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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凝雲 漪微 4301 字 3個月前

請安的日子了。

嚴寒已經有消退的跡象,宮裡的萬物也似乎嗅到了一絲春意。景瀾宮窗外的迎春花茂盛地開著,遠看是金黃色的一片,如朵朵金雲,輕盈而高雅。金黃的迎春花邊上仿佛襯著粉紅的底子,正是那笑春風的桃花。明黃與水紅交織著,纏繞著,花朵如精靈一般嬌笑著,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塵封一冬的生靈們重新來到了天地間,為皇宮中的人們裝點繁華和諧的假象。

黎芬儀正坐在皇後的身邊的上座上,幸福地被嬪妃們簇擁著問長問短。

在六宮之中,如果能生下皇子,是比得寵還要管用的。

在好奇或羨慕的眼神中,有一雙是最純潔也最熱烈的,那就是從未被臨幸過,但依舊快樂的晴常在何溥暢。

“要真有個孩子,可得多好玩啊?”她盯著黎芬儀已經有月份的腰身道,“從小到大,我喜歡的就是新生的嬰兒呢。”

“妹妹這麼喜歡,就讓他喚你姨娘可好?”黎芬儀打心眼裡喜歡善良的溥暢。

“真的嗎?”溥暢高興地不知如何是好了,“真希望是個小皇子,男孩調皮上來才更好玩呢?”

“瞧你,一口一個‘好玩’,那是個孩子,哪能說好玩呢?”

“可就是好玩嘛!我也有一個就好了……”

皇後瞧著一臉天真的溥暢,隱隱的不喜歡她純真的笑靨。她的眼神掃過屋裡的每一個人,覺得個個都那樣紮眼。尤其是那個瑤嬪。每次看到瑤嬪的臉,皇後都覺得一陣心驚膽寒。

她恨恨地想道,珍兒,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嗎?

這邊正聊的熱鬨,屋裡的另一角也不冷清。芳貴人林若熙看上去難得的心情好。拖了數日之後,敬事房終於上了她的牌子。她似乎再也不想來討好凝雲,隻是眉開眼笑地與最近盛寵的瑤嬪歐陽流鶯聊得熱鬨。

“瑤姐姐可聽說宮裡的傳言了?”這時若熙並不再似前兩日的諂媚,甚至端著些架子。

“妹妹指什麼?”流鶯不卑不亢地笑道。

“宮裡的丫頭宮女們都在說,不知怎麼的,當今後宮中居嬪位的小主有送子觀音照顧。”

“是嗎?”流鶯保持著得體的好奇。

“姐姐瞧,洛妃、凱婕妤都是在做嬪的時候懷上的龍種。黎芬儀也是。就連那個冷宮中的伊嬪都懷上過。”

“看來真的是如此。”

“姐姐如今也居嬪位,又得皇寵,說不定,好事也不遠了呢。”若熙笑眯眯地道。

“承妹妹吉言了。”流鶯笑道。

“芳貴人真是會講話呀。”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

若熙不瞧也知道是誰。果然,是最近亦春風得意的倪良媛,旁邊跟著戴選侍。她見若熙瞪她,反而得意,接著道:“隻可惜貴人的花言巧語傳不到皇上的耳中,不然,皇上豈會不踏進貴人的信宜館一步?”她一雙圓眼媚笑著,似乎希望若熙再次大發雷霆。

這次她卻失望了,因為若熙聞言笑了回來。“良媛說的是。妹妹相貌粗俗的很,偏還笨,討好人都討好不來。可說來也怪,皇上偏偏賜了個封號給我,還賞了信宜館。姐姐冰雪聰明,又討人喜歡,怎麼這兩樣都拿不來呢?”若熙故作天真地睜大了眼睛。

倪良媛臉色一變。沒有封號,兼仍居長春宮,這確實是恥辱兩樁。若熙的話刺到了她的痛處,又讓她無可辯駁。她求助似的看向戴選侍,對方卻一臉茫然道:“是啊,皇上怎麼還叫我們住長春宮?”

