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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259 字 3個月前

紅了雙頰,再一掙,無奈他腕上緊緊箍著,仍是掙不開。她氣急乾脆一拳照他%e8%83%b8膛捶去,被他輕輕擋下,硬是不放手。見她氣的紅雲滿麵,他倒更得意,麵上板的更緊了些,慢條斯理道:“由此,朕可考慮減其罪。”

見凝雲瞪眼,他緩言解釋道:“天朝刑律,宮人擅自出宮,居一所五日上者,其之主犯窩藏罪。昭容居此月餘,夫人並未上報,其罪屬實。”他是皇帝,自知如何說話威懾力最大。

沈凡倒不以為然,凝雲冷笑一聲,辯道:“皇上此言差矣。不知者,不獲罪。我告於先生我昭容的身份,不過今日的事,不滿五日,何來窩藏罪?”

龍胤冷笑回去,不緊不慢道:“昭容此言差甚。你與夫人全盤托出真相,確是今日。然那日朕於馬蹄下救下你,再送至知府府中,便已派人向夫人說明了你的身份,雖然僅僅是身份,也不能再說不知,此七日也。”

凝雲剛欲辯回,忽地一冷,明白了他的意圖。

他繼續道,語氣中含了一絲怒意:“這幾日你一直住在翠幕齋,無半絲回轉之意,是你自己仍無改意,還是沈夫人……”他眯起了眼,“……有意不放?”

“不要責怪先生……我跟你去便是。”凝雲慍道。

龍胤剛要偷笑,卻被沈凡一聲冷哼怔住了。

“皇上不必懷疑。若是真依了我的意,雲兒……自不會入宮,被你們這些薄情寡幸之徒所傷!”

凝雲亦怔住了。如此憤怒的先生,她是第一次見到,那話裡,似含了千般仇恨,隻恨不能手刃了對方。她道先生單單同龍胤生氣,忙勸道:“先生你彆跟他生氣,他是……他是……故意如此說來激我與他回去的……”

龍胤一愣,隨即滿心歡喜了,滿目柔情看向凝雲。原來她知道,她瞧出了……如此,仍將戲就戲答應了他,可見……

沈凡卻依舊怒著。“天朝的皇帝,可有一個是好東西的!你不必再來!你對不起她的一片真心!”

凝雲驚駭萬分——這話已是太過分了。見龍胤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怕先生再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來,不由分說,將她推進了房門。轉頭麵對龍胤,一雙水眸在長睫下閃躲著,垂首半晌,緩言道:“請皇上恕罪,先生她……”

不待說完,雙手已被他拉住了。

她抬頭看去,那雙朗目中,是滿滿的焦急。“雲兒……朕不會怪罪你先生,如此的指責,不啻罪有應得。朕隻問你一句,薄情寡幸……如今,在你心中,是這樣嗎?仍是這樣嗎?未曾變過一點嗎?”

凝雲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如今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呢?從京城到蘇州,他來了,%e4%ba%b2自來找回她——他對她,是有愛的。然而,他的愛,已是全部了嗎?那一刻他對懷欣皇後仍有的思念真真的寫在臉上,她如何能釋懷呢?

“你……走吧。”輕啟朱%e5%94%87,卻不給他想要的答案。

他苦笑了,知道相逼亦無用。他原是什麼,現在就還是什麼,一點也沒變過。

“好……很好……撇開天下,千裡迢迢來尋你,原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傾心相對,掏儘肺腑,原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低聲下氣,苦苦地求,原來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一句高過一句,他已分不清心中是怒還是傷。沈凡方才的句句怒罵並不能使他傷心,而凝雲一句輕輕的“你走吧”,已勝於千刀萬剮。

凝雲寒了顏。“那麼,你能做的,亦隻有這些麼?”

