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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風月 王誌 4232 字 3個月前

火窟,是再也藏身不了的。

韓箋楓倒是神色如常十分冷靜,沉著地說:“他們說了活捉,一定會有所顧忌,一會你跟緊我,咱們衝出去,興許能有一線生機。”赫曜霆想也未想回應道:“好。”韓箋楓突然回身甩手一槍擊穿了他的肩膀,鮮血汩汩而出。

赫曜霆被他一槍打得懵了,愣在當地。

作者有話要說:

☆、身陷囹圄

赫曜霆還沒緩過神就被韓箋楓兩三下拽到屋角,角落裡一口大水缸,水缸周圍支了兩根巨大的石柱。韓箋楓用力一推,一把將赫曜霆推入缸中。赫曜霆對這突發生變始料未及,隻本能地在水中閉住了氣息,他自打上次溺水之後就去學了遊泳,遊泳沒學全,閉氣的功夫卻不錯。此時整個人沒入水中,水麵上瞬間浮上了一層血紅。

韓箋楓知道此時赫曜霆身陷火窟十分凶險,可是他彆無他法隻好冒險一試。再者這一步他早已計算在內,如今實施起來自然而然按部就班,倒沒什麼內疚不安的。安排了赫曜霆,他自己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可以義無反顧地對抗外敵或者安然送死了。

險!他自然知道險,但也無可奈何,隻期望自已一早布下的棋子可以發揮效用。至於其他,自己也是命懸一線,管不了那麼多,隻能聽天由命。

韓箋楓持槍衝出火洞,開槍見人就打,一路披荊斬棘地往外走。他不懼生死,竟然如有神助,沒有被流彈傷到分毫。

如炬火把下,趙瑺錚一聲令下,部下停止射擊,眾人將韓箋楓團團圍在中間。韓箋楓手槍槍口直指著趙瑺錚麵無表情神色淡然,槍膛裡子彈已經打空了,他隨手一扔,匆匆略掃一眼人群,看到負傷被擒的鳳梧,心涼了半截,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趙瑺錚預備束手就擒。

趙瑺錚見他那種危急關頭從容不迫的派頭,%e8%83%b8膛裡無端端地生出了火焰。曾經多少次,就是這種勁頭勾得趙瑺錚心神蕩漾牙根癢癢。彆人愛韓箋楓漂亮,著迷於他的風采,而趙瑺錚卻迷心在他這股子鎮定清高的傲勁。

他自負亂世梟雄,心氣很高,從一介草莽成為稱霸一方的軍閥,當世間幾人能夠在短短數年做到。如今他手握重兵躊躇滿誌,愈加的不可一世。偏偏這隻韓姓狐狸不賣他麵子,幾次三番地忤逆他。

如今這隻狡猾的狐狸掉入了他趙司令的陷阱,自然不能輕易放過。趙瑺錚滿心的迫不及待,恨不能當場拆卸了他。獰笑著說道:“韓先生,咱們有日子不見了,我可惦念得緊呢。”

韓箋楓不屑地冷笑一聲:“趙司令不必跟我來這些虛套。韓某人今日落入你手,是我時運不濟,我認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轉而看了看渾身是血的鳳梧,繼續說道:“隻是……韓某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難為我的手下。”

趙瑺錚哈哈大笑:“韓箋楓。你以為你現在是個什麼處境,還敢跟我發號施令。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要顧彆人。”疾言厲色地對手下衛士吩咐:“統統給我帶走!”

