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地方去?”他急問。
“不關你事。”
“我們就此分手?”
“我想是,除非你打算大排筵席。”
“你另外找到人了?”
“不關你事。”我說。
“告訴我!”
“沒有,”我說:“沒有其它的人,你對我的虐待還不夠?我尚不能離開你?”
“你不要聽外人的閒言閒語……”
我把所有的衣服一股腦兒塞進箱子,“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要走了。”
“你彆後悔!”
“我或者會後悔,”我說:“但我不會再回來,你永遠不會跟我結婚,是不是,我到現在才明白。”
我走了出去。
他並沒有追上來。
以往我離開他的次數太多,他不相信我會真的走。
我問自己:“你真想結婚?”
並不,但一個男人真正尊重一個女人的時候,他會向她求婚。
張君達說不見得。
他說:“人們愛的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
“那意思是,你即使與我結婚,也不愛我?”我笑問。
“什麼是愛?”他反問:“如果我處處為你著想,照顧你,不令你傷心,這就是愛。多少口中說愛妻子的丈夫動不動失業,叫她擔驚受怕,行為不端,叫她羞愧,嘴吧說愛有什麼用?”
我離開酒店搬到他家裡去住。
他放一星期的假陪我。
我們如朋友般的無所不談,感情倒也進展得很快,到我要回去的那天,他向我求婚。
我未料到有那麼快。
他把我們的共同朋友叫了來做說客。
我那女友說:“你不是老想結婚嗎?現成的對象,不結一次說不過去。”
“去你的!”我笑罵。
“真的,嫁張君達你不會吃虧,累了的話,休息一下也好。”
我說:“那天我看一部電影,女主角說:‘害怕?不,一個如我這麼美麗的女郎,十七歲時已看遍一切,我並不害怕,我隻是疲倦,非常疲倦’。我並不見得那麼美,不過我也確實很累。”
“結婚吧。”
“我不愛他。”
“你們迷信愛情……”女友冷笑,“實則上什麼是愛情?你愛梁秉森,還不是要離開他?”
我沉默。
“與他訂婚。”女友說。
我搖頭,“我不愛他。”
“死硬派。”
我訂飛機票回香港。梁秉森出現在飛機場。
他說:“我每天在航空公司查你的名字。”
我不想看他的麵孔。
我以新的目光看梁秉森,他年紀頗大了,又拿不起勇氣,我就是恨他這一點。
“留下來。”他懇求。
我搖搖頭。
“如果你愛我,陪我回香港。”我說。
“我不能放棄這裡的公司……”
我說:“不很久之前,曾經有人,為了他所愛的女人,放棄了皇位。”
他沉默,我說再見。
他又再叫住我,我隻轉頭向他看一眼。
“我馬上辦離婚手續。”他說。
我搖搖頭,步入禁區。
他並沒有那個意思,他說說而已。
上到飛機我才覺得寂寞,花了那麼多時間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
克佑公園的約會從此中止。
飛機票是我自己付的,如果梁秉森不覺得是一項損失,我何必耿耿於懷,一向以來都是他得益。
如果能夠斤斤計較,算得這麼清楚,事情再容易不過,但是我愛他。
英國濡濕的空氣碧綠的青草地大叢的玫瑰花……我終於與他分手了。
開頭得很壞,我想:從此我不會再遷就男人。
回到家,以鑰匙打開小公寓的大門,我歎一聲:“到家了!”
那夜特彆的寂寞,我洗了衣服,放在乾衣機內烤乾,一件件的抱出來熨。
電視劇熱鬨非凡,提不起興趣來看。
過了周末得上班,我覺得那麼孤單。
在這種時候最容易結婚了。
星期一大清早起床去上班,暗無天日的做足一天。
下班回到家中,門口有一個人竄出來,我大聲尖叫。
“是我!”
我瞪著他,是張君達!
“嚇壞我。”我拍著%e8%83%b8口,“你怎麼來了?”
“不歡迎?”他咧開嘴笑。
“喂,事先說明,你不能住我家。”我警惕說。
“恩將仇報。”他說。
“這是香港,人家會誤會。”我說。
“我專程來看你,你知道嗎?”他問。
“為什麼?”我問。
“追求呀。”他說:“表示我有誠意,你慢慢總會愛上我。”
我笑:“你很樂觀。”
他不但不生氣,還給我一個鬼臉。
我的心軟下來。
“追求到了又如何?”我問。
“結婚,婚後你可以在家中煮飯洗衣服,明白嗎?”他逼近我。
我問:“你是否願意住在香港,與我過簡單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們不會有孩子,因為我不信任生命。有空的時候我隻看書與看電視,拒絕扮成一隻蝴蝶到處撲著出風頭,你願意嗎?”
“聽上去還不錯,誰煮飯呢?”
