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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食之物,她是怎麼無聲無息給何芷下毒的?”駱秋楓在一邊蹙眉思考。

“誰說下毒一定要下在飯菜裡。”方淮之擦了擦銀針,站起身:“下在碗裡,不是更隱蔽?”

“碗裡……?”駱秋楓一愣,走到那跪在常餘清麵前的獄卒麵前:“你可還記得今天是誰來送飯的?”

那獄卒皺眉思索了一會,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是二狗,今天是他送飯來的!”二狗正在不遠處跪著,聽聞聲音後無辜大喊:“大人彆聽他胡說,我今天壓根沒有送過飯!兩位大人,小的今早著了涼,一上午就蹲在茅廁沒出來過,等我回來的時候,這些人已經吃著飯了,我還以為是他做的呢,想著他今天怎麼不犯懶了,真是安得什麼心,現在全推到我頭上了!”

“你放%e5%b1%81,我無緣無故為何要賴你,你那時候還跟我說了幾個葷段子你不記得了?!就算是彆人裝扮成你,聲音又怎麼可能和你一模一樣!?”

在幾人吵鬨相互指責的時候,方淮之撥了撥那碗的碎片,在看清那碎裂的碗底時,他的黑眸陡然一縮:“不用吵了,凶手不是他們。”

“我想問你,這些囚犯吃飯的碗是不是都是一樣的?”方淮之看著二狗,一臉嚴肅。

“是。”

方淮之眼中閃過了然:“凶手應該是易容成二狗的樣子進來的,他的目的就是殺掉何芷。”他頓了頓,舉起手中捏著的那枚碗底碎片:“何芷用的碗粗粗一看和其他人相似,但是你們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碗有個奇特之處。”

他邊說著,邊拿起牢中平時獄卒休息的那張桌上的一壺微熱的茶水,傾倒在那瓷碗的碎片上:“我曾聽人說過,這世上有一種奇玉,需有人溫養才能越來越翠綠剔透。這碗的原理,想來和這是類似的。”在微熱的茶水衝刷下,本應該是瓷白的碎片,漸漸從裡麵滲出一抹灰色來。

“凶手是易容成二狗的樣子前來送飯。如果我還沒猜錯,他應該還會變聲。他很聰明,他知道即便是易了容,可要是他隻送了何芷的飯菜,另一名獄卒必定會覺得奇怪,也暴露了他的目標。所以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所有人的飯菜都準備好。可關鍵是,這裡的囚犯少說也有百來個,碗的模樣都是一樣的。他在碗裡下了毒,若是一不小心碗全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哪個裡麵有毒,凶手該怎麼辦?”

駱秋楓細想一下,一瞬覺得思路清明了不少:“我懂了,何芷的碗是經過凶手精心製作的,飯菜是溫熱的,隻要裝了這些飯菜,那碗內應該會泛出淡淡的灰色,凶手也就知道哪個是有毒的。”

方淮之甩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後點了點頭:“而且這個凶手更聰明的一點是,他怕我們會把目光放在這碗上,所以他設計了後招。”他頓了頓,指了指何芷的屍體和那堆碎裂的瓷片:“通常人在發現自己吃的飯菜裡有毒,首先本能的會把手中的飯碗丟開。凶手就是料準了這一點——何芷把飯菜摔了,瓷碗也碎了。大多數人既定的認知裡便是下毒一般都下在飯菜裡,到時候,很難有人會把目光注意在碗上,再加上溫熱的飯菜在這潮濕陰冷的大牢裡,很快就變涼了了,屆時碗內的玄機也就很難被發現了。”

“那方大人,凶手是誰?”常餘清急的一張古銅色的臉更黑了幾分。何芷可以說是個要犯,可是卻在刑罰裁決未下之時死在了他的牢內,他更是氣急。

“找不到的。”方淮之良久後歎了一口氣:“他既然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又怎麼會讓我們隨便找到,況且他易了容,又變過聲,坦白說,我們甚至連他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那該如何是好。”常餘清氣憤之餘,一掌用力拍在了木桌上。

方淮之垂眸,半響後從袖口拿出了一樣東西攤在手心上給常餘清等人看:“這是我在何芷屍體的身下發現的。”

“這是……?”常餘清將腦袋湊近,細細打量著方淮之手心上的東西。

那是一隻用木頭雕刻而成的袖珍麒麟,麒麟上被刷了銀漆,這才將麒麟被雕刻地栩栩如生的鬼臉描繪出來。

“鬼麒麟?”駱秋楓似是突然聯想到了什麼,呐呐出聲。

“你知道是誰?”

駱秋楓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

他是聽過這個名字沒錯,但他卻並不知道何人才是鬼麒麟的真身。當年他剛坐上刑部尚書一職,那時候他最喜歡的便是翻閱之前留下的案件卷宗。但是讓他奇怪並且訝異的是,在近五年的時光裡,有幾件案件懸而未決,卻似乎都與這個神秘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他曾經試圖去尋找真相,也曾再次翻案搜尋一切的線索,可最後,即便他掘地三尺,他的腳步也隻能生生止於鬼麒麟這個名號,再深一步卻是無論如何也再難挖掘。

可是這次,鬼麒麟怎麼如此囂張大膽地把這枚象征他本人的鬼麒麟印章丟在了何芷的屍體邊?

