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變態了，不行不行，她接受不了這一套。

從宿舍出來準備去上衛生間，明夏迎麵碰到了從樓上下來的江亞莉。

她左手拿著自拍杆、右手繞著耳機線，身上那件短袖領子恨不得掉到肚臍眼……

除了荷官的身份，她還是坐擁百萬粉絲的網紅，為了能多賺點錢，閒著沒事就會播一會。

有時候是在外網擦邊、有時候是在平台正經聊天，李群濤他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她沒耽誤工作，隨她播些什麼。

看樣子她剛結束直播，瞧她那眉飛色舞的模樣，應該是收了不少的打賞。

“劉繼凱？”

江亞莉倏地停下腳步，拿出手機劃拉著她冗長的通訊錄列表。

把手機舉到明夏麵前，江亞莉饒有意味地說道：“他好像是你的‘豬’吧？”

要不是她提醒，明夏都忘了，除了狗推每天發的早晚安之外，她都好久沒跟劉繼凱聊天了。

這段時間，劉繼凱沉迷賭|博遊戲，偶爾看些桃色直播，江亞莉既是荷官、又是主播，所以加上她的好友也不算意外。

明夏：“不算是，前段時間不是給你們□□部嗎？”

“哦？”江亞莉點開和劉繼凱的聊天記錄，陰陽怪氣道，“放棄這麼優質的客戶，可真是太可惜了！”

怪不得這段時間劉繼凱不怎麼說話了，原來一直在跟江亞莉聊。

當初明夏冷落劉繼凱，就是因為反感他時不時開黃腔。可瞧了眼他們的聊天內容……除了黃，她實在看不到彆的聊天內容。

劉繼凱挺大方，色心得到了滿足後給她轉了不少錢，作為回報，江亞莉則給他發了不少自己的自拍和小視頻。

回複著他的最後一條消息，江亞莉撇了撇嘴：“還以為這錢多難賺呢，還特地招一批人來，不就是聊聊騷嘛，是個人都能做。”

明夏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她的敵意。

分明沒什麼利益衝突，可江亞莉每每看到自己都沒什麼好臉色，天曉得到底是什麼原因。

明夏不想聽她說那些酸話，應付兩句後便走向了衛生間。

籲！籲籲！！！

剛蹲下沒一會，外麵忽然傳來集合的哨聲。

來廠區的第一天靳昆就說過，隻要聽到哨聲，所有人無論手頭上在乾什麼，都要立刻去“金山”報道，遲到了就要挨鞭子。

明夏著急忙慌地從衛生間出來時，眾人一邊急著穿衣服一邊往樓下跑，隔壁那棟廠房裡，狗推們也烏泱泱往“金山”裡湧。

“快點！網聊部門的馬上開水房了！”

水房？

【這是黑話，意思是有一筆贓款要到手，要趕緊洗乾淨，才不會被警察追蹤到。】

一聽要開水房，狗推們紛紛加快了腳步，時間就是金錢，耽誤了流水可是要自掏腰包去補的。

廠區每一次開水房，都是浩浩蕩蕩的全員行動，不止是最下層的狗推，同樣也是周凱手下那七名乾將各顯神通的時刻。

正、提、反、脫、風、火、除、謠，合稱千門八將，周凱是操控整個局盤的正將，其餘七人都由他調遣，各司其職。

平常明夏她們的活動範圍都在金山，能接觸到的隻有靳昆和李群濤。直到今晚，她才見到了另外五名大將。

“快點！□□都登上了嗎？趕緊都掛好！”

“一組二組負責提現、三組四組負責充值、五組買東西，老規矩，隻挑線下發貨的實物，方便退款。”

“網頁都打開沒？開始刷新，分批開始注銷。”

“哪個卡是一手？自動轉賬的代碼準備好了沒？”

“快快快！都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彆給我亂了套！”

“上麵的錢呢？打來了嗎？”

晚上十點，“金山”的每一層都忙得熱火朝天：身為火將的靳昆在維持著每一層的秩序，提將李群濤依次找各個小組長確定準備工作，其餘的五名大將則聚集在五樓，等待著錢款到賬再進行下一步工作。

這麼大的陣仗，少說也得上百萬了吧？

明夏正好奇到底是誰的業績時，坐在人群之中那張熟悉的麵孔已經告知了她答案。

櫻子？竟然又是她？！

“站那麼遠乾嘛？都過來，看看櫻子是怎麼殺豬的。”周凱朝顧問們擺擺手，示意她們走近點。

網聊部門成立以來收入不少，不過，幾千幾萬的小錢在周凱看來算不得數，隻有今晚才算得上一次正經的殺豬盤。

實踐的過程正好讓她們旁觀，學習一些話術和技巧。

被周圍幾十雙眼睛盯著，捧著手機的櫻子有點緊張，“凱哥，他，他會不會發現不對勁啊？”

目光掃過手機屏幕，明夏沒看清聊天記錄，但是卻看到聊天框上麵的備注：

——【豬】18，趙浩然，9.25，湖西

怎麼還是那個高中生？！

“不會，”周凱哼了一聲，又吸了一口手裡的香煙，“活豬還能跑，死豬是跑不掉的。”

活豬是指自願入局的受害者，因為是被虛假的愛情蒙蔽了雙眼，要是及時反應過來，很大概率會從陷阱中跳脫。

死豬，指的是像趙浩然這樣被迫入局的受害者，他們的把柄被屠夫牢牢攥在手裡，哪怕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往裡麵跳。

