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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正是大好的年紀,本該呆在熏骨莊無憂無慮,受眾人的庇佑,怎知會遭此一劫,而這個磨難,是她當年任性之舉帶來的,若非她執意將秦楠從莊子帶出,他便不會被送往大遼,若不是她教導這個孩子不要向任何人屈服,秦楠興許會軟了性子,做一個合格的奴隸。現在想想,比起失去這個弟弟,她寧願他像奴隸一樣活著。

看著麵前出神的秦雪,似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之事,眼中存了些淚水,被她握拳努力控製。再看她脖子處要高出旁人許多的雪白立領,白日裡看起來並不顯眼,隻是夜裡隻穿內襯,倒有些突兀。

楊勳方要抬手觸碰她的領子,秦雪猛地立起,捂著自己的脖子眼中驚恐。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楊勳的手頓在半空,麵上有些尷尬,“隻是覺得,這樣熱的天氣,你卻常常捂著脖子,想要提醒你可以將領子放下,軍衣的領子是卷起來的,不應豎著。”楊勳慢慢放下手,覺得眼前之人的反應有些過激,卻猜不透為何。

“不妨事,隻是覺得衣領貼著脖子有安全感。”秦雪擠出一抹笑,抬眼看向有些尷尬的楊勳,“軍師若是沒有彆的事,我就去睡覺了。”

楊勳閉目點點頭,看著她走近床榻側身睡去。

秦雪背對身後之人,手摸了摸脖子的衣領,心中一陣慌亂,若是方才沒能及時發覺楊勳伸過來的手,被他看到自己沒有喉結,定會知曉自己的女兒身,那麼,軍營就不能呆了。她輕輕舒出一口氣,側耳聽著屋內已經呼吸平穩的人,明白了他為何久久不願睡覺,要看書到深夜,原來世間有一種人,害怕睡去,害怕夜晚。

看見了方才的一幕,秦雪怎樣都無法入睡,‘鬆骨’到底有多麼可怕,能將一個人折磨至此,又是誰這樣狠心,給一個孩子下此毒,讓他終身無法習武,病體纏身。可見,遼人有多麼痛恨楊家人,多麼想置他們於死地。

帳外突然起風,呼嘯陣陣。秦雪調整姿勢,閉目裝睡,眼睛偷偷眯成一條縫,盯著依然坐在床上的楊勳,他正透過營帳的窗戶看向漆黑夜色,聽著狂嘯的風聲,不知在想些什麼。極遠處的燈影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映著他棱角分明的俊俏容顏。

盯著眼前命運坎坷的男子,秦雪似是找到了世上與自己相似的一抹靈魂,雖然過往不同,卻有著同樣的心痛與無奈,飽受煎熬又必須活著。她從來不知,原來上天為她安排了這樣一個人,看著他如今的模樣,自己那些本以為揮之不去的慘痛過往,原來那樣不值一提。至少,在她最痛不欲生的時候,有個叫耶律泉的男子陪著她,保護她。而眼前之人,卻隻能獨自承擔,疼痛時,連抱著他的人都沒有。

感覺到眼皮越來越重,秦雪慢慢進入深眠,夢中,是她在大遼的那些過往,被人當眾拔去衣服,將牛糞、馬糞潑於身上取樂,被大戶小姐用繩子牽著脖子逛街,被有錢人家的小公子用削尖的木劍刺在身上,後背、腰間留了兩道潛疤。

夢中,耶律泉在她清洗身上牛血時突然闖入,手中握著彎刀,一聲聲問她是誰做的。那是她第一次哭,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看到那人臉上焦急而憤怒的神色,知道在這樣冷酷的地方,還有一個願意給她溫暖的人,願意為她出頭的人。

夢中,耶律泉握緊她的手,拉著她走入集市,四周傳出議論聲,在他們背後指指點點,耶律泉眼中滿是喜意,對旁人的態度全不在乎,隨手拿起攤位上的一根銀簪在她頭上比了比,不滿地搖搖頭,又拉著她去了大遼最好的飯館,吃了大遼最好的牛肚乾。