瞧戴選侍的神情,她根本沒聽出若熙的諷刺。

若熙暗笑,想不到這人如此愚笨,選秀時也能被選中。

倪良媛也覺丟臉,剛想發作,流鶯卻一步向前,拉過了她的雙手,柔聲道:“倪姐姐聽妹妹一句話好嗎?”

倪良媛似沒料到流鶯會向她示好,呆呆地看著她。

“我們同為後宮嬪妃,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遠離家人在這深宮中,大家都不是容易的,互相之間更該體諒才是。皇上的恩寵隻是一時,終究不是一世,從今往後幾十年的光陰,若不結下幾個以真心相對的姐妹,哪裡熬得過這一輩子呢?流鶯雖不聰明,但有一點是懂得的,那就是誰也不該為了虛華拋棄本該有的珍貴情誼。”流鶯懇切地看著倪良媛,真誠地說道。

倪良媛仿佛啞了火,不知是該戰還是該和。戴選侍倒傻傻地接了一句:“也是哦,我怎麼沒想到?”

一句話似乎點醒了倪良媛,她匆匆轉身走了。

若熙驚訝地看著流鶯,剛想讚她厲害,卻發現她並非假裝。

流鶯的眼神中是真真地刻著那種惋惜之意的。

“姐姐方才的話……”她遲疑道。

“妹妹覺得哪裡不在理嗎?”流鶯溫顏答道,仍是從心而發的真誠。

這個歐陽流鶯似乎有點不一樣了,若熙飛快地回憶選秀前在長春宮和暢安宮的日子。

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八 落花舞袖紅紛紛(3)

凝雲在旁邊從頭到尾聽到了這段對話,心生驚歎。以她洞若觀火的銳利眼光,如果歐陽流鶯是在表演,她不會看不出來。

收為己用。她還在思索著這之間的可能性。

這時,皇後一聲令下,要她們各回各宮了。凝雲向秋涵使了個眼色,秋涵心領神會地向一個人走去。凝雲自己,則朝如眾星捧月般的黎芬儀走了過去。走近了,她才發現,佳容華正站在黎芬儀身邊。

“芬儀妹妹最近身體好嗎?。”凝雲笑問道。

“謝昭容娘娘關心,有皇上洪福保佑,自然好的緊。”黎芬儀不明白她的用意,中規中矩地答道。旁邊的佳容華冷眼瞧著她。

“本宮已經責令了禦膳房多做些有營養的。但如果還有什麼不可口的,隻管開口便是。”

“臣妾遵命。”黎芬儀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凝雲並未誇大,她確實著人將黎芬儀的膳□心重排了一下,效果也甚好。

“今天天氣甚好,空氣也新鮮。芬儀陪本宮去福香亭坐坐賞花可好?”

“這……”黎芬儀求助似的看向佳容華。

佳容華冷語道,“芬儀胎仍不穩,怕是不能疲勞。”

“正是,娘娘好意臣妾心領了。”黎芬儀抓住了救星似的道。

“瞧本宮,居然不懂得有孕的人不能勞累,”凝雲諷刺地回答道,“桃蔓桃蕊,還站著做什麼?”

桃蔓和桃蕊聞言忙乖巧地挽起了黎芬儀的胳膊,一邊一個,態度極為殷勤。桃蔓更是討好地笑著道:“奴婢們伺候著小主。”

見此狀,黎芬儀說什麼也不好拒絕了。

佳容華話裡有話地道:“來景瀾宮請安還帶著如此多的幫手,昭容娘娘還真是用心啊。”隨即笑了,“既然這樣,臣妾也眼饞了,乾脆陪著二位姐姐去賞花好了,娘娘可不要拒絕。”

凝雲心下氣惱。但這裡是景瀾宮,皇後和佳容華的地盤,若不後退一步,她今天是帶不走黎芬儀了。

“妹妹也來,那最好不過了。”她笑答。

秋涵回到了她身邊,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在後宮的另一角,幾乎與此同時。

她最恨的就是有很多人的場合。

從景瀾宮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她覺得說不出的舒心。皇帝似乎已經忘了她,因此她的宮裡不但隻有三個宮女,布置也是簡陋的。