韓箋楓被蒙上眼睛帶到了日本軍部特務機關的監獄,在那裡見到了衣衫染血的沈葉,心徹底涼了。兩人隻是匆匆一眼,就被強行分開,關押進了不同的牢房。

日本軍人虐待俘虜的手段比較單一,“老虎凳、辣椒水”這麼複雜的刑罰是中國特務對待犯人用的。日本憲兵一向看不起俘虜,隻用皮鞭沾了鹽水往死裡抽一頓,抽完往牢房裡一扔。第二天沒死再抽,抽死為止。看樣子沈葉是按照慣例受過這麼一場酷刑。

韓箋楓被當作特殊要犯關進了沒有窗戶的特殊牢房,扣上手銬被人連推帶搡地押進來,牢門一關,倒是沒有立刻受刑挨打。韓箋楓在這不分晝夜的洞窟裡想儘了辦法,最終喪氣地發現自己成了失去爪牙的困獸,無論如何也逃%e8%84%b1不掉。

他想起沈葉,一陣揪心的煩躁之後,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看來,還是我連累了他。”

韓箋楓自覺經曆了無比漫長的等待,實則這段時間隻有一個夜晚而已,由於他心焦氣躁而顯得特彆漫長。終於喀拉兩聲金屬響動,有人推門進來了,手電的燈光也跟著打了進來。

來人是加藤雪萊,她一身藕荷色和服,頭插羊脂玉發簪,幽香的脂粉卻難以掩蓋她蒼白的麵色。空穀幽蘭一樣在陰濕的牢房婷婷而立,身後站著一身軍服的憲兵隊長。

“師父,我們分彆不過須臾,想不到再見麵,竟然會是在這裡。”加藤雪萊深深一躬身,很自然地行了禮。她意圖掩蓋產後的虛弱之狀,選擇了寬厚而色澤明媚的衣衫。

韓箋楓很平靜地笑了:“我也想不到,真是世事難料。加藤社長身體康複了嗎?”依舊是溫文爾雅的姿態。

加藤雪萊臉色微微變了變,目光冰冷地示意了一下憲兵隊長:“青山君,請您先出去一會,我想與韓先生單獨說幾句話。”

憲兵隊長猶豫了片刻,試探著用蹩腳的漢語說道:“加藤小姐,我奉命保護您的安全,這個人是要犯,您與他單獨相處,恐怕會有危險。”

加藤雪萊秀目中神色一厲:“關東商社的繼承人,豈能沒有膽色。青山君,這裡暫時不需要你,我有能力保護自己。”

憲兵隊長青山次郎不再說什麼,很恭敬地退了出去。

陰森潮冷的牢房隻剩韓箋楓和加藤雪萊二人,氣氛忽然變得奇異起來。這不僅僅是審訊者同被審訊者之間的安靜壓抑,更摻雜了一種尷尬憋悶的詭異感覺。

韓箋楓在麵對她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心情複雜,這個女人不久之前拚死拚活地和他生了一個兒子,如今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來對他嚴刑逼迫。

他與她是絕對對立的敵人,但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養育過她,十幾年一點一滴,積累起了綿長的糾纏。他們有過肌膚之%e4%ba%b2,雖然韓箋楓對跟女人發生關係這種事情一向並不在乎,但她與他有了共同的血脈,與其他人不同。這些對韓箋楓來講是感情,更是罪孽。

韓箋楓長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加藤雪萊:“雪萊現在今非昔比了,好歹師徒一場,你可真對得起我。”

加藤雪萊微微向前一步,寒煙籠罩在她一雙嫵媚秀麗的秋水剪瞳,她很微弱地冷笑了一下:“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師父,你不能怪我無情。”

韓箋楓跟著冷笑:“你這話說得未免太可笑了。你是中國人,難道認賊作父,就換了血統。不要忘了你的出身,你是怎麼長大的!”

加藤雪萊蒼白的臉浮上來一層青氣,渾身顫唞了一下,強撐著咬緊牙關,冷冷回答道:“加藤博仁並非我的義父,而是我的%e4%ba%b2生父%e4%ba%b2。自從出生開始,我就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我的名字並不是赫雪萊,而是加藤雪萊。師父,其實你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樣了解我。”

作者有話要說:

☆、步步緊逼

韓箋楓沉默良久,忽然抬起頭。他清矍了許多,臉頰凹陷下去,眼窩也深陷了。額角微微滲出冷汗,沉默了半天,森然一笑,悠悠地沉聲說道:“原來如此,貴國對於滿洲的野心果然不容小覷。韓某人今日落入你手,隻能自認識人不明,有眼無珠。加藤社長要是想報仇,就儘管來報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加藤雪萊微弱地冷笑了一下,臉色白裡透青,勉強掩飾著虛弱之態,咬緊牙關氣息微弱地說道:“師父,我特地前來並不是為了要報仇。咱們的恩怨暫且放一放,雪萊有其他話想要同你講。”

韓箋楓濃烏的劍眉微微一挑:“哦?我如今已是階下囚,你我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講?”

