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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風月 王誌 4197 字 3個月前

,那馬長嘶一聲,撒蹄狂奔起來。

一眾打手還沒反應過來,又一匹馬闖進人群,鳳棲反應機靈,扯下背上的嬰兒向人群裡一拋,嬰兒一聲淒厲啼哭劃破天際,那些日本浪人意在救人,紛紛去接,再無暇管他。鳳棲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飛身上馬,一拍馬%e8%87%80衝出了人群,朝前麵那匹馬直追過去。

兩馬並轡甩開追兵,一直奔到城郊,在一處農家小院勒住了馬。赫曜霆幾乎是跌下馬來,渾身是血地被抬進屋。這時候他才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臉孔,不禁大吃了一驚:“曜霖……”然後感覺渾身一虛,忽然沒了力氣,天旋地轉了一陣,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赫曜霆在赫曜霖的棲身處醒了過來。渾身傷口被包紮停當,一身的釘子孔疼得直往神經鑽,冷汗直冒。赫曜霖見他醒了,急急忙忙端水過來給他喝。他笨手笨腳,也沒想著把水吹涼了,赫曜霆被燙了一下,整碗水灑了一地。

赫曜霆抬眼看著赫曜霖,端詳了半晌,赫曜霖瘦了也黑了一點,看著有點長大了,不太像以前軟麵團的樣子,輕咳一聲:“曜霖,你怎麼會在那個地方的?”

赫曜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依舊是從前那副笨呆呆的模樣:“我去城裡卸貨,看見一群人帶著刀,就跟過去看熱鬨。看見那些人找哥麻煩,我一著急就卸了馬車,騎馬衝過去了。”

赫曜霆苦笑了一下,立即被疼痛折磨地擰了眉頭,拍拍赫曜霖的腦袋說:“小傻瓜,以後不要隨便看熱鬨,離帶武器的人遠一點,很危險。”

赫曜霖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哥,我知道了。”

赫曜霆感覺頭暈身上一陣陣發冷,應該是在發燒了,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鳳棲招手把赫曜霖叫出屋子,盯著看了他一陣子,緩緩說道:“三爺現在這個情況很不好,小四爺,我們現在被關東商社的人盯上了,不能隨意出去。你去醫院給三爺買藥好不好?”

赫曜霖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去。”

他還沒走出去,就被鳳棲叫回來:“你等一等。”遞給他一張單子,上麵列了藥名:“你按單子上的去買。還有,你去之前,我得打你一頓。要是被人發現了,你就說要去投奔日本人,被我們發現打了一頓,跑出來的。天黑之前,你回不來,我就帶三爺走了。”

不由分說把赫曜霖狠狠抽了一頓皮帶,打得他嗷嗷亂叫,隻是叫,傻兮兮地也不知道躲逃。赫曜霖名其妙地帶著一身縱橫交錯的鞭痕走了。

赫曜霖運氣很好,他沒有去大醫院,那裡已經有日本特務在把守盤查,而是去了就近的大藥房。

赫曜霆打過消炎針和破傷風針之後,傷口又死去活來地換過藥精疲力儘,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早醒過來就看見赫曜霖像隻小貓一樣蜷縮在他身邊。他摸了摸赫曜霖的後背,茫然地歎了口氣,兀自苦笑了一下:這個傻弟弟啊。在他落難之際,出現在他身邊,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黴。真是天意弄人。

作者有話要說:

☆、休養生息

赫三爺靜靜地看著赫曜霖,忍著身上的疼痛,把他從頭到腳撫摸了一遍,從脖子開始,忽然在他領口敞開的地方,一道明顯的血痕赫然闖入眼簾。赫曜霆眉頭一皺,動作迅速地一顆顆解開他的衣扣。赫曜霖一身交錯密布的皮帶血印顯露了出來。

赫曜霆先是倒吸口氣,隨後暴跳如雷,一嗓子怒吼:“小七!”吼來了鳳棲,也震醒了赫曜霖。赫曜霖迷迷糊糊地猛然坐起來,滿臉茫然不知所措地問:“哥,怎麼了?你是傷口又疼了嗎?”