她想要的,是份完完整整的愛啊,隻要這一件事做到了,便是千難萬難,她也會無悔地對他不離不棄。

成旭淵的臉無端又出現在她麵前,明日便是七日之約了……她自己選擇的路,隻能無悔地走下去,心中願著一個好的結局。

廿三 溯機

作者有話要說:嘡啷一聲,龍胤將劍丟在地上,疾步上前握住了凝雲的細肩。“雲兒,不是這樣的,你……你聽我說……”眼見她本已漸漸融化的一張麗容又點點冰結,數日來沒有的恐懼湧上他心頭。

成旭淵冷笑幾聲,厲聲問道:“你還有什麼好說?如果你不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為什麼時至今日還不告訴她懷孕的事?”

如何回答?龍胤竟無法啟齒了。

如何告訴你,我隻是想好好地讓你原諒我,待我們和好後再高高興興地%e4%ba%b2口告訴你?如何告訴你,我不願用孩子勉強你留在我身邊?如何告訴你,我不願用孩子強迫你接受我的愛?

眾生殿。

七日之約。

成旭淵又是驚目了。他已習慣了她白裙素衫,羽衣縞裳,粉黛略施,出水芙蓉般的清靈佳秀。今天的她,卻頗有些熏澤靚妝,倒不是誇張的矯飾,水粉色衣裙,繡的承曦夭桃,裙擺依依,俏麗可人,胭脂也似濃了些。他笑笑,她的美,原本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他到如今才發現。

不僅暗喜,如此的打扮……是為了他麼?

他不曾知道,自那另一個人來,凝雲已是不自覺之間,時時想要更美了。

眾生殿如上次一樣,空無一人。凝雲本期待著見到成叔或尚瑾在眾生迎接的,卻意外地見到了成旭淵本人。

每每見到龍胤便是心傷,如今跟先生也有了心結,難得有這樣一人,能讓她無負擔地坦誠相對,她問道:“怎麼今天勞了少主大駕,%e4%ba%b2自迎接?”

成旭淵仍醉心於她光澤不同往日的倩容,隻淡淡答道:“經過了眾生,浮莘,流息,今日……該到溯機了。”

凝雲未解其意,問道:“那又如何?”

成旭淵微微一笑。“溯機……就連尚瑾和成叔也不曾上去過,所以,一定要我,%e4%ba%b2自為你引路。”

凝雲怔住了。成叔和尚瑾也不曾上去過——眾生殿的最高層“溯機”是他的個人領地麼?那麼……又為什麼許她上去?他已認定,自己會是那個與他坐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跟他一生一世的人了麼?

成旭淵見她沉心,柔聲道:“現在不需多想。以後……”他輕輕托起她秀頷,目光中已有了定然的寵溺,“以後也不需想,一切有我替你想。”

凝雲一驚,打開他的手,冷言道:“少主是認定我會輸了。我們……還是走著瞧吧。”

成旭淵並不生氣——她是他的,不論今天是輸是贏。

見他眼中異樣的光芒,凝雲又有幾分心慌意亂——從未見他如此奇怪過,今日之戰,可要當心了,不論輸贏,所牽涉的人,都不再簡單。然而,隻有贏,她才可占得主動。吸取上次的教訓,她已不能容忍自己對棋前如此不靜心了。於是她深吸口氣,試圖將煩擾拋諸腦後。

跟在成旭淵身後一路上到流息殿,都是熟悉的路。若沒有心中沉甸甸的擔憂,再賞一次眾生殿這座夢幻樓閣,凝雲是樂意的。眾生壯闊,浮莘溫暖,流息玄妙,一扇扇門開啟,從沒叫她失望過。不知這最神秘的溯機,是何模樣。

自流息再向上走時,凝雲忽然聽到了一陣異樣的腳步聲從下麵傳來,心中一動。聽聲音似有十四五個人。居流息之高,已不可能聽到外麵的聲音了,因此這聲音隻可能來自浮莘。可眾生殿的上三層,並不是見客的地方,沒有成旭淵在,是不可能讓外人進來的。這腳步聲,是怎麼回事呢?