“秦風。”一個熟悉的聲音闖入夢中,惹秦雪猛地睜眼。

“讓你照顧我三哥,自己卻在這裡睡懶覺。”楊順坐在她一旁,笑道:“昨天派人去佳木鎮打探百裡鈺的去處,如今有了消息,顯示你本事的時刻到了。”

秦雪揉了揉眼睛,通過卷起的帳簾,看向透亮的天色,輕輕歎氣,“徐九又要生我的氣了。”

“放心,他那裡我派人去交代。”

“真的。”秦雪立刻來了精神,見楊順笑著點點頭,又猛地倒頭睡去,“小石說得對,確實不夠睡啊。”

“我幫你,是要你乾正事,不是睡覺的。”楊順將她一把拉起,“彆忘了,你那些同伴可正在鬼門關口呢。”

秦雪慌忙站起,一拍腦袋道:“對啊,找到百裡鈺是大事,你等等,我穿上衣服。”說著,已經將軍裝匆匆套在身上,卻被楊順一把扯下,驚訝間,看見他遞來的一件方便出門的白衫,不好意思地笑著接下。

佳木山腳下,立著一座茅草屋,從外向內看,多處已經塌陷,隻有一間屋子似是被人簡單修整過。兩身白衣走入屋內,隻見一張乾淨的床鋪和桌上研磨藥物的用具,並無人影。楊順用指尖拂過桌麵,未發現塵土,想那居住之人隻是出門,並未離開。

秦雪看到枕頭旁的一朵瑩黃色的珠子花,是難得的四瓣。

“你可認得此花?”楊順見她盯著珠子花出神,走過去將花拿在手中。

秦雪假裝不知,搖了搖頭,眼睛始終盯著花朵。

“你沒見過也不奇怪,這是珠子花,是熏骨莊培養出來的花種,彆的地方開不出來。”

聽到熏骨莊這個名字,秦雪嘴角扯出一抹似有非要的笑,眼睛移到一旁的藥草上,害怕自己不穩的情緒被楊順察覺,慌忙隱藏起來。

楊順並未在意她此刻閃爍不定的眼神,繼續道:“這花應該是不久前剛剛得到的,還沒有完全衰敗,不知百裡鈺跑去熏骨莊做什麼。莫不是裡麵有人生病了,將他請了去。”

秦雪移步屋內的一口大缸前,將遮擋缸口的木蓋掀起,裡麵空空蕩蕩,一隻小蟲順著投來的亮光快速爬出。一顆淚珠滴落在小蟲剛剛爬走的地方,秦雪將木蓋重新遮上,背對著楊順不再轉身。

院中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秦雪趁著楊順走向門口,忙是擦了擦有些溼潤的眼角,同他一起朝聲響走去。一身淺白的百裡鈺推門而入,正撞上迎麵走出的二人,臉上微有愣怔。再看向有些眼熟的秦雪,並未驚訝,也未同她打招呼。反而看向楊順道:“楊家四公子?”

“正是。”楊順拱手一禮,“在下楊順。”

百裡鈺抬步走入屋內,將手中采摘藥草的籃子放在桌上,依然未同秦雪說話,而是繼續問楊順,“不知四公子找我何事?”

“找先生,自然是治病救人之事。”楊順走到他一旁,盯著他開始整理桌上物品,想他又有離開的意思。

“明年再找吧,今年的三人已經夠了。”

百裡鈺剛剛道完,秦雪看向被楊順重新放回枕頭旁的珠子花,突然道:“今年的第一次診治,給了熏骨莊的何人?”