趙浩然的把柄，就是他被錄下的私密視頻。

一遍遍細讀著周凱準備好的話術，櫻子的臉色越發煞白了。

嗡嗡！嗡嗡！

等待了十幾分鐘後，櫻子手裡的手機終於接到了趙浩然打來的電話。

周凱朝眾人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等周圍環境安靜下來後，才讓櫻子按下了接聽和免提鍵：“喂？錢打過來了嗎？”

電話那頭是走路時起伏的呼吸聲，“我馬上到了，你發的卡號確定對嗎？”

“對，”擔心緊張會結巴，櫻子對照著話術一字一句念道：“你放心，收到錢後，我立刻就把視頻發給你。”

“這次不要騙我了好嗎？求你，不要再騙我了。”

趙浩然的聲音有些哽咽，這些事對於十八歲的他來說太沉重了，短短幾天的功夫，他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說話都沒什麼力氣。

和坐在對麵的周凱對視一眼後，櫻子深吸一口氣，答應了他的請求：“嗯。”

幾分鐘後，周凱的手機收到了到賬的提示。

周凱朝門口的人比了個手勢，收到信號後，樓下各層迅速開始了行動。

開閘！放水！

這是一場爭分奪秒的行動，到賬的錢如同一筐掉落進池塘的石子，必須要快速從水中打撈起來，一顆不漏、分厘必收。

又過了兩三分鐘左右，門外的人朝周凱豎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錢被洗乾淨了。

【這麼快？】明夏驚訝道。

到底是多少錢啊？竟然能在這麼多的時間內洗乾淨。

【一切都在線上操作，網速快，洗錢的速度就快。】

明夏又問：【那洗錢到底是個什麼流程？】

係統的聲音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接收不良，在他說話時，明夏甚至還聽到了一些敲打鍵盤的聲響：【贓款入賬時銀行的後台會有記錄，這就是一級賬戶。因為數額確定，雖然在同一時刻國內會有多筆數額相同的轉賬，但很容易篩選出到底是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當一級賬戶把錢以不同數額轉給其他賬戶時，這些賬戶便被稱為二級賬戶，依次類推，再往下還會有三級賬戶、四級賬戶，最終到最下麵的賬戶說不定就隻有幾百幾千塊了。】

【最後，這些賬戶再通過提現、購物、充值等手段把錢從賬戶移出，讓人查無可查，先化整為零、再化零為整，就是一套完整的洗錢流程。】

“可以了嗎？現在可以把視頻刪掉了嗎？”電話那頭，趙浩然急切地問道。

“我……”

櫻子想按照話術繼續說下去，可話到了嗓子眼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見櫻子還在遲疑，趙浩然徹底暴怒，衝著她叫嚷道：“你讓我給錢，我給了！你讓我偷家裡的錢，我也偷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到底是不是人！非要逼死我才肯罷休嗎？！”

櫻子被趙浩然罵得心虛，對著周凱一個勁兒地使眼色，示意他自己想收手。可周凱卻狠狠盯著她，逼迫她繼續按照話術往下說。

“我，我……”

櫻子受不了了想要逃避，結果剛準備掛斷電話就被周凱按住，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刀子鈍了，那就換一把更鋒……

算了，反正是死豬一隻，就算是跟他攤牌也沒什麼好怕的。

“趙浩然同學，是吧？”從櫻子手裡拿過電話，周凱輕聲細語地回道。

雖然知道櫻子是沒安好心的壞人，可當他聽到電話裡有男人的聲音時，還是愕然了一下。

“你，你是誰？”

周凱也不裝了，隨意地翹起二郎腿，幽幽然地同他說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不希望讓彆人知道視頻裡的你是誰？”

趙浩然：“她剛才答應過我了！答應我把視頻刪掉，不會傳出去了！”

他的情緒幾近崩潰，如同一隻困陷於流沙的羚羊，任由它怎麼掙紮、叫喊都無濟於事，隻會被泥漿一點點吞噬。

聽到趙浩然氣得破了音，周凱更興奮了，繼續用言語刺激著他：“她答應你了，但我可沒答應你，視頻在我手裡，我同意了才算。”

一番掙紮後，電話那頭傳來了哭泣的抽噎聲，“你們到底是誰，怎麼樣才肯放過我，我，我真的已經沒有錢了……”

“你沒有，但是你爸媽有啊，”周凱故技重施道，“這樣，你再轉八十萬，再轉八十萬我就把視頻刪掉，絕對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趙浩然兩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卑微地央求道：“我已經給你們六十萬了，這還不夠嗎……”

明夏：？？？

六十萬？八十萬？

這數字彆說是高中生，多少埋頭工作的996也要攢上好幾年才能拿得出來，有人甚至忙碌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的數字！

就算是富二代，這加起來的一百四十萬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

周凱：“不想給也可以啊，不過明天你的爸媽、同學、老師就會收到這些視頻，不止是他們，國外的視頻網站上也會有‘趙浩然’三個字。”

“隻是不知道他們會怎麼看待你，等你高考分數出來後，那些老師在網上看到你的視頻會不會……如果你覺得你的未來不值這八十萬，那你不給也可以，我是不會強求的。”

“給，我給，我給……”

這次，趙浩然還是選擇了與惡魔做交易：“求你，求你彆發出去。”

青春期是一個人自尊心最強的時候，老師喜愛、同學崇拜、家長引以為傲的尖子生，怎麼能忍受得了周圍人鄙夷的目光和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