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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家財萬貫,但是再珍貴的藥材都藥石無靈。我十歲的時候,病已到末路,爹娘無法,家中隻有我一個獨子,求醫無門隻能求神,於是忍痛把我留在了龍%e5%90%9f寺,希望我能藉由寺廟的靈光,轉危為安。”

駱秋楓等人斂了斂眸子,難怪,他能夠恰好地把陸秦的屍體丟在山坑內,他從小就住在龍%e5%90%9f寺,想必後山的地形也早已熟知。

思索地當口,沈如桑繼續道:“起初被留在龍%e5%90%9f寺的時候,我很不適應,天天想著跑回去,可是我的身子病弱無力,唯有躺在床上,哭喊發泄。有一天,我被住持抱到大殿聽佛經,我突然就好想吃城裡的糖葫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那日上香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發現了那個女孩,她陪著她的母%e4%ba%b2來上香,手裡拿著根糖葫蘆,兩根小發辮一翹一翹的,煞是動人。”

說到這,沈如桑似是回憶起了什麼,溫柔地笑了:“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和力氣,走過去一把從她手裡搶過了糖葫蘆,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來。我以為她會生氣、會哭鬨,可她隻是看著我,問我:‘好吃麼?’我點了點頭。她立馬就笑了:‘我爹是賣糖葫蘆的,你既然那麼喜歡吃,我下次再給你帶點。’”他咧著笑,仿佛還回味著兒時的那份甘甜:“這之後,她真的隔三差五來給我送糖葫蘆,一來二去,我們成了%e4%ba%b2密無間的朋友。日子一天天過去,大概是三年之後,之間我一直沒有發過病,爹娘見我病情的確緩了不少,便打算把我接回去。那時候,我真的很難過,一方麵我並不想離開龍%e5%90%9f寺,我怕再也見不到她,一方麵,家中父母還心急如焚地等著我歸去。”

“也不知道是緣分還是孽緣,兩年之後,她家裡實在太窮,她娘又有好幾個孩子要養,隻能把她送到我家做丫環,我想,那一定是我最美最幸福的時光。然而好景不長……”沈如桑一改之前平靜的語調,突然滿臉憤怒和戾氣,渾身都開始掙紮起來,衙差好不容易才又按住他,他跪倒在地上,漆黑的眸子閃過沉黯無底地恨意:“之後我爹突然和周尋、陸秦、張末初的父%e4%ba%b2開始了生意上的往來,也因為如此,他們三個經常來我家做客。起初他們到我院子裡來玩的時候,我並沒有懷疑過他們的動機,直到有一次外出就醫,他們私自進了我的院子,對她下了藥……晚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他閉上眸子,突然如泄了氣地皮球整個人癱軟下來:“等我回來的時候,爹娘已經派人在井裡撈屍。我好恨!恨他們三個居然對她做了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也恨我自己,為什麼那天要離開,如果我在她身邊,至少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說到這,張末初已經是滿臉愧疚,失魂落魄,他記得那件事情,為此之後陸秦還付出了代價,遭受了一段牢獄之災。他看著沈如桑,聯想到了什麼,突然渾身一怔,指著他喃喃道:“難道之後……也是你做的?”

沈如桑望著他,似乎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冷笑一聲:“是。的確是我做的。事情發生後,爹娘想著不過死了個婢女,想拿錢了事,可他們不知道,我在背後動了手腳,那些錢,我給了京都知府,讓他務必把你們全部抓起來,判死刑。”提到這個,他突然一臉憤恨:“沒想到知府太貪心,說這些錢隻能換取一人入獄,我知道周尋是主謀,你們隻是忌憚他父%e4%ba%b2的官威,所以我選了周尋。本來周尋就要入獄,誰知他那個當官的爹出麵了,我不知道他對知府說了什麼或是給了什麼好處,最後,陸秦成了替罪羔羊,入了獄。”

聽到這裡,方淮之和曾諾終於明白,為何當日周尋遇害的時候,周通國第一反應是陸正和陸秦殺了人,因為他做賊心虛,自知當年的事愧對他們父子,所以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以為他們伺機報複。

“可你的病……”張末初不知該說什麼,一時有些啞口無言。他之前明明還那麼虛弱,這一刻卻生龍活虎,他如何做到的?

“你知道麼,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暗示。”沈如桑一臉諷刺地笑:“陸秦才蹲了三天的牢獄就出來了,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病奇跡般的好了,我知道,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讓我為她報仇,為你們犯過的錯做出應有的懲罰!”

沈如桑%e8%88%94了%e8%88%94乾澀地%e5%94%87角:“我一直裝病,想了很多懲罰你們的方法,那麼久了,你們還是不知悔改,竟然又想著玷/汙彆人。”說到這,他拿溫和地目光瞥了一眼曾諾:“那天她離開後,我%e4%ba%b2耳聽到你們密謀去給她下迷[yào],你們不知道吧,你們所有的計劃我都知道!第二日晚上我悄悄跟在你們身後,伺機尋找機會。周尋和陸秦兩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我看著他們在裡麵如此對待這位姑娘,當年的影像仿佛在我麵前重疊了起來……”

駱秋楓突然打斷他:“所以等到曾二小姐逃跑了之後,你衝進去,趁他們不備,先是一刀砍去了周尋的腦袋,陸秦原本想叫人,卻被你從背後捂住了嘴,打暈了,你先處理了周尋的屍體,縫上了你事先切下的狼狗腦袋,抹去了腳印和一切線索,接著把暈過去的陸秦帶到後山殺死。在去的路上,你撿到了張末初不知何故掉落的紙扇,上麵還係有他的玉佩,你很聰明,知道這段時間內,張末初有引開所有沙彌的任務,所以他也不在房內。你索性把玉佩塞在了陸秦的屍體手中,把所有謀殺工具放在他房內,嫁禍給他。如果官差發現了這些,就會誤以為張末初才是凶手。隻有你自己明白,你的目的遠不止於此,你必須用自己的能力%e4%ba%b2自去懲戒他們,才能解你心頭之恨。於是今晚,你悄悄溜進張末初的房內,想要一刀將他刺死,偽造成他畏罪自殺的模樣,對麼?”