百裡鈺這才去看她,神色淡淡道:“莊主,秦寒。”

秦雪似要再問什麼,奈何楊順站在一旁,她不再開口,手緊緊抓著衣布,思緒混亂。

“秦寒得了什麼病?“楊順意外問起。

百裡鈺抬頭看向他,“我倒忘了,四公子同熏骨莊有些交情。”他走向床邊,繼續整理自己的物品,淡淡回:“人老了,身子不再硬朗,淋了場雨就大病不起,我給他開了副方子,喝後就無礙了。”

楊順點點頭,看向一旁有些愣怔的秦雪,不明她突變的情緒是為何,隻得獨自求百裡鈺道:“聽說先生是大宋子民,如今楊家軍中發了瘟疫,煩請先生相救。”

“我從不破例,四公子請回吧。”百裡鈺已經收拾好物品,跨上醫箱正要轉身,秦雪突然擋在眼前,臉上毫無情緒。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若是我能忍得住先生五針,先生能否陪我們去一趟軍營,那些人不用先生%e4%ba%b2自救,隻需提點軍醫方可,這樣,先生不算破例。”她眼中神色複雜,偶爾透著一股怕意。

“五針?”百裡鈺朗聲笑出,“遼國太子為蕭太後求我破例,也隻敢要四針,且未挨過三針已經昏厥,如今你要五針,以為我這手中的銀針是繡花的嗎?”他繞過秦雪,想要繼續走時,楊順跑上前將他攔下,“雖然不知你們所指的是什麼,不過,這五針可以試在我身上。”

百裡鈺麵上露出不快,“你們真當我是繡花的?”

“先生。”秦雪轉身,眼中透著堅定,“先生一定會想用我試針的。”她走到百裡鈺一旁,在他耳邊輕聲一語,百裡鈺眼中閃出光亮,看向她時,一番打量。後又垂目思忖,良久,點頭道:“好,若是小兄弟能挨過我的四針,我便將救人之法告知軍醫。”

“五針,我要先生一個誓言,若是軍醫無法做好先生的要求,先生要%e4%ba%b2自醫治。”秦雪此刻的表情像極了將死之人,聲色清冷。

百裡鈺並未立刻答應,看了看麵前瘦弱的身形,又看向蹙眉盯著他們的楊順,起聲道:“那我也要四公子的一個誓言,若是小兄弟熬不過五針,楊家不準為難於我。”

秦雪轉身看向楊順,方要說什麼,被楊順攔下,“先生還是用我吧,我這兄弟的身子骨不行,怕是不能成事。”

百裡鈺對秦雪這幅身子很是滿意,搖頭道:“不用勸了,我已經決定,就用你兄弟。”

楊順正要起話,秦雪扯著他的袖子搖了搖頭,對他道:“請四公子在軍中為先生置辦一間乾淨的屋子。”

軍營內,一頂帳篷升起白煙,秦雪一席薄衫遮體,泡在藥味兒極重的木桶內,百裡鈺在桌上擺好了五根粗細不一的銀針,等待著半個時辰後試針。這乃是他從古籍中翻看過來可助延年益壽的法子,若是在身上十二道致命的%e7%a9%b4位上插上銀針,力道和位置適當,便可延壽一年。

百裡鈺並不是想自己延壽才找人做此試驗,隻是想從這秘術中找出人體經%e7%a9%b4的奇特關係,從而增進醫理。隻是,自己對這一套並不精通,銀針紮入人的死%e7%a9%b4時,總是掌握不好,才會讓他們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有甚者會因此喪命。所以,他一向是找自願之人,讓他們在意識清醒下被行針。

秦雪躺在白色的床單上,盯著帳篷的圓頂,回想還能記得的一些幼時的記憶,父%e4%ba%b2第一次將她抱上馬背時臉上掛著的笑容,第一次教她射箭時眼中的讚歎,第一次領她做生意時口中的誇讚,許多有父%e4%ba%b2陪伴的日子,一幕幕的出現在眼前。

第一針要行入氣海%e7%a9%b4,臍下一寸,稍有不慎,破氣血瘀,可致身體失靈。而這一個%e7%a9%b4位,百裡鈺試了不下百遍,得心應手,秦雪躺著受針,並無不適。

“姑娘是第一個敢問我要針的女子,對我來說,實在難得。”百裡鈺見她身子僵直,想要分散她緊張的思緒。

秦雪淺淺一笑,並不說話。

第二針行入人中%e7%a9%b4,剛剛紮入,隻覺頭暈眼花。百裡鈺的聲音繼續響起,“如今見姑娘這副女子之體才敢確定,我在大遼見過姑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