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無大礙,怎麼還不醒?”他瞪著李太醫問道。
“這……臣已經診斷過了,昭容娘娘隻是受驚,壓驚的藥臣也開了。請皇上少安毋躁……”
“朕如何毋躁?你瞧她臉白紙似的,手也冰涼,若是出了什麼毛病,朕拿你們是問!”
“是是是……”李太醫忙不迭地點著頭,冷汗浸透了厚厚的官服。“臣去瞧瞧藥熬好了沒有……”
他慌忙地退出了內殿,卻與在外麵等著的皇後撞了個滿懷。
“裡麵怎麼樣了?”皇後問道。
“回稟皇後娘娘,昭容玉體無恙,待用了這服藥就該醒了。”
“有勞大人了。”皇後柔聲道,“昭容妹妹究竟傷了何處?”
“回娘娘,昭容隻是受驚,兼麵上有些皮外傷,都不礙的……”
“哦?”皇後鳳眉挑了起來,神色有些猙獰,“臉傷了?”
“是抓傷。所幸傷口不深,且沒傷到眼睛,所以……”
皇後幸災樂禍地想,好啊,瞧你那不可一世的臉蛋上出來幾道血印子,還怎麼勾搭皇上!想不到蘭才人那小賤人這樣狠!
她這才想起來李太醫還在看著她,於是又換了凝重的表情問道:“本宮聽聞當時佳容華和黎芬儀也在場,有沒有派人去她們哪裡瞧瞧?尤其是黎芬儀,有身子的人更受不得刺激。”
“皇上已經派了人去。”
“那本宮就放心了。”
這時裡屋裡傳來了呻[yín]的聲音,李太醫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進去,皇後也跟著進來了。一看到凝雲的臉,她有幾分遺憾——臉上並瞧不出明顯的痕跡,隻是靠近脖子的地方有幾道長長的疤,似是被蘭才人用指甲撓出來的,還被勒過似的有血印子。除此之外,那張白玉般的臉仍是美得懾人心魄。
凝雲醒了,有些神誌不清似的四下瞧了瞧。
“你終於醒了,”龍胤道,“朕可擔心壞了。”
她用手揉了揉太陽%e7%a9%b4,無意間碰到了脖子上的傷痕,似乎才想起來上午在福香亭發生的事,掉下了眼淚來。
“彆怕,雲兒。有朕在,再不會讓人欺負你了。”龍胤寵溺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臣妾沒有害蘭才人,求皇上明察。”她聲淚俱下地道。
“朕知道,知道。你什麼也不要想了,都過去了。”龍胤此時似乎沒有心情追究那樁陳年往事,他隻想抱著她,安慰她,再不讓她受到傷害。
皇後在龍胤身後冷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凝雲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好險!她心有餘悸道,沒想到蘭才人的怨恨如此之深,若秋涵桃蔓桃蕊沒有拚命護主,蘭才人是有膽量也有氣力掐死她了。
“皇上彆擔心,雲兒沒事了。”
龍胤這才疲倦地笑了,“沒事就好。今晚朕陪著你。”
“不!”凝雲%e8%84%b1口而出。
“什麼?”龍胤似乎沒想到她的反應這樣強烈。
“雲兒已經沒事了。皇上該去陪黎芬儀才對。黎妹妹今日是應臣妾的邀請去賞花的,卻被臣妾連累,亦受了驚。如果驚了胎,臣妾真是罪無可恕了。”
“你才是受了驚,怎麼擔心起彆人來?”
“雲兒不能隻顧自己,求皇上去陪黎妹妹吧。唯有皇上的龍氣才能安住妹妹肚子裡的皇子啊。”
龍胤隻覺一陣感動,柔聲道:“雲兒果然深明大義。朕這就去瞧她。”
九 黎落蘭凋胭脂涴(2)
長寧宮。
佳容華的心久久不能平靜,她的腦海裡全是蘭才人歇斯底裡地尖叫,和她如刀刃一樣劃向凝雲的指甲。
你們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把你掐死!掐死!
雖然蘭才人是對著凝雲喊出這些的,但佳容華卻覺得,那些話分明是對著她說的。她自嘲地笑了笑,這便叫作做賊心虛吧!她是會得到報應的,從看著蘭才人喝下斷玉散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把你掐死!掐死!
她抱住自己的頭,拚命地搖晃著,希望能把蘭才人的話搖出腦子。不,你不會的,你根本不知道是我,沒人會知道。你去折磨路凝雲吧,掐死她。你不會知道是我……
你會知道嗎?
佳容華猛地把頭抬起來。
好啊,真好,她居然沒想到。蘭才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福香亭?還是當著她和黎芬儀的麵!
“安琪!寶琪!”她喚道。
“小主。”安琪和寶琪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見她正在披上狐皮坎肩,“小主是要出去嗎?”
“安琪,今晚皇上翻了誰的牌子?”
“哪裡翻了牌子?皇上聽說了福香亭的事,早朝一下就到毓琛宮去了。”
“沒翻……”佳容華沉%e5%90%9f道,“他不會宿在毓琛宮的。安琪,你現在就到景瀾宮去,請皇後娘娘安排倪良媛侍寢。回來後你直接去黎芬儀處找我。”
安琪沒再問什麼,飛快地開始行動了。
“寶琪,再叫兩個人,我們這就去黎芬儀處。”
“可是晚膳還沒用呢。”
佳容華沒有回答她,已經徑自走出老遠了。
沉香閣。
天已經黑了。
婉依倒是守信用,走進來麻利地給龍篪鬆了綁。他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你是這一屆的秀女嗎?”