沈如桑跪倒在地,聽完駱秋楓的分析,一臉苦笑:“沒錯,如果我不嫁禍給張末初,一旦他無故死了,即便我身體病弱的假象讓你們會遲疑一段時間,但我終究沒有太過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你們還是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說完這些,他有些頹然:“我自以為一切天衣無縫,你們怎麼發現真凶是我的?”

房外夜色陰沉,映襯著房內沉重的氣氛,整個世界仿佛沉淪在一片灰暗的色彩之中。

在這樣低沉的氛圍裡,駱秋楓輕描淡寫地掃了眼方淮之,隻幾秒,方淮之便會意——駱秋楓是在提醒他,發現真凶的是自己,讓他來解釋。

方淮之長身玉立,身姿挺拔而勻稱,他眉眼清雋,聲音沉穩富有磁性,款款道來:“我起初並不知是你所為,但我查案多年,也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發現破綻是在陸秦屍體被找到的時候,我發現他的頭顱上有被捂住口鼻的手印。”說到破綻兩個字的時候,他明顯看到沈如桑抬起了眼,朝他望來:“我查看過陸秦的鞋底,他的鞋底有很重的朝後拖拉的摩攃痕跡,也就是說,凶手是從背後捂住他的口鼻的。一般人殺人,右手執刀,左手捂住死者口鼻,那手掌印中五指的方向應該是朝向死者的右邊。可陸秦臉上的手掌印,五指朝的卻是左邊,也就是說——”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重如大石壓在沈如桑的心口:“凶手是左撇子。”

駱秋楓這才明白,難怪當初他說要做場戲騙凶手,他早在那時候就發現不對勁了。之前他們審訊眾人,所有人無一是左撇子,隻有沈如桑身體抱恙躺在房內,又恰逢他的小廝說案發當晚一直守在他的房外,可以保證他沒有出過房門。沈如桑實在偽裝的太好,他們以為以他這幅虛弱的模樣,彆說殺人,連獨自行走都成問題,便將他排除在嫌疑犯之外。

誰知正是陸秦的屍體被發現,案子才有了新的突破口,才讓方淮之把懷疑的矛頭重新轉向了沈如桑。

他計劃好了一切,藉由曾諾對凶手的心理分析,推測出凶手一定會伺機動手解決張末初,於是他順水推舟,讓自己把張末初關在房內,揚言第二日便押解進城。

這樣一來,今晚就成了凶手唯一的機會。

沈如桑聽罷方淮之的推理,一張臉隻剩下苦笑和不甘:“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這一點。不過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他們害死了人,還從未有過懺悔,就應該付出代價!”

案子到這也差不多水落石出,很多人心中為沈如桑的殺機不值,心中忍不住唏噓不已。在場大部分是男人,他們在為沈如桑惋惜,一個女人,甚至是一個婢女,值得一個有著榮華富貴背景的男人去為她報仇殺人嗎?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即便沈如桑的家族再有錢,對他而言,填補他心中空虛和絕望的,從來都是那個女人。

十歲那年匆匆一瞥,一串糖葫蘆,成就了他們的緣分,也造就了他們的劫難。

一切,不過似命運之下的一個玩笑,而沈如桑卻誤以為真,將自己陷在她為他畫的牢裡,再也走不出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沈如桑被衙差押著朝外麵走的時候,曾諾與他錯身而過,她紅%e5%94%87微動,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當衙差再壓著沈如桑往龍%e5%90%9f寺大門外走的時候,他蕭瑟瘦弱地身子,居然止不住地顫唞起來,聲音哽咽。

在他身後的衙差並不知道,此時的他,已經是滿臉淚水,泣不成聲。

“你剛才對他說了什麼?”目送沈如桑被押走,駱秋楓忍不住走到她的身畔,輕聲問道。

曾諾卻是望著張末初失魂落魄倚靠在門邊上的孤寂身影,淡淡回答:“我告訴他,他錯了。有一個人其實已經在懺悔。如果不是那人的警示,也許那晚周尋已經得手。”

長夜漫漫,廣袤的夜色下,隻換來駱秋楓一聲長長的歎息。

當晚四更的時候,衙差突然報來消息,沈如桑在押解路程中突然奮力掙%e8%84%b1,朝著龍%e5%90%9f寺的後山跑去,等衙差們追去的時候,他在山間突然一聲震吼,漆黑的夜裡,後山野獸循著聲音躍出,頃刻間,沈如桑便被野獸圍住,撕咬啃吃地聲音在衙差的耳邊恐怖回蕩,他們往寺裡逃的時候,隻遙遙聽到那奄奄一息的人朝著天際喃喃一句:對不起……

也不知是對誰而說。

章節目錄 第13章 驚堂木十三

沈如桑的屍體在第二天的清晨被發現,屍骨被咬得四分五裂,散在各處,尤其是臉上的肉,已經被啃咬地麵目全非,再難辨認。

駱秋楓派人將屍骨全部尋回,%e4%ba%b2手交到了昨晚已經得知消息的沈言和孫氏手中,他心存仁慈,並不想在兩位已經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痛者麵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