赫曜霆看他一眼沒說話,轉而惡狠狠地盯著鳳棲問道:“曜霖這一身傷是怎麼回事?”

鳳棲自從哥哥死了以後性情也發生了變化,不再像以前那樣毛毛躁躁,而是多了一種沉穩冷酷的氣質。他氣定神閒地答道:“是我打的。”

赫曜霆勃然大怒,吼道:“你敢打他!”

鳳棲麵無表情地回答:“三爺,我隻是擔心小四爺買藥的時候被人抓住%e8%84%b1不了身,所以才打了他一頓,讓他遇到日本人的時候就說是逃跑過去投誠的。”

赫三爺倒吸口冷氣,鳳棲這樣安排貌似很是周到。赫曜霖若是暴露了身份被人抓住必然要經曆一番盤查,等他帶特務來到這裡,他與鳳棲早就離開了。日本特務撲了空反而給他們提供了充足的轉移時間。可是這樣一來,赫曜霖在特務手裡必死無疑。他沒有任何心機,完全意識不到其中的險惡。

赫三爺敏銳地察覺到鳳棲和從前不一樣了。心思變得縝密了,性情卻變得狠絕了,這種不經意間被發覺的變化,讓他隱隱地覺得脊背發涼,不由自主地想要陰晴不定。

也不知是因為氣還是因為病疼,總之聽過他這麼理直氣壯的辯白,赫三爺就禁不住渾身發抖,一隻手指顫唞著指向他:“你……你問都不問一聲就把他打成這樣,我還沒死呢,你就敢欺負我弟弟。你眼裡還有我嗎?”

鳳棲一身不吭地解下皮帶噗通跪下,雙手捧到赫三爺麵前,沉聲說道:“三爺,我錯了,你罰我吧。”

赫曜霆簡直怒不可遏,他又氣又病又痛,甩了兩皮帶就累了,緩緩向後倒過去,斷斷續續地指責:“你……你怎麼不自己去買藥。老四也是你能支使的嗎?你……你簡直無法無天……”話沒說完就氣得把著炕沿直咳嗽。

鳳棲見他發怒,揚手左右開弓扇了自己兩個耳刮子,腮幫子上落了兩個紅腫的手印。撿起地上皮帶,一咬牙:“三爺,我錯了,您要是不解氣,我自己抽自己。”抬手就往自己身上狠抽。

赫曜霖從小膽子就不大,麵對這種混亂場麵頓時慌了神,幾乎就要急得哭出來。連忙過去扶起赫曜霆,一下一下給他捋順氣:“哥,你彆生氣了。你身體不好,不能生大氣。是我自己要去給你買藥,小七比我聰明,要是壞人來了,他能保護你啊。”

赫曜霆聽了這話立刻愣住了,頹然地歎了口氣,不耐煩地一擺手:“算了,算了。你們都給我出去吧,彆吵我。”

鳳棲停止了沒完沒了的自虐,起身就要退出去。赫曜霆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住了,赫三爺皺著眉頭吩咐了一句:“曜霖,你去彆的地方歇著。”目光轉向鳳棲:“你哥的屍首安葬了沒有?”鳳棲謹慎而簡短地答道:“葬了。”赫三爺掙紮著從床上下地站起來:“葬在哪?帶我去看看。”

鳳梧的頭顱被草草掩埋在山上一塊背陰地裡,沒有喪禮,沒有披麻戴孝,甚至沒有像樣的墓碑,隻有墳頭一柸淺淺的塵土。鳳梧活著的時候無聲無息有形無影,死了亦沒有得到風光大葬,依舊孤零零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下。

赫三爺沉默地燒了一把紙錢,周身痛楚令他心臟跳動得越發沉滯,從喉嚨裡勉強硬擠出兩個字:“走吧。”被鳳棲扶著踉蹌地走回去,一路無語。

回到住處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著鳳棲,緩緩說了句:“小七,你哥沒了,我身邊可用的就隻剩下你了。往後你處處都要謹慎些,彆讓我再操心,知道嗎?”$$思$$兔$$在$$線$$閱$$讀$$

