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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 Twentine 4578 字 2個月前

出一道微起的弧線。他臉上還是沒有表情,雙?%e5%94%87緊閉,眼睛看著那壺快要燒開的水。

他的膚色還是那麼黑,可似乎又有些不同。

那一路上她一直玩笑以待的麵孔,換了這樣的青山舊寨相稱,竟然也會給人一種空曠的震懾感。

或許家鄉的意味就在於此。

你在這,終歸跟在彆處不同。

成芸微微歪著頭,她覺得阿南與這山水,與這小寨,甚至與這身黑漆漆的衣裳,都太襯了。

不過說起來,她並不驚訝這種感覺。

成芸覺得,阿南就像是竹筒飯,還是沒有做熟的那種。乾乾巴巴,硬硬邦邦,讓人提不起興致。可是偶爾,你心血來潮把他拿近了,又能聞到竹筒縫隙之中隱約散發的香味來。

現在,成芸就聞到了。

第十七章

她走到阿南身邊,阿南終於注意到她。

“醒了?”

“嗯,你這有感冒藥麼。”

阿南直起身,看著她,“你感冒了?”

成芸搖頭,“不是我,張導。可能睡得有點涼,再加上被你哥給嚇了一下。”她說著,瞥了阿南一眼,“你哥一直這樣?”

阿南的目光重新落到水壺上,搖頭,低聲說:“不是。”

“先找藥吧,她還在樓上躺著。”成芸問他,“有藥吧。”

“嗯,我去看看。”

阿南臨走前,水燒開了,他指了指屋裡,說:“已經燒了幾壺水了,應該夠你洗澡了,裡麵有盆和手巾,還有給你買的……我去給張導遊拿藥。”

成芸努努嘴,“給我買的什麼?”

阿南瞥她一眼,轉身上樓。

成芸嗤笑一聲,自己拎著水壺進了屋子。

這座侗寨遠離市區,似乎生活習慣也跟現代人有些%e8%84%b1節。阿南家沒有浴室,隻有一間圍起來的空地,大概三四平米,裡麵放著個木盆,木盆邊上有個大桶,裡麵是熱水。旁邊的木板上釘了釘子方便掛東西,成芸看過去,一共四根釘子,打頭一根上掛著白手巾,第二根釘子上是一條內褲和一件文%e8%83%b8。

兩件內衣看起來是一套,質量一般,也談不上什麼設計,隻是紅得紮人眼。

成芸過去,抬手,用她尖尖的手指頭勾了文%e8%83%b8下來,拎著看。

忽然,她察覺到什麼。側過頭,成芸看見半個腦袋從木板後麵露出來。

周東成。

他好像好久沒有洗頭發,有些油膩,臉上也灰突突的,此時正扒著門板往裡看。

成芸看著他,他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成芸。

最後成芸拎著那條文%e8%83%b8衝著周東成,說:“你弟弟喜歡這個款的?”

周東成目光呆滯,聽了成芸的問話,不知道聽沒聽懂,不否認,也不點頭。

成芸把文%e8%83%b8在他麵前晃了晃,笑著說:“那麼乾巴巴的人,想不到心裡這麼騷氣。又不是本命年,穿這麼豔乾什麼。”

周東成還是沒說話。

成芸放下文%e8%83%b8,往他那走了幾步,周東成害怕似的想走,成芸叫住他:“彆走,問你點事情。”

周東成緊緊看著成芸。

成芸走到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站定,抬頭看著他,說:“你弟弟有過女人麼?”

這回周東成沒猶豫,他很快點頭,“有。”

成芸神色不變,說:“現在?”

周東成想了一會,搖頭。

“……以前有。”他回想著,一邊露出了十分厭惡的表情,斷斷續續地說:“那女人……壞。”

周東成在說壞的時候狠狠咬牙,像是恨極了她。

“哦。”成芸淡淡點頭,一點一點引導他,“那她怎麼壞呢。”

周東成緊著鼻子,“騙子。”

“騙什麼了?”

“騙子!”

“……”成芸覺得這麼問問不出什麼結果,換了個話題,說:“你弟弟什麼時候認識她的。”

周東成又呆愣了,好像在回憶。

“……好多年。”

“好多年是哪年?他二十七了還沒結婚,在少數民族裡不多見吧。”

周東成垂眼,“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成芸還真沒想到這個數字,皺眉,“就談了一次,之後再沒有過?”

周東成又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恨恨地說:“她害了阿南。”

成芸沒接話,她看出來周東成還有話沒講完。

“她把阿南的錢都騙走了!”

“……”

成芸不知出於何意地啊了一聲,覺得自己有點想笑。

“騙走了錢?這對他來說真是晴天霹靂啊。”她看著周東成,又問,“那你呢,我聽阿南說你結婚了,老婆呢?”

她問完這句話,看到周東成的眼神越發地呆滯了。表情又十分困惑,好像在思索一個這輩子都想不明白的問題。

他嘴裡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麼,全是侗語,成芸一句話也聽不懂。

這麼詭異地嘀咕了一陣,他忽然又大喊起來,一聲又一聲。

成芸後退一步,手放在門上,準備隨時走。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成芸開門,看見阿南的身影一晃而過。他繞到後麵,把周東成一把拉下來。

兩人在木板屋後說話,成芸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是她能分辨出阿南的聲音。

阿南聲音不高不低,也不太著急,好像對目前的狀況已經很熟悉了。

過了一會,聲音漸漸小了。周東成從後麵走出來,也沒有看成芸,直接離開屋子。

阿南站在後麵,看他離開後,才對成芸說:“沒嚇到你吧。”

成芸說:“怎麼回事?”

