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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風月 王誌 4193 字 3個月前

抬起頭,迷迷糊糊“嗯?”了一聲,卻聽韓箋楓輕聲問道:“沈葉,我知道你以前學過南洋降術,有沒有一種蠱是可以隔空取命,殺人於無形的?”

沈葉沒想到他方才還柔情蜜意,忽然會說起正經話來,愣了半晌才去正經回答,可是一想那問題便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你當是拍電影嗎?哪會有那種法力。”

韓箋楓也覺得自己犯蠢了,兀自苦笑了一下:“我也是急的,就病急亂投醫了。”

沈葉見他苦笑,自己卻不笑了,而是長久地沉默,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我雖然沒有隔空取命的本事,但你若還想再去刺殺加藤博人,我倒有個法子,隻是很凶險。加藤博人自從上次遇襲已經加緊了防備,單憑咱們倆也不知能有幾成勝算。”

韓箋楓看著沈葉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禁肅然起來:“是什麼辦法?你說說看。”

沈葉臉色微微一沉,陰鬱地正色道:“催眠術。箋楓,你明天陪我回葉家祖屋一趟,那個東西……我埋在祖屋地下了。”

韓箋楓正要再說些什麼,就見沈葉打了個嗬欠,向裡屋走去,邊走邊懶洋洋地說:“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會。”見他背影有些蕭索的疲憊,也沒再多問。

他心不在焉地啃了兩口粽子,便沒滋沒味地放下,忽然察覺方才沈葉神色不對,那模樣既陌生又熟悉,猛然想起沈葉那點“隱疾”,心裡才漸漸透出了涼意。

他輕手輕腳地挪到門口,伸手推了推門,門被從裡麵反鎖了,他試探著叫了一聲:“沈葉。”,沒人回答。屋裡陸續傳出了乒乒乓乓的響聲。韓箋楓急了,大叫:“沈葉,沈葉!你怎麼了?你趕緊把門打開!”情急之下,飛起一腳踹開門閂。

一進門便驚呆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e4%ba%b2眼目睹了沈葉煙癮發作時的慘狀。韓箋楓跨過滿地狼藉,俯下`身子抱起蜷縮在地渾身痙攣顫唞的沈葉。沈葉滿身冷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虛軟地往韓箋楓身上推了一把,斷斷續續道:“你快出去,我這樣子會嚇著你。”

韓箋楓慘笑了一下:“我什麼沒見過,嚇不著,你是不是犯癮了?”

沈葉油鍋裡翻騰的水蛇一樣渾身扭曲亂顫,他頭疼欲裂,不住往牆上咚咚亂撞,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流。韓箋楓著實被他這副模樣震驚著了,但他從前見慣了風浪,隻略微一怔,立刻抱緊沈葉抑製著他的踢打,防止他傷著自己。

沈葉一邊掙紮,一邊顫巍巍地說:“你快走,不要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葉家祖屋

這種折磨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韓箋楓知道沈葉的煙癮不會平白無故地發作,此時發作起來,那緣故定然是自己方才的要求撞上了他的心病。他見不得沈葉遭罪,最終忍無可忍地做出了妥協:“沈葉……沈葉,我去給你弄點鴉片膏子回來吧。”

沈葉顫唞著搖頭:“不用,忍一會就過去了。咱們現在是在逃命,得留著錢買糧,哪還有閒錢換鴉片……”他一直掙紮推搡著:“你快出去……彆纏著我……”

韓箋楓就真的出去了,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也沒翻出什麼值錢東西。沈葉的藥箱子得留著掙飯吃,他身上衣服不值錢。從前的房子和雪園都回不去了,韓箋楓急得恨不能立刻把自己賣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槍找出來了,手握著槍筒,心裡想要不要狠狠心就這麼讓沈葉熬一宿,他這麼反反複複戒毒,應該也有經驗了,熬上一熬要不了命。何況自己現在這副半殘不殘的樣子,難道當真要去攔路搶劫嗎?