平日裡若沒什麼事,她們都奉命在勤義院裡待著,不會來打擾她。

她接著做起了那天沒做完的工作。

初春的泥土是溫暖而潮濕的,溫柔地按摩著她的掌心。她訓練有素的纖纖玉手有條理地在地麵上上下翻飛著,將一粒粒種子%e4%ba%b2手埋在了深淺合宜的坑中。就在她種到第三個坑的時候,她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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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龍篪冒險走的更近了一些,希望能看清楚“那個人”的容貌。

“那個人”正專心致誌地跪在地上種著什麼東西,似乎一點都沒察覺到他的注視。就這樣不知瞧了多長時間,他感覺自己似乎開始喜歡這種窺視的感覺了。他擔心地瞧著“那個人”太過瘦弱的身材。他覺得這樣的身材是不適合做任何活計的,真不知道她的宮女都跑到哪裡去了。

“那個人”站起身來,擦了擦汗,走進內殿去了。

龍篪就在牆頭上專心地等著,盼著那扇門會打開,她纖弱的身影會出現,手裡捧著一盆水之類的東西。

可她怎麼還不出來?

龍篪有些憂慮地向窗內望了望。

有一會兒了。

福香亭。

凝雲,佳容華和黎芬儀在小桌旁圍成一圈坐著,心中各懷心思,竟都不作聲。凝雲用眼角觀察著那兩人——她們顯然都認為這是場鴻門宴。黎芬儀的衣袖在微微發著抖,神色也不安的樣子;佳容華就鎮定的多,隻是若無其事地賞著不遠處的紫丁香,但她不停玩弄著衣角也多少透露了心中的緊張。

凝雲心中冷笑,就知道你們有問題!

她焦急地向遠處望了望,心道,也該來了,怎麼這樣慢。

似乎老天垂憐了她殷切的呼喚一樣,沿著林蔭道,有兩個人走來了。

佳容華和黎芬儀也注意到了不速之客的出現,抬頭不錯眼地盯著。

蘭才人。

許久不見的她容貌沒變,但滿臉的憂鬱之色,早已不似從前的春光滿麵。遠遠的,她一抬頭,發現福香亭中三雙盯著她的眼睛,幾乎想要轉身逃跑了。

凝雲喚道:“蘭妹妹,過來坐坐吧。”

蘭才人的臉上浮現出混雜著怨恨與恐懼的神色,但仍是走了過來,向三人行了微微一禮後坐下了。

“昭容娘娘是要看看臣妾的慘狀嗎?”

話一出口,三人俱是大驚失色。

倒不是因為一向懦弱的蘭才人話中的怨毒,而是因為她嘶啞地如烏鴉叫一般難聽的聲音。

曾幾何時,那個歌喉如黃鸝一般婉轉的蘭才人,聲音清脆嘹亮而美妙動聽,天生就是一幅歌唱的料。她的聲音已完全被斷玉散毀了,一開口,那低沉、喑啞甚至可怖的嗓音竟如鬼叫一般,直讓人從頭冷到腳,比一陣陰風吹來還要恐怖。

果然黎芬儀最先端不住了,她顫唞著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昭容娘娘當初為何不乾脆下毒藥?臣妾如今生不如死啊。”蘭才人的眼神似乎要釘進凝雲的體內去。

“我沒有……”凝雲顯然並未料到這副情景,十分恐懼地向後縮著。

然而她的出現似乎向蘭才人體內注射了滿腔仇恨的力量,現在的她隻想%e4%ba%b2手撕扯麵前這個狠毒的女人。

“我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殺了我好了,你為什麼不殺了我?”蘭才人一把抓過凝雲,似乎要將她捏碎了。秋涵、桃蔓、桃蕊連同蘭才人的侍女一齊試圖拉開兩人。然而處於顛狂狀態的蘭才人力氣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