阿南抿了抿嘴,成芸又說:“至少把該避諱的告訴我,我們本來聊的很好。”

阿南看著屋外,深吸一口氣,轉過頭,說:“他老婆。”

“他老婆怎麼了?”

“跟人跑了。”

“……”成芸張張嘴,緩道:“你們家這……”

她話說一半,阿南看著她,“嗯?”

“沒什麼。”還是不要火上澆油了。

成芸把外套%e8%84%b1了,說:“我要洗澡了。你找到藥了麼。”

“她已經吃藥了,現在在睡覺,應該沒什麼事。”

成芸重新關上門,“沒事就好。哦,對了——”成芸關門前,從門縫裡露出一雙眼睛,衝阿南說:“款式還可以。”

“……”

成芸%e8%84%b1了衣服,可轉眼發現屋裡已經沒有放東西的地方了。最後兩根釘子被她掛上風衣和褲子,毛衫和內衣無處可放。

成芸敲敲門。

“走沒走?”

外麵很安靜,成芸不太想離開唯一散著熱乎氣的水桶,她想著要不要直接扔出去。

就在她估算木板高度的時候,阿南低低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

“嗯?”

成芸擰頭,“你還在外麵?”

“在。”

“幫我拿下東西,沒地方放了。”

成芸聽到有腳步聲停在門口。她把毛衫搭上去,阿南在那邊拉下,成芸又把保暖內衣搭上去,阿南再拉下。

最後隻剩一件文%e8%83%b8在成芸的手上。

這是一件手工文%e8%83%b8——青藍色的底,黑色的刺繡花紋,低%e9%b8%a1心。

“還有麼?”阿南在門板那邊問。

成芸站在木板後麵,渾身□□。阿南與她隻有一門之隔,她想了想,把文%e8%83%b8搭了上去——可她並沒有鬆手。

她留了一根食指,勾住文%e8%83%b8帶。

阿南不明了,拉了一下,沒有拉過去,他以為刮在哪了,抖了抖,又拉了一下。

當然還是拉不過去。

成芸無聲地笑。她像是回應他一樣,手指輕輕勾了兩下。

沒太拉動。

她能感覺到手指下的壓力,她不知道他那邊是怎麼拿住這件文%e8%83%b8的——或許他也是用一根手指勾住了帶子。

成芸勾了兩下之後,就鬆開了手。文%e8%83%b8帶著彈力,被阿南拉了過去。

靜了幾秒,門板後傳來他悶悶的聲音:“……還有麼?”

“沒了。”﹌思﹌兔﹌在﹌線﹌閱﹌讀﹌

“那我走了,衣服我放在凳子上,屋門我會關好,你洗完直接出來就可以。”

“好。”

設備簡陋,成芸速戰速決。

不管環境如何,在這樣冰冷的天氣裡,能洗個熱水澡,衝掉身上的汗和灰燼,總會讓人感到舒服。

水桶看著小,可真洗起來足足夠用,成芸洗完,擦乾,在一片蒸騰的霧氣中取下阿南買的內衣。

質量確實一般,料子很硬,有點磨皮。

穿好之後,成芸推開門。

屋裡一個人都沒有,安安靜靜。

她在外麵把衣服穿好,擦乾腳上的水,套上運動鞋。又轉身回到木板屋裡,把剩下的熱水端了出來,倒在一個臉盆裡。

阿南正在門口收拾東西,見她出來,問她:“洗完了?”

成芸說:“還沒,等我洗個頭發的。”她看著阿南手裡拿著的東西,一邊彎腰一邊問:“你乾嘛呢?”

“收拾一下,我很久沒回來了。”

“你哥呢?”

“出去了。”

“他這樣你讓他出去能行麼。”

阿南看過來,成芸的黑發已經落入水裡,她閉著眼睛同他講話。阿南說:“沒事,寨裡的人都知道不能跟他提什麼。”

“你哥很愛你嫂子?”

阿南過了一會才回答,“很愛。”

成芸輕笑了一聲,繼續洗頭。

她換了兩次水,這裡倒水格外方便,門口一潑,水順著山坡就流下去了。成芸洗完頭發,把手巾裹在頭上,直起腰來。

她側過頭,看見阿南整理好東西,好像要出去的樣子。

“你去哪?”她問。

“去裡麵看看家裡的樹。”

“什麼樹?”

“楊梅。”

“你們家還有楊梅樹?好吃麼?”

阿南看她一眼,“現在肯定沒有了。我隻是去看看。”

“我跟你去。”成芸淡淡地說,“你等我一下。”

成芸回到房間,看了一眼張導的情況,她燒已經退了,人呼呼大睡。成芸寫了張字條放在她枕邊,然後穿上風衣下樓。

“走吧。”

阿南瞄了她一眼,說:“再等等吧。”

“等什麼。”

“你頭發還沒乾。”

今日天氣很好,太陽高照,成芸剛剛洗完澡,一點也不覺得冷。

“邊走邊乾吧。”

成芸跟著阿南,從寨子北側出去。山坡上向下看,有幾塊小型梯田,不過好像已經過了時節,現在沒有作物。

阿南領她往山裡走,成芸低頭,看見腳下一條細細的路,也是人踩出來的。

阿南走的不快不慢,一路安靜。

山路不好走,成芸在他後麵說:“怎麼不修條路?”

“隻有幾戶人家往這邊走,不需要修。”

“你們家的楊梅樹多麼?”

“不多。”

他們走過一塊地,兩邊都是樹杈,阿南撥開,示意成芸先過。成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