末了兀自苦笑一下,承認自己心不夠狠。韓箋楓徑自揣著槍去西街口翻牆砸了藥鋪的玻璃,摟著一塊煙土趁夜色躥了幾條街。心想:堂堂雪園韓經理,居然淪落到半夜翻牆偷煙土的地步,真是既無奈又可笑,當真世事無常啊,世事無常。

等他風風火火地把煙土偷回來才傻了眼,家裡沒有煙具,無法燒煙。韓箋楓沒有辦法,隻好將咽土沫子燙一下濾淨了稀釋開,泡水喂沈葉喝了。

沈葉癮頭一過,立刻安靜下來,朦朧了一雙眼睛望著韓箋楓出神,末了,悲戚地喃喃了一句:“我這樣的,配不上你啊。往後你心願得償,重見天日,咱倆還是分開吧。”

韓箋楓輕揍了他一下,蹙起兩道劍眉:“彆胡說,你什麼樣我都要。你這輩子彆想甩了我。”

葉家的祖屋在克山鄉下的一處半山坡上,因為常年無人居住,屋後是一溜墳圈子,從外麵看,孤零零的一座宅子搖搖欲墜,頗有些鬼屋的意思。

沈葉在鴉片的作用下,神情麻木地推開了房門。老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門框子上撲簌簌落下一層灰,直砸在他腦袋上。韓箋楓捏著鼻子抬手揮了兩下,嗆得乾咳,眼皮裡磨得難受,大抵是迷了眼睛。

沈葉刷啦一聲點亮火折子,在微弱火光下,韓箋楓看清了屋內光景。大梁上懸掛著蜘蛛網和白布條,極有規律地晃來蕩去,破舊家具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荒山野嶺這麼一處舊宅,而且看上去就很像一處凶宅。韓箋楓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脊背發涼,渾身起了一層細小的%e9%b8%a1皮疙瘩。

沈葉倒是很平靜,從容不迫地往前走,氣定神閒地吩咐韓箋楓與他合力搬開木床。木床一掀,二人揮動鍬鎬埋頭挖了一陣,越挖越心驚。刨一鏟子帶出幾隻蛇鼠的屍體,而且越挖越臭,腥臭氣很類似於屍臭。

約莫挖到一長來深,忽然臭氣消散了,露出白森森的一具骨架。韓箋楓一哆嗦,當啷一聲鐵鍬墜地。沈葉一聲不吭地把骨架收進布包,拉著韓箋楓爬出坑道,有條不紊地用土蓋住,又搬來木床壓住。

二人扛著一具屍骸下了山,夜空高懸了一輪殘月,冰冷地在沈葉蒼白的臉上鍍了一層銀光。韓箋楓看著他的臉,莫名其妙地覺得詭異。二人一路無語,徑直回了藏身的小院。

沈葉一進家門就扶牆吐了一地,麵如死灰地漱了口,仍然乾嘔,好半天才喘過氣來。韓箋楓端來溫熱的水,裡麵稀釋了鴉片,他看也不看一口灌下去。然後抬眼望著他,神色冷靜地問道:“有酒沒有?”

韓箋楓微微一怔,隨即便答:“有,在廚房,我去拿。”

等他拿著酒壺回到院裡,沈葉正跪在地上,借著陰冷的月光用銼刀把骨架磨成粉,那神情活像正待宰殺生靈的屠夫在磨刀。

見此情景,韓箋楓嚇了一跳,一激動差點把酒壺扔出去。沈葉聽到腳步聲抬頭去看他,手上動作沒停,下巴一指他手上酒壺:“酒,拿來給我。”

韓箋楓“哦”了一聲,將酒壺遞過去,沈葉二話不說一口氣喝了大半壺。酒壺放下,眼睛裡綻放出了光彩,熠熠生輝,繼續加緊磨碎了骨架。

韓箋楓瞧著他那個神情,神經質的亢奮,越發符合一個癮君子該有的狀態。他自己也不知該做什麼,隻一聲不響地看他磨碎那具骷髏。心中暗暗覺得自己膽可真大。轉念一想,自己連窮凶極惡的活人都不怕,也不知道有多少命就喪在他一雙溫軟修長會拉小提琴的手上,此時怕那些古靈精怪作甚,左右沈葉實在幫著他,有什麼好懷疑的。又想到沈葉生在降師家族,若不是為著自己,恐怕畢生都不會願意碰這些玩意,轉而又愧疚心疼起來。