“快走。”
“如果人家問你一個問題,你最好回答。”龍篪沒好氣地道,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從來都是答非所問。
“快走!”這次的語氣不容他再爭辯了。
龍篪向門口走去。
“不是那裡!”
“那你要我往哪兒走?”
“你自己知道!”婉依不耐煩道。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有那麼多問題。
她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看到他要走會如此煩躁不安。
黎芬儀正神情呆滯地坐在床上,嘴裡小聲念道著:“不是我出的主意……我是被逼的……我不知道把你害的這樣慘……”
佳容華惱火而恐懼地瞧著她,轉身對詹太醫道:“太醫就不能給她一副安眠的藥嗎?”
“芬儀小主如今不比往日,微臣不敢隨便用藥。”詹太醫答道。恕他直言,此刻黎芬儀肚子裡的孩子比她本人重要得多。
“那就叫她這個瘋魔的樣子下去麼?”她憤怒地吼道。
“不會影響到胎兒的話……”
“你這是什麼話?”佳容華覺得難以置信,“孩子是條命,母%e4%ba%b2就不是條命嗎?”難道後宮的女人就真的隻是生育工具嗎?
“請小主恕罪。”詹太醫似乎並不把佳容華放在眼裡。
她無奈,隻得打發他去外麵看著宮女熬藥,自己站在黎芬儀麵前,低聲道:“彆傻了。那個蘭才人什麼也不知道,她不會傷害你的。”
黎芬儀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句什麼。
“隻要你我一心為皇後娘娘辦事,娘娘就會保護我們的。況且你懷著龍種,必定無人敢動你分毫。”佳容華柔軟的手輕拂過她已經隆起的腹部。
這個動作似乎勾起了黎芬儀的神誌。她無助地瞧了瞧佳容華,見她目光堅定,將頭枕在了她肩上,嗚嗚哭了起來。
“我看她那個樣子……好怕……”她的聲音雖還是虛弱,卻清醒了不少。
“彆怕,你會沒事的,隻要躺一會兒。”佳容華用另一隻手掀開了棉被,溫柔地將懷裡正在抽噎的黎芬儀安置在了床上。
“睡一覺就好了。睡吧……”,她想個慈母一樣,輕輕撫摸著黎芬儀的額頭。
黎芬儀漸漸入睡了,佳容華鬆了一口氣。
“皇上駕到!”外麵有人通報道。
佳容華這才站起來,輕輕地走出了房間,關好了門。
龍胤正在外麵與詹太醫說著話。佳容華徐徐走過去,請了安。
“原來容華也在這裡,你怎麼樣了?”龍胤關切地問道。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臣妾無礙,謝皇上關心。”
“你平素也是個有勇氣的,朕還真不太擔心呢。”龍胤笑道。
是嗎?我有勇氣?所以你才一刻不停地去看那個女人,把我忘得一乾二淨嗎?佳容華憤恨地想道。
“芬儀睡了嗎?”
“是,已經睡了。”
“方才詹太醫說她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容華一向與她好些,替朕多關心她。”
“臣妾遵命。”
“既然睡了,朕就走了,你也早些睡吧。”
龍胤似乎真的放了心,轉身走了。還沒邁出幾米遠,就見小長子喘著氣跑了過來。
“皇上回聖澤宮嗎?”
“朕自然要去毓琛宮。”龍胤道。
“可……皇後娘娘已經安排了倪良媛侍寢。此刻,倪小主正候在錦陽殿呢。”小長子為難道。
“這……好吧。”
龍胤走了。
安琪拍著%e8%83%b8口道:“好險,幸虧小主料事如神。黎芬儀這個樣子,若見了皇上,指不定要說漏什麼。
佳容華卻沒有一點高興。望著他的背影,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說,朕自然要去毓琛宮。
次日,毓琛宮。
“什麼!”凝雲大驚,“皇上去了,卻沒見著黎芬儀就走了?”
“是呢。佳容華先一步到了,皇上來了隻說她已經睡了,皇上也隻好問了太醫就走了。”
“又叫她料到了!”凝雲恨恨地道。
“主子彆太氣。我們還有機會。”秋涵勸道。
“蘭才人怎麼樣了?”
“被軟禁在景瀾宮中,但皇後拖著遲遲不管,她是希望蘭才人再多活一段時日,多詛咒主子幾句,好叫皇上再懷疑主子呢!”
“黎芬儀被皇後和佳容華捂著,短時間內皇上怕是見不著了。她們便有時間以威逼,以利誘了。不行……不行……”
她不能再給佳容華任何機會了,況且她拿蘭才人作工具本身就是著險棋,如果不能除掉佳容華,反而讓龍胤懷疑起她來,可就是偷%e9%b8%a1不成蝕把米了。
“如果這一出還不能嚇壞黎芬儀的話,我們可要下猛藥了……”
可她不忍心。
蘭才人是可憐的,她什麼也沒做錯,卻無辜地淪為了犧牲品。真要害死這個女孩麼?不僅是她,黎芬儀亦是,她不過迫於皇後和佳容華的%e6%b7%ab威,又何嘗罪大惡極至此?凝雲隱隱地不忍著。該受懲罰的另有其人,不是她……不,不要,這樣輕易地想起要害死她,我與佳容華還有什麼分彆?
她不要自己的手上沾上血。
有彆的辦法……然而也隻是退而求其次的辦法。
景瀾宮。
凝雲冷冷瞧著坐在地上的蘭才人。她隻穿著裡層的襯衣,頭發散開在慘白的臉兩側。不過幾天,她已瘦的隻剩一把骨頭了,一雙眼睛顯得大而空洞,仿佛臉上的兩個無底的洞%e7%a9%b4,要把一切都陷進去一樣。
她沒有力氣再撲上來撕扯凝雲了,然而她用她最惡毒的眼神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