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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風月 王誌 4271 字 3個月前

外麵闖世界,從此再不用回滿洲。

千鈞一發之際,病房門吱呀一聲忽然被推開,二人下意識地齊齊看過去,皆驚呆了一瞬,來人竟然是身懷六甲的加藤雪萊。兩方人都愣住了,韓箋楓最先回過神,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加藤博人%e8%83%b8`前頓時綻開了一朵血花。加藤雪萊見狀,張了張嘴,可是半天沒叫出聲,而是向後一仰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沈葉受驚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韓箋楓嚇了一跳,一時間不知該顧哪一頭,定了定神決定先顧沈葉撤退。沈葉一搖頭,“我沒事,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

韓箋楓扶著沈葉匆忙往出撤,瞧一眼癱倒在地的加藤雪萊遲疑了片刻,隻見她%e8%85%bf間鮮血觸目驚心。

沈葉湊近他沉聲問道:“你要她死還是活?”韓箋楓猶豫了一下回答:“她畢竟是我一手養大的,我不想殺她。”沈葉咬咬牙:“不想讓她死,就帶她一起走。醫生被催了眠,不到天亮醒不過來,她現在的情況恐怕挨不到那個時候。”

韓箋楓將加藤雪萊從地上打橫抱起,雪萊似乎恢複了知覺,喃喃低語了一聲:“師父……”韓箋楓心一軟決定救她一命。

韓箋楓三人回了藏身的小院,將加藤雪萊橫放在炕上,濃鬱的血腥氣味漸漸彌漫開來。沈葉捂著嘴咳嗽了兩聲,低頭一看,滿手的血點子。他在降術上的修習一向鬆懈。修行不夠,隻得借助先人的修為。方才分神,沒來得及收回的咒術帶著磅礴氣勢反噬回他自身,已然受了不輕的傷。

被降術反噬無法化解的降頭師在未來的日子裡隻有一個下場,一點一點被病痛折磨逐漸發瘋至死方休。

沈葉心念及此倒是平靜下來,人各有命,他打定主意明日便偷偷離開慢慢等死,決計不拖累韓箋楓和小葉子就是。至於金陵香雪那個美夢,也隻能是美夢,能得到至%e4%ba%b2至愛之人一個口頭承諾,此生足矣。

韓箋楓走過去湊近沈葉關切無比地問道:“你怎麼樣?”沈葉暗自攥緊拳頭一搖頭:“我沒事,你去打盆熱水。”

韓箋楓端著鐵盆進來的時候,正趕上加藤雪萊陣痛開始,她扭曲著麵孔神情痛苦地發出低%e5%90%9f。看見韓箋楓進來似乎神誌清明起來,朝他那個方向伸出手去。

韓箋楓會意地握住她伸過來略顯細瘦單薄的手掌,看她那種飽受折磨痛苦萬分的樣子,忽然心疼起來。

隨即想起初遇雪萊的情景,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眼巴巴地望著他無助又可憐,那時候韓箋楓也不過十六七歲,當即將她帶回雪園%e4%ba%b2自教養。昨日之事曆曆在目那時候真當她是小妹妹一樣費心,可惜羊肉貼不到狗身上,這個美麗的小女人終究還是辜負了他一番心血,心疼之後隻感到一陣隱隱的淒涼心酸。

加藤雪萊抓緊他的手,咬著一口皓齒低叫一聲:“師父……疼……”韓箋楓這輩子沒%e4%ba%b2眼目睹過這種事,頓時慌了,方寸大亂地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不生了,疼就不生了。”

沈葉不是婦科聖手,也沒有過什麼接生的經驗,但他出於職業天性,倒是十分冷靜地做出了明智決策。怒吼一聲:“韓箋楓,你彆在這給我添亂,趕緊滾出去!”然後毫不留情地一腳把韓箋楓踹了出去,碰地一聲摔上門。

加藤雪萊受了驚嚇氣血逆流,似有難產之兆。沈葉心往下沉,不禁問道:“你跟孩子恐怕隻能救一個,你是要自保,還是……”

她身下被褥已經被汙血浸透,渾身顫唞不止,斷斷續續地嘶聲哀求:“不要管我……救孩子……我跟師父的孩子……求求你……幫我救救他……”