加藤雪萊微微頷首,幾縷長發垂下來貼在臉上,讓人看不分明她此時的表情,隻能借著牢房微弱的光看得見她目光閃爍。她抬手撫了撫發鬢,緩緩說道:“師父,我這一次是向師父請罪,同時也有一個請求。”

韓箋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挑眉:“請罪和請求?那麼你先說為何請罪。”

加藤雪萊抬起眼簾,嘴角依舊掇著一絲冷笑:“沈葉是師父的舊相識,軍部上峰有令,要以叛國罪逮捕,同樣收押在這裡。此事雖然與關東商社無關,但是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利益,要有所犧牲在所難免。同為日本人的我,依然要向您說一聲抱歉。”這番話說完,繼續垂下眼簾,整個牢房也隨著這幾句輕巧的話,氣壓驟然下降,連空氣都跟著凝固起來。

韓箋楓的臉色也迅速變了幾變,神情肅然地一聲冷笑:“那麼,接下來說一說你的請求是什麼吧。”

加藤雪萊誌得意滿地看著他輕聲說道:“滿洲已經成為關東商社的囊中之物,對於不合作分子,我們也隻能清洗掉。梁仲賢已經逃到丹東,喪家之犬不足為懼。如今東北最大的煙梟就是赫曜霆。不如咱們聯手把他逐出關東,到時候師父還是雪園的老板,關東商社必定鼎力相助,讓你當上滿洲商會的會長。”

韓箋楓麵色冷峻下來,搖頭道:“雪萊,咱們師徒相識這麼多年。看來不隻是為師不了解你,你也不夠了解我。我雖然是混蛋,但還不是畜生。賣主求榮這種事情,我做不來。韓某一生敢作敢為,就是不敢當漢奸。不要再枉費心機了。”

加藤雪萊冷笑一聲:“既然師父如此不識時務,那我也不必再念著舊情。誰要是阻擋了大日本帝國征服東亞的道路,作為帝國的軍人,我也隻好殺出一條路來。”

上前一步,定定地凝視著韓箋楓,伸手撫摸上他的麵龐,輕柔地摩挲著,輕聲喃喃:“師父,恐怕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既然你我不能合作,我也無法再對你客氣。”輕輕歎息一聲:“我真後悔,讓我的兒子身上流著一半支那賤民的血。”

韓箋楓哈哈大笑,笑聲卻不複從前瀟灑,而是透出些許淒涼慘淡的意味。他順著她的目光回視過去,四目相對,青光白刃、刀光劍影。冷峻的笑意掛在嘴角:“我也很後悔,讓我的兒子身上留著一半畜生的血。忘恩負義,養不熟的白眼狼。”

加藤雪萊氣得臉色發青渾身發抖,勉強支撐著沒有摔倒:“好不識抬舉,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手下留情。軍部機關刑訊的手段,你就在這裡好好嘗嘗吧。師父。”

她本來是一副虛弱模樣,可是經這一氣,竟然生出了力氣。憤而轉身,快步離開了,腳步聲居然沒有滯澀。

加藤雪萊離開不久,報應就到了。

一群日本憲兵走進來,不由分說把韓箋楓綁上刑架,毫無懸念皮鞭沾了鹽水,疾風暴雨地甩過來。幾鞭子就把韓箋楓身上的衣服抽裂了,不一會就呈現出皮開肉綻的狀態。

一頓鞭子抽不死人,但是足以讓痛楚流入韓箋楓的四肢百骸。憲兵打累了,兜頭一桶鹽水澆下來。他本來被一頓鞭子抽得快散架,傷口遇上鹽水,鑽心刺骨的疼痛逼得他一聲淒厲的慘嚎本能地從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