鳳棲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三爺放心,我會像我哥一樣把您伺候好。”他現在嗓音比早先低沉了些,嗓門也不再洪亮,反而給人一種陰沉沉的穩重感覺。

赫三爺瞧著似乎一夜之間變得老成的鳳棲,一陣恍惚。仿佛鳳梧重生附身到了弟弟身上,猛然閉上眼睛再睜開,仔仔細細地瞧了一會鳳棲,失望地發現小七還是小七,隻是變得滄桑寡言了一些。隨後仰頭惆悵地長歎了口氣。

從山上回來,赫曜霆就有點舊病複發的趨勢,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病了好幾天。等他病情穩定之後,身上的傷也好了大半。

他生病的時候鳳棲像個孝子一樣,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滴水不漏。赫曜霖十分著急,有意要去給哥哥端湯送藥、儘心服侍。隻可惜他天生蠢笨,時常力不從心越幫越忙。鳳棲嫌他礙手礙腳,冷冰冰地橫了他一眼,就乾脆簡單粗暴地打發他一邊待著去。總之他對這位小四爺滿心輕蔑,除了稱呼以外再無半分尊重。

赫曜霖除了對他三哥之外的人都有些恐懼,其實他對赫曜霆也是怕的,隻不過因為%e4%ba%b2近,那怕就不是那麼強大。大概是天生膽小怕生,受到驅逐的時候,他也隻是順從地退出去,蹲在門口聚精會神又無所事事地看螞蟻搬家。同時心中熱切地盼望著哥哥早日康複。

鳳棲雖然對這位小四爺十分不待見,但在這一點上,卻非常默契地和他達成了一致。因為現在長春的政治環境已經變得非常敏[gǎn],更何況他們現在處境特殊,這裡確實不是個久留之地。

赫三爺在這二位的悉心照料和殷切盼望下,正逐漸恢複著健康。

天氣暖和之後,赫曜霆的精神也逐漸在好轉,他修養的時候,悄悄在心裡默數了一下自己這幾年糾纏過的人。聽說現在章曜沄從北平去了河北,被調到陸軍學校當了教官,基本算是遠在天邊,這人一貫的彆彆扭扭、清高自負,赫三爺對他也說不清是喜歡還是感興趣,總之纏就纏了一陣子,如今是指望不上。

韓箋楓這個人,赫三爺一想起來就是滿腹的愛恨交織。自己對他一片赤誠愛得山高海深之際,他居然離棄了自己。每每想到這裡,赫三爺就恨得幾乎嘔出一口黑血來。可是他受難的時候,又無法鐵石心腸不去管他。

赫曜霆現在是落難逃亡的時候,想不到陪伴在他身邊的會是這個傻弟弟。赫曜霆原本對赫曜霖這個弟弟漠不關心,隻當他是個小寵物,可有可無,隨便往哪裡一丟就不管了。

而今這個傻小子與他有救命之恩,又有相伴日久之情。這些情分加在一起,讓他在赫三爺心目中的分量變得沉重起來,赫三爺打算重新好好地把他栽培一番。看著他的小模樣,也越發覺得可愛。更何況,赫曜霖一向很傻很天真,很乖很聽話,是個很好的伴。美中不足就是太傻,簡直到了缺心眼的地步。

赫曜霆身體狀況好了一點,就開始教赫曜霖算賬。教了他大半天,可是赫曜霖的腦袋就像榆木疙瘩一般,學而實習之等於沒學,而且十分痛苦。最後搞得兩個人都身心疲憊,精疲力儘。

赫曜霆看著他那大腦不開竅的傻樣就直想發火。認為古人雲:“勤能補拙”是一句%e5%b1%81話。因為麵對真正低能的人,對其進行智力開發,除了生一肚子氣之外,簡直毫無成效。

這天他在對赫曜霖進行教育失敗之後,忍無可忍地把他揪過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訓完人之後,他十分疲乏地準備去睡覺。隨即對赫曜霖一招手:“過來。”赫曜霖立刻心領神會,自動過去挨在他身邊給他暖被窩。

赫曜霆皺著眉頭埋怨了一句:“怎麼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