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紀明澤道:“恕難從命。”
“好。”蔡恬顯然早有所料,如果紀明澤能那麼容易就開口,他的問題也不會拖到現在,遲遲不解決。
“接下來我會對你進行催眠,希望你配合,好麼?”
紀明澤點了點頭。
黎人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舉手,“需要我回避麼?”
“不用。”蔡恬道:“你在場能讓紀先生放鬆一些,效果會好一些。隻要在整個過程中保持安靜,不要出聲即可。”
黎人安有所明悟的點頭。
“紀先生,你也不必緊張,隻需要放鬆身體,放空思維就好了,其餘什麼都不用做。”蔡恬說著,拿過桌上的一個玻璃球慢慢走到紀明澤麵前。
直到離紀明澤還有幾步的距離,蔡恬停住腳步,緩緩俯身,將玻璃球舉到離紀明澤眼睛大概一米的地方,“紀先生,請看著這個球。”
紀明澤依言將視線轉向玻璃球。
“你在裡麵看到了什麼?”蔡恬問。
“一個雪人。”紀明澤答。
蔡恬在玻璃球的底座上按了一下,“現在呢?”
“雪人和雪。”
蔡恬又問:“雪是什麼顏色?”
紀明澤:“白色。”
蔡恬:“雪下得大麼?”
紀明澤:“大。”
蔡恬:“有多大?”
紀明澤:“很大。”
蔡恬:“具體形容一下。”
紀明澤:“鵝毛大雪。”
蔡恬:“再看仔細一些,雪有多大?”
“……”紀明澤緩緩閉上了眼睛。
Chapter 41.因為愛,所以同情
黎人安驚奇的睜大眼,這樣都行,不是應該說“看著我的懷表”,然後懷表在那裡晃啊晃,然後被治療的人就睡了過去麼……
正想著,一個透明的不明物體忽然放大的呈現在眼前,黎人安定睛一看,正是那隻催眠了紀明澤居功至偉的玻璃球。
蔡恬將玻璃球遞到他麵前,動作間的意思應該是讓他拿著。
黎人安小心的接過玻璃球,摸了摸,涼涼的,很光滑,和禮品店裡賣的普通玻璃球沒什麼區彆。球體中心站著一個雪白的雪人,正咧著嘴巴對著玻璃外麵的世界笑,黎人安在底座上摸索了幾下,摸到一個開關,輕輕把它按了下去,球裡麵便下起了雪,果真如紀明澤說的那樣,是鵝毛大雪。
黎人安把玩了一會兒,撇撇嘴,沒什麼特彆的嘛。
再看半躺在搖椅上的紀明澤,閉著眼微側著頭,高挺的鼻梁由於光線的緣故在臉上落下一塊不大不小的陰影,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長,彎彎的帶著點自然卷的弧度。此刻安寧沉睡的紀明澤,帶著平日裡見不到的稚氣以及,脆弱,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幅筆墨精致的油畫,畫裡是一位英俊的王子,不知世事的沉睡著,等著他的公主。
如此美好的畫麵,讓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卻又使人輕易不敢觸碰,生怕破壞這份美好。
“你現在在哪裡?”黎人安忽然聽到蔡恬問紀明澤。
“沙灘。”紀明澤仍閉著眼,身體甚至都沒動一下,看起來像是本能驅使著他這樣回答。
“沙灘上人多麼?”蔡恬繼續問。
“很多。”紀明澤無意識的答道。
蔡恬沒再繼續問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道:“現在呢?在做什麼?”
“買冰激淩。”
黎人安聽了差點噴笑出來,真是難以想象紀明澤%e8%88%94冰激淩的樣子。
突然,紀明澤微微動了動,蔡恬當然沒放過這個細節,“看到什麼了麼?”
紀明澤這下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默了片刻,似乎正在經曆內心的掙紮,最後卻不得不屈服道:“一座小木屋。”
“木屋裡有什麼?”
這回是更長時間的靜滯,紀明澤皺著眉,手指驀地緊繃蜷縮起來,艱難的張嘴,“…我不知道。”
“開門進去看。”蔡恬的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命令。
紀明澤不語,黎人安卻感覺他整個人都繃了起來,宛如一隻麵臨危險肌肉賁張的虎豹。
在令人揪心的等待中,始終不見紀明澤有絲毫放鬆。
蔡恬示意黎人安過去,向他做了幾個動作,如果黎人安沒理解錯的話,那意思應當是讓他安撫一下紀明澤。
黎人安走上前,輕輕握住紀明澤放在搖椅上因用力而有些發白的手,掌心灼熱的溫度漸漸向他微涼的手背傳遞過去,十分神奇的是,紀明澤竟然真的慢慢放鬆了下來,皺起的眉宇也鬆了開來。
蔡恬和黎人安都鬆了口氣,蔡恬執著的問道:“紀明澤,木屋裡有什麼?”
紀明澤完全沒反應。
蔡恬似乎有些詫異,又問了一遍,紀明澤仍然毫無反應。
黎人安在蔡恬的示意下慢慢放開了手,好在紀明澤看起來依舊很平靜。
蔡恬於是再次問了一遍,“木屋裡有什麼?”
