜默一片——龍胤已經走了。

他連忙追出門去,心中明白,以龍胤的身手頭腦,既上的來他已布了重重障礙的溯機殿,那麼找到尚瑾和凝雲,應該也隻是時間問題。

衣擺在他疾速飛奔下被風掀的呼呼作響,他卻隻聽的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尚瑾……一定要快……

溯機偏殿。

尚瑾此刻的頭暈怕是不會少於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