沈葉如遭雷劈渾身都僵硬了。加藤雪萊說得含糊,但是他卻將每一個字都聽得真真切切,渾身的汗毛頓時豎了起來。

他這輩子大概隻下過這麼一次狠心,幾乎帶著玉石俱焚的心情,惡狠狠地想:“這個女人太危險,要是她過不去這一關,也隻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我。”目露冷光地把嬰兒生拉硬扯了出來。

加藤雪萊倒在炕上昏了過去,但是氣息尚在。沈葉不再管她,托舉祭品一樣擎著嬰兒去找韓箋楓。

他把孩子塞給韓箋楓,麵無表情地盯著他:“你的兒子,加藤雪萊說這是你的兒子。”

韓箋楓頓時被五雷轟頂,呆呆地看了看嬰兒,又看了看沈葉,含含糊糊地自語:“怎麼可能……我……我……”了半天沒有了下文。

作者有話要說:

☆、兩相對峙

沈葉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韓箋楓見他離開也慌張了,放下嬰兒手忙腳亂地追了他半條巷子,邊走邊說:“沈葉,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彆走,你聽我解釋!”

沈葉忽然就停下了腳步,韓箋楓始料未及,秀挺的鼻尖差點撞上他的後腦勺。沈葉回過頭目光灼灼地逼視著他:“你解釋吧。”

韓箋楓麵對著他一張神情決絕的蒼白麵孔,張了張嘴,忽然覺得無話可說,總不能說自己身不由己絕非自願。仿佛怎樣說都不合適,怎樣都無法辯解。

沈葉盯著他,森然目光幾乎在韓箋楓臉上燒出兩個洞,忍無可忍地低吼一聲:“解釋啊……”

韓箋楓直著眼睛隻是悲戚地吐出一個“我……”字。

沈葉淒然冷笑一聲,再也不看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韓箋楓目送他離開,失魂落魄地靠著牆根,心徹底空落了。

不知不覺,太陽西沉,傍晚時分,韓箋楓才記起加藤雪萊新生兒還在他藏身的小院,無論如何也需回去看一眼。

殘陽如血,映出一地的慘淡。他邁開步隻覺得兩%e8%85%bf似灌了鉛,不大聽使喚,他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晃地回了小院。

仰望天際,長長地歎了口氣,感覺身心疲憊不堪。雪萊跟孩子總不能一直扔在那不管。天上一抹殘陽,一輪殘月,正是日月交替的光景,日月光芒的映照下,卻是一片蕭索景象。

韓箋楓一向是有主意的,臨危不亂,很少有慌張的時候,此刻卻內心一片茫然。加藤雪萊這個昔日愛徒今日仇敵還有剛剛出生的%e4%ba%b2骨肉,他真不知道該將他們如何處置。

他遊魂似的站在門口,伸手推開門,猛然發現室內居然點了盞油燈,屋內的血腥氣淡了些許。

韓箋楓本能地握緊了手槍,上膛之後輕輕將木門撥得再開闊一點。室內油燈火光如豆,昏黃的燈光下,朦朧幻化出一抹單薄的人影,猶如魑魅魍魎,一動不動神秘邪氣。

韓箋楓持槍對著那鬼影一步步緩緩湊近,離得越近那影子輪廓愈加清晰起來。“鬼影”身後又現出一抹灰蒙蒙略高大的身影。暗黃的燈火下,寒光一閃,在靜謐詭異的空氣中,略有金屬的輕響聲,細微地入耳。

韓箋楓定睛一看,是一管小巧的德國手槍,槍口正對準了他。再看那手槍的主人,他嚇了一跳,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那人單薄蒼白麵貌清俊,雙目寒光森然,一臉肅殺,正是赫曜霆。身後跟著鳳梧麵無表情有如一尊雕像。

赫曜霆見他進來坐姿未變,依舊腰背挺直,正襟危坐。隻輕輕抬起一條細瘦的長%e8%85%bf,搭在另一條%e8%85%bf上,翹起了一個優雅的二郎%e8%85%bf。向鳳梧使了個眼色,對方便很識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他此刻目光森冷如刀,眼眶泛起了一圈鮮明的青黑,原本就沒有血色的麵孔如今顯得更加瘦削憔悴。帶著三分狠厲怒意,三分凜冽冰冷,三分疲倦病容。△思△兔△網△