他緩步走過去問:“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沈葉又灌一口酒,酒壺見底,神情木然硬邦邦地說:“幫不上,還有酒嗎?鴉片也成。”

家裡沒有存酒,韓箋楓決定去酒鋪裡打一些,不知為何,他不想再給沈葉喂鴉片。等他回來的時候,沈葉已經將骨架磨剩下一個骷髏頭。掰開骷髏下巴,裡麵一片光明,竟然藏了顆鴿卵大的夜明珠。湊近了看,又像顆通體透明的水晶球,散發出的光十分柔和。沈葉將那東西收好,毫不猶豫地砸碎頭骨,磨粉裝進一方匣子裡。.思.兔.在.線.閱.讀.

接著他從目瞪口呆的韓箋楓手裡接過酒瓶子,邊灌酒邊往裡屋走。和乾淨了酒瓶子裡的殘酒,沈葉一頭紮在炕上倒頭就睡。韓箋楓愣了半天,忽然心疼他起來,一聲不響地幫他蓋上被子,躺在他身邊卻是一夜無眠。

沈葉淩晨時分醒了,摸到床頭酒瓶又氣吞山河地灌下去,末了瓶子一推,卻睡不著了。仰躺著朦朦朧朧半眯了眼睛,白皙的皮膚上染了紅霞。韓箋楓翻身幫他蓋上被子,正巧看見他這副霞光滿麵的模樣,不由自主地在他紅撲撲的臉頰上捏了一把。沈葉順勢蹭上他掌心很慵懶地“嗯”了一聲。

韓箋楓被他“嗯”得一瞬間就熱血沸騰,忍無可忍地抱緊沈葉%e4%ba%b2%e5%90%bb起來。沈葉被他惹得不得清淨,著惱地抱怨:“你彆鬨,我還沒醒酒。再說今晚還有正事。”

韓箋楓溫柔地笑道:“咱們現在也是正事。這不正好,我來幫你醒醒酒。”摟著他繼續糾纏。沈葉被他廝磨得覺出了舒服,不由得借酒裝瘋,隨著他胡天胡地地撒了場歡。

待到日上三竿,兩人清醒過來,倒相對無言,沒有話說了。晚上將要進行的“大事”,在二人心上籠罩了一層沉重的枷鎖。沈葉深吸口氣,暗歎:又要害人了。不由得感到一陣窒息。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暗殺

最近趕上荒年,得病的人很多,滿洲的各個醫院總是人手不夠,特彆是外國人開的醫院,常年地招收西醫。以沈葉的本事,很快就混進了德國人開的醫院。

加藤博人的病房向來守衛森嚴,沈葉很怕撞上認識他的人,為了躲避盤查,每天工作格外憊懶,之前在醫院混了幾個月還是名見習醫師。數月下來,除了勉強糊口的薪水之外,唯一的收獲就是得知了加藤博人加護病房的具體位置和一身白大褂。

淩晨兩點是人最困乏的時候,此時最易鬆懈。整座醫院壁壘森嚴,從上到下全是關東商社的人馬嚴防死守。要想再次刺殺加藤博人,韓箋楓唯一的優勢就是沈葉這個大夫可以當作內線。

沈葉推著擺滿各色藥品的手推車緩緩往走廊深處挪。一個麵目凶狠的衛士打著嗬欠走過來,惡聲惡氣地盤問:“你乾什麼的?”

沈葉一團和氣地笑了:“醫生,查房。”掌心的水晶球流出妖異的紫光,“帶我去加藤博人的病房。”那名衛士像木偶一樣立刻讓出道路引著他往前走。

沈葉仗著催眠術暢通無阻、所向披靡,一路順暢地進了加藤博人的病房。加藤博人在催眠的作用下睡得格外沉重。沈葉一撩推車上蓋著的白布簾子,在車下麵藏身的韓箋楓鑽了出來。

沈葉對著水晶球聚精會神地施展降術,韓箋楓帶了消聲器的手槍槍口已經對準了加藤博人心臟的位置,隻要子彈射出去,他便可以無所顧忌地帶著沈葉浪跡天涯。至於小葉子,他做了妥善的安排。等他們安穩了,再找機會接孩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