駱秋楓把這些疑問說了出來,而後卻見方淮之一臉淡然地收起了這隻鬼麒麟印章。

他抻了抻衣袖,牢中昏黑的燭火在他棱角分明、俊逸無比的臉上投下一抹暗色的光影,也在他漆黑深幽的眸中灑下一片橘紅的光點。

方淮之眨著略有深色的眸子,聲音冷然。

“他這是——在向我們挑釁和宣戰啊。”

章節目錄 第28章 驚堂木二十八

白色的露水從樹枝上滴落,灰藍色的天空終於劈裂出一道象征著晨曦的橘色光芒。

“要記著何芷被害以及鬼麒麟這兩件事,暫時不要聲張。”從知府衙門出來後,方淮之、駱秋楓和常餘清三人臉上掛著一夜未睡的疲倦,商量一夜的結果也不過是暫時壓下何芷被毒殺一事。

至於那鬼麒麟——

方淮之蹙了蹙眉:“他若真是在向我們宣戰,他就一定還會出現。”說實話,他查案多年的敏銳直覺自昨晚開始起,便隱隱覺得何芷被殺的不太尋常。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那晚曾諾在何芷屋內尋到的那遝信紙上的內容。

他有一種猜測,想要除去何芷的應該是另有他人,而鬼麒麟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向他們官家挑釁,因而也就順勢尋了這個機會替那人下手。

方淮之望了望天色,而後摸了摸袖中的那隻鬼麒麟印章。

凶手藏在證據裡,魔鬼藏在細節內。

有了易容和變聲兩大技巧,鬼麒麟就真以為自己沒有線索可尋了嗎?方淮之冷冷一笑,將那隻印章交到了駱秋楓的手中:“秋楓,你命人去尋出這印章的木材、銀漆來源,以及查出是何人製作的。”

鬼麒麟啊鬼麒麟,你自以為膽大而丟下的信物,也正成了你作繭自縛的蜘蛛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將成為抓捕你——最大的線索和證物!

……

天色大亮的時候,方淮之已經來不及趕回府裡,他一夜未眠,接著又去了大理寺繼續審閱卷宗。

難得的是,以往解決完一個案子的釋然心情到了今時竟變成了一股綿長的惆悵之感。

他從不是一個多愁善感之人,也稱不上良善,很多時候他大多居於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審視案件本身。案情水落石出的時候,有報仇之人的冤情、也有被害%e4%ba%b2屬的痛苦,每每有人潸然淚下的時候,他總是無比清晰的了解到——

他不在局內,卻也千萬不能深陷在局中。辦案之人,要的是最為冷靜清晰的頭腦。

那一晚,曾諾將那遝信紙遞給他的時候,他更加深刻了解到了一個世家大族的黑暗和心狠手辣,也明白了這個精神都被摧殘至崩潰的女子這些年的心酸和淒苦。

那遝信紙,是近幾年間翠兒和昀國大將軍府的秘密書信。這些本該被翠兒在閱覽之後毀去的,卻被翠兒當做贖身後尋求條件的籌碼,一直存留了下來。◎思◎兔◎在◎線◎閱◎讀◎

也因為如此,他和曾諾了解了這起案件的始末。

何芷,不,她的真名其實應該喚作顧芷。

她曾是昀國大將軍顧訓的大兒子顧言和某位小妾所生的小女兒,生下來本嬌俏可愛,無比懂事,深受家族喜愛。十歲那年因為顧言正妻的嫉妒和不甘,生生淬煉了一條毒辣的陰招,不僅放火燒毀了顧芷一張甜美的臉,也在她身上下了一種毒,此毒不傷人性命,卻可將人的肌膚腐蝕成耄耋老人的皴裂皮膚。

何芷原本很堅強,即便到了如此的淒苦的田地,她依舊樂觀地活著。

可顧訓一向注重門麵,認為顧芷這幅惡心的模樣簡直是有損顧家威名。他放風聲出去,說顧家小孫女染上重病不幸夭折,另一麵,卻把她關在漆黑不見光明的破屋內。

顧芷的母%e4%ba%b2也被禁足不準探望,顧言那時恰逢在戰場上身負重傷,療養於病榻,也忽略了這個女兒。

十歲本來就是個心誌漸漸發育成長的過程。

它就像是一顆幼苗,你若賦予它陽光和照拂,它則會健康成長;但你若常年不去打理,給予的隻有不見天日的黑暗,這顆幼苗總有枯敗衰竭的一日。

從此,顧芷活的人不人、鬼不鬼。

十五歲那一年,顧家內部爆出一樁醜聞。

翠兒的信件裡麵提到,她也是在被殺前不久也偶爾得知這樁被顧家深藏於心的秘密。

原來顧芷的生身父%e4%ba%b2竟不是顧言,而是——

他的父%e4%ba%b2,顧訓。

一場烏龍,一場醉酒旖旎,一場強迫與侵占,顧芷的母%e4%ba%b2,竟懷了自己公公的骨肉。

顧訓大怒,一夜之間將知曉秘密的侍女小廝殺光,他瞞著顧言,逼得顧芷的生母自刎在房內,從此永遠不能將這秘密說出口。而後他怕顧芷再留在府內,醜聞難消,東窗事發,便尋了理由將人把她丟出顧府,安置在郊外。

顧訓好歹也顧念了顧芷是他的女兒,留了她一命並沒有殺了她,而是命人變相看守她。

而那個看守的人——正是翠兒。

這幾年內,翠兒隱沒在泱泱人群中,時不時露些顧芷的情況給顧訓和顧言,她對顧家言聽計從,佯裝善待顧芷,實際仗著自己的花容月貌暗裡打罵嘲諷,逮著顧芷那張毀容的臉就百般笑罵。然而貪心如她,在一次偶然間遇到駱秋楓後,傾心不已,更是在無意中得知了顧家的秘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