韓箋楓目光如水,默默無言地看著他,一步步靠近。他說不出話,因為無話可說。槍口依然指著赫曜霆,二人相看兩不厭,此時無聲勝有聲地對峙著。

赫曜霆率先打破了僵局,嘴角一挑彎出一個森冷的慘笑:“箋楓,好久不見。你可知道我為了找你,快把整個滿洲都翻過來了。”

忽然霍地一下憤然起身,他%e8%85%bf長,幾步就到了韓箋楓跟前。恨意十足地用槍管去砸韓箋楓的腦袋,不管不顧地瘋打了兩下,揚手狠狠扇了他一個脆響的耳光。赫曜霆下手狠,一巴掌毫不留情,抽的韓箋楓嘴角都淌血了。

利落地把手槍往兜裡一揣,韓箋楓見他收了槍也預備收手。誰知赫曜霆一把抓住槍筒往%e8%83%b8口一抵,惡狠狠地說道:“你不是躲我嗎?你不是躲我嗎?你那麼不願意見我,就乾脆在這開個洞算了,一了百了。”

韓箋楓大吃一驚,慌忙去掰他的手,害怕走火也不敢太用力,一邊跟他較勁一邊急切切地喝道:“你彆發瘋,槍開了保險,萬一走火,可不是鬨著玩的。”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赫曜霆原本身體就弱,又加上連日不眠不休,很快精疲力儘,頹然地鬆開韓箋楓,兜臉又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動作雖大,落在麵頰上卻很輕,虛弱得像是在撫摸一般。

他身子一晃倒在韓箋楓身上。韓箋楓順勢摟住他,讓他放鬆地靠在自己懷裡,輕輕地撫摸著他單薄的脊背,柔聲哄道:“是我不好,你要是不解恨,等會再打我一頓出氣。”

赫曜霆下巴抵在他寬闊平直的肩膀上,哽咽了一聲,雙肩在他懷裡輕輕顫唞,仿佛無聲的哭泣,喘著粗氣貼近了他:“韓箋楓,你知不知道,找不著你,我著急啊……”

韓箋楓默默無語地抱著他許久才想起回來的目的,直起身詢問地看著赫曜霆:“雪萊呢?”

赫曜霆卻迷糊了:“什麼雪萊,我進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加藤雪萊她到過這裡?”

韓箋楓臉色倏地變了,不由分說拉了赫曜霆往外走:“咱們快走,這裡危險,隻怕不能再留。”心中湧上了一層不祥的預感,加藤雪萊沒有死,她逃回去了。興許特務就埋伏在暗處,等著將他們一網打儘。

兩人正往出走,赫曜霆耳邊忽然嗡地一聲。身後陶罐子嘭地一聲碎裂,兩人立時反應過來,是流彈!啪啪連響幾聲,槍子帶著嘯音擦著耳際飛過。槍聲一響,門外許多人絡繹圍過來,韓箋楓猜測多半是軍部的特務。

二人飛快把手槍上了膛,幾步躥到門口,韓箋楓目力極好,一眼就叨住門口幾個攢動的人影。迅速瞄準扣動了扳機,一槍一個直接爆頭。

赫曜霆也持槍擊倒幾人,隻是他槍法不及韓箋楓,有些沒有擊斃的爬起來,往這邊為過來。卻聽門口槍響,接連倒下,原來是被藏在暗處的鳳梧一一了結。

他們這邊人單力薄,外麵人手眾多,八方湧來,流彈打碎了全部的窗戶紙。兩人躲在門框後麵出不去,此時就聽有人朝這邊喊話:“韓箋楓就在屋裡,加藤社長命令活捉,給我放火,把他逼出來!”

赫曜霆與韓箋楓很快辨認出這聲音是屬於趙瑺錚的,不禁一凜。

片刻燃燒彈朝小屋投擲過來,屋頂冒出滾滾濃煙,大梁被燒得劈啪作響。屋裡四處都是乾草,草堆旁邊有酒壇子,遇火就著。眼看此處便會化作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