紀明澤安靜的閉著眼,仿若對外界的變化毫無所覺。
突然,紀明澤再次皺起了眉,隨後,黎人安就看到他的眉越皺越緊,身體再次繃直,口中低叫道:“不,不行……不要…不要走……黎小安。”
黎人安驀然睜大眼,為什麼要叫他的名字……
“快,”蔡恬推了推黎人安,神色中帶著一絲焦急,“幫忙搖醒他。”
黎人安也意識到情況不妙,忙和蔡恬一起用力搖著紀明澤的肩膀,“明澤,醒醒,快醒醒。”“紀明澤,醒過來。”
紀明澤的身體好像沒了靈魂一般任黎人安拚命搖晃,黎人安忽然有一種錯覺,仿佛紀明澤會一直這樣睡下去,永遠不會醒來一樣……心裡生出一些恐慌,手上的勁道也更加大了。
突然,紀明澤猛地睜開眼睛。
見他睜眼,黎人安總算鬆了口氣,卻在下一秒,沒有設防的被紀明澤用力的抱進懷裡。
…………
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紀明澤像個傻子一樣,在雨裡怒吼著,忽然,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迷蒙,他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世界好像變成了白花花的一片,身體浮浮沉沉,感覺自己仿佛身處一個不停晃動的世界,紀明澤恍然聽到了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從起初的斷斷續續到後來越來越清楚,感官歸位,大腦重新運轉起來,麵前的景物也變得清晰起來。
紀明澤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黎人安帶著焦色的麵容,方才他眼睜睜的看著被巨浪吞沒的人此時又如此鮮活的站在他麵前,身體快於思維,紀明澤伸出雙手,將他心心念念的黎小安狠狠按進懷裡,心底升起許多複雜的感覺,又是心有餘悸,又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幸福,諸多情緒揉搓著心臟,心臟一陣陣發疼發酸,紀明澤更用力的抱緊了黎人安,恨不得就這樣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紀明澤的臉色不好看,黎人安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麼,但總歸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情,便沒有反抗,任由紀明澤抱著,宣泄自己內心不安的情緒,並且還順從的伸出手,回抱住紀明澤堅實的背脊。
哪知那人抱的越來越緊,就像個誓死捍衛自己所有物的霸道小孩,用恨不得將之揉按進血肉的力氣,死死的抱著懷裡的寶物。
實在受不了了,黎人安才按住紀明澤的肩,試圖把自己從他懷裡拔出去,卻引來更強的反作用力。
“紀…明澤,”黎人安被他勒的憋得慌,“放開,我,喘不過氣了。”
紀明澤這才鬆開了手,好在他已經平複了下來,明白剛才所見不過是催眠後的夢境,然而場景太過真實,明白是一回事,仍不可避免的在他心上震蕩起巨大的波瀾,可能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會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口渴麼?要喝水麼?”
也許知道他不願意提起藏在心底的痛苦往事,黎人安沒問‘發生了什麼’‘你看到了什麼’之類的,反而細心的問他想不想喝水,對此,紀明澤很感激,感動於他的體貼。
不是他不想開口,隻是那些事情,實在太難以啟齒……
“不用。”紀明澤搖搖頭。
這次的治療再次以失敗告終。
“抱歉。”紀明澤帶著淡淡的歉疚,對蔡恬道。
蔡恬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依舊半帶微笑,“不急,慢慢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在空氣中流轉,沉甸甸的壓在心間,讓人難受。
直到車停在黎人安家的樓下,兩人分彆坐在駕駛位和副駕駛位,都沒有動作。
紀明澤一方麵是由於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心情有些壓抑,另一方麵也是怕黎人安因為他沒有好好接受治療而生氣,不太敢首先開口。也隻有麵對黎人安時,紀明澤才會產生麵對其他任何人都絕不可能有的情緒——膽怯。
而黎人安,隻是以為紀明澤因為心情不好才不願意說話,他便也就安靜的陪著他。
難耐且令人窒息的寂靜又持續了一段時間,或許隻是片刻,然而身臨其境的兩人卻覺得分針好像都轉了好幾圈。
放在身側的手攥的越來越緊,“對不起。”
“下車吧。”
兩個聲音同時道。
聽到黎人安說的話,紀明澤怔了怔。而聽到紀明澤的道歉,黎人安則很驚訝,“為什麼對不起?”
“我…”紀明澤垂著頭,露出頭頂柔軟的頭發,“沒有好好接受治療,你彆生氣。”
這樣低著頭好像一個做錯事主動向大人承認錯誤的小孩一樣的紀明澤,意外的讓黎人安覺得很可愛,不由微微一笑,“努力過的人永遠都沒有錯,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
紀明澤還沒回味完黎人安說的話,眼前的光線驀地一暗,屬於黎小安的氣息隨著攜帶而來的風迎麵撲來,黎人安摸摸他的額頭,“還難受麼?”
這樣溫柔的黎小安好像隻在夢裡出現過,紀明澤一陣恍惚,回過神,卻見黎小安真的睜著柔情似水的明眸向他說著溫柔的話,心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