成旭淵亦聽到了腳步聲,見她停步,笑道:“怎麼?你當眾生殿,隻住了我一人不成?家丁多的是,隻是平素都在偏殿待著罷了。”

“那麼今天,為何到這邊來了?”

“這……”他戲謔地瞧著她,“如果再過兩個時辰,有個姑娘要成為他們的少主夫人了,他們是不是該在正殿整理打掃些房間出來呢?”

凝雲微微沉了臉,冷聲道:“如此的話,請少主不要再說。若凝雲今日輸了,自是少主的人。但在那之前,請少主給凝雲一些尊重。”

成旭淵正了顏,不再言語。凝雲隱隱覺出他未說實話,又想不明白,隻得作罷。

繼續走著,凝雲覺得有些不對。°思°兔°網°

明明還是白天,見過流息的明澈,她本想著,該是越向上走越加光輝明朗的才對。然而,沒有預想中的流日飛嵐,倒是暗黑沉鬱的氛圍,一寸寸加強。蜿蜒的回廊,再不飾琉璃錦繡,甚至不以上等紅木打底,略顯粗糙的原木釋放著些粗獷的迷氣。

自眾生至流息,時時飛舞的流簾無一不是精細華美的蘇紡滑絲,其中以流息為最,冰肌雪骨,來形容絲綢,也不為過的,恰似成旭淵的翩翩風度,獨絕才華,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萬千。

相識已有半月,凝雲不得不承認,劍眉星目,白衣玉立的他,任是哪個女子,也不會忽略了眉間那一片睿智與些許憂鬱凝和的俊朗。

她瞧他,自是時時與龍胤比著。除去二人如此多的相像之處,他比龍胤,是多了些隨和與深情的。

眾生殿,是樓如其主。

看過了眾生、浮莘與流息,她自信已窺得他個性的一些片羽。

然而,入了這終極的秘密之所——溯機——又是個令她吃驚的轉折了。

沒有芳華瀾影,沒有通徹明澈,沒有清風習習,沒有柔雲繚繞。隻有不著漆的木色樓梯,斑駁生孔的乾枯扶手,鬱結的心情,入室而起。

凝雲有些毛骨悚然了,偏偏光線仍愈加微弱。又是幾十步上去,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了。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知府府邸中的那一夜,龍胤百般強迫她留下,最後吹滅了蠟燭,也是一片黑暗。然而,她從未怕過……有他在身邊,一切恐懼似是會煙消雲散一樣,隻留下由心而發的安全。

而如今,這條處處透著瑰怪的路,似乎沒有儘頭。

半個時辰過去,仍然沒有到頂,凝雲已經香汗淋漓了。如今她的身體,支撐不得這長時間的勞累。此時,黑暗已持續了段時間,她不禁懷疑,如果溯機亦是這樣黑暗籠罩的話,他們二人如何對弈?

隻聽得二人的腳步聲,篤篤的,竟有回音蕩響在身邊,便可知溯機之寬闊。

這時,成旭淵的腳步聲消失不見了。

溫柔的聲音響起。“我們到了。你且站一會兒,有些東西還未準備好……”

凝雲依言站著。成旭淵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俄而,一陣骨碌碌的聲音,正是她頭次來眾生殿時,在眾生中觀舞前聽到的聲音——華蓋正在被掀起呢。

然而,不同於眾生之中華蓋起便漫堂光傾,溯機中的光,雖是有了,卻是微微的,流螢般的斑斕點點。

室內卻漸漸亮了,不若眾生中旭日烈光灑地的淋漓,而是種皎月水銀浮淺的婉約。

凝雲倏地明白了,一陣心醉神迷,不能呼吸般的震顫。

流螢點點。

皎月沉浮。

如今,她是置身於星空之中啊。

成旭淵不知何時已回到她身邊,微笑道:“抬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