“大家吃麵包。”我笑。
“不,”他咆哮:“你來煮。”
“放%e5%b1%81。”我推開他。
張君達住進青年會,開始找工作,天嗬,他不打算回去了。
有空的時候,他去打球遊泳逛古董店……他很會享受人生,明明是為一個女人來到香港,但是他做得很灑%e8%84%b1,乘機享受人生,這點我佩服他。
每天早上他跑步,下午接我下班,借我的打字機打求職信,他霸占了我所有的時間,他是個有主見的男人。
正當我意亂情迷,秉森也趕著來了。
他給我看他那份分居協議書。
遲是遲了點,不過他終於離婚了。
他說:“她也很讚成分手,覺得我應該有新生活,我很慚愧。”
我點著一枝煙,“以前或者我會得分享你的慚愧,覺得有種榮譽,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彆再玩了!”他說:“你還作弄我?”
“我不想結婚,那麼多人追求我,我覺得很愉快,我不想這麼快貶值,你明白嗎?”
他真的生氣了,“你決定跟那個小子結婚?”他問:“他養得起你?”
“話不能這樣說!”我也氣,“如果我愛他,我不在乎這些。”
“好得很,”他說:“那麼你為什麼臨上飛機也叫我離婚?”
“你第一次與我約會便答應我離婚——我不想再討論這些問題,我不慣瑣瑣碎碎的鬥嘴。”
“你是愛我的,你隻是嘴硬!”秉森說,“你要一大堆不相乾的男人釘在你身後乾什麼?”
“我不想跟你結婚了!”我大聲吼叫。
他沒有張君達的耐心,他大力關上我公寓的門離開。我也沒有問他住在什麼地方。
我與他有曆史有感情,與張君達不一樣。他走掉以後,我頗有點悔意。
最後他離婚了,為了我,或者我應該在地上拾回碎片,不應做得太過分。
晚上有人來按門鈴,我渴望是秉森,拖鞋都沒穿上,就奔去開門,門外是一個中年女人。
她很憔悴,很端莊,麵孔很熟悉。
她說:“我是秉森的妻子,我們已經離婚。”
我很警惕,我問:“你來找我做什麼?”
“讓我坐著說給你聽好嗎?”她禮貌的問。
“自然。”我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坐下,我給她倒一杯茶。
她說:“我這身病拖了四年,這痛苦快要結束了。”
“為什麼?”我驚問。
“腸癌可以拖好些日子,醫生已給我最後警告,不會有救了。”
“你……”我驚駭地看著她。
“我一直知道你與秉森在一起,這幾年來你是唯一給他安慰的人,我不能再儘妻子的責任,眼看沒有希望,我不致於自私得要秉森犧牲他下半輩子的幸福。”她娓娓地說到生死,仿佛事不關己似的,“他告訴我,你等得太久,傷害太深,已不願與他結婚,我來勸你,想跟你說他是深愛你的,你們在一起會快樂。”
我目停口呆,“你……”
“真的,”她握住我的手,“答應我,他不是故意傷害你。”
“你與他一起回來的?”我問。
“我在這裡出生,我想死在這裡,是我建議回來的,你不能怪秉森,要離開一個垂死的妻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他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我急問。
“你答應我了?”她問我。
我低下頭。
她看著窗外,“這世界是美麗的,活著真好,但是我要死了……”她轉頭看著我,“我們都會死,彆再為一時的意氣喪失你需要的東西,他在等你。”
“是。”
“我的話已經說完,”她低下頭,“我該走了。”
“你……”
“不礙事,”她說:“司機在樓下等我,你不必送。”
我送她到門口。
百感交集的回到床上,再也睡不著,秉森打電話來,聲音沙啞地叫我出去喝咖啡,我推他第二天清晨。想了一夜,我終於不再借張君達的力與秉森打仗。
我情願做失敗者。
我並沒有合上眼睛,一早便到酒店咖啡室去等秉森吃早餐,他比我略遲些到。
一坐下來,我把手按住他的手。
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開口,我們有太多的話要講,不如不講。
過很久,我們默默聞著咖啡與丹麥甜卷的香味,我捧著杯子暖住雙手。
他緩緩的說:“你現在知道了,我很難離開一個垂死的人,而我總覺得我們的時間還長得很。”
我動動嘴%e5%94%87,依然沉默。
“她下午又得入院,這次想很難出來了。”秉森說:“你再等我一陣子。”
我點點頭。
“我終於獲得你的諒解了。”他歎口氣,把臉埋在我的手中。
我說:“你去照顧她這最後幾天,我等你。”
秉森鬆口氣,這麼大的一個男人,已是中年了,忽然流下眼淚。
我心定了下來,這麼多年的盼望與期待,總算沒有落空。
張君達來找我的時候,一眼便看出我臉上不尋常的地方。
這小子真聰明。
他沮喪的問:“我失敗了?”
我點點頭,“對不起。”
“沒關係。”他說:“讓我擁抱你一下,並祝你幸福。”
他溫柔地把我抱在懷中。
“謝謝你。”我說。
“我會來參加你的婚禮。”張君達說。
我說:“一個人的心屬於誰,大概上輩子已經算準的了。”
他說:“我想也是。”
後來我便嫁了給梁秉森。
我們很少吵嘴,每次想到我們在一起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