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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風月 王誌 4287 字 3個月前

裡燈紅酒綠的夜生活剛剛拉開序幕的時候,赫曜霆的汽車緩緩駛入俄租界,停在霓虹璀璨的酒店門前一處空地上。酒店大門上,醒目的五個大字赫然寫著“雪園大酒店”。

一名侍者在闌珊夜色中隔著汽車門欠身一躬,殷勤地來開汽車門,迎著赫曜霆進了雪園。

赫曜霆長%e8%85%bf一伸,徑直邁進門口,邊走邊問:“你們韓經理呢?”

侍從邊走邊陪笑著答道:“韓經理在辦公室等您呢,赫先生請隨我來。”

雪園這個地方赫曜霆不是第一次來,所以並不陌生。幾乎是輕車熟路地往樓上走,大步流星地穿過走廊,韓箋楓的辦公室在二樓,隔音效果很好,無論樓下的飯店和歌舞廳怎樣的門庭若市鶯歌燕舞,這裡卻安靜得很。暖氣燒得像過三伏天,像赫曜霆這樣素來畏寒的人也能感到絲絲暖意。

侍從引著赫曜霆到虛掩著的一扇雕花紅木門前,很禮貌地輕叩兩聲,稟報了一句:“韓經理,赫先生到了。”

門內一個清朗的男音響了起來:“三爺來了,快請進。”語調溫和入耳竟有些軟洋洋的味道。

侍從推開辦公室門,韓箋楓已站在門口相迎,柔和的橘黃色燈光投射在他身上,整個人融在燈光裡,仿佛站在五月桃花漫天盛開的天地裡,渾身散發著融融懶散的暖意。

韓箋楓大赫曜霆兩三歲,風流倜儻的一個美男子,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眼尾的餘光自帶三分不羈三分風流,薄薄的嘴%e5%94%87透著些許花花公子的輕薄微笑,秀美中透著得英氣勃勃。

韓箋楓微笑著伸出手去:“三爺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白皙修長的手,卻不是赫曜霆那樣的蒼白,而是健康的瓷白色澤,細膩溫軟地帶著誘惑人心的觸?感。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身體怎麼樣了,家裡都安頓好了麼?”

赫曜霆輕輕鬆開手,他一直不大喜歡韓箋楓跟人握手的方式,總是雙手齊握,將彆人的手包住,他手勁不大,手掌軟綿綿的。

赫曜霆微微垂下眼瞼,仿佛在歎息一般:“老毛病了,恐怕要纏著我到死。”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韓箋楓道:“我又不是你,拖家帶口的。我沒有家室,有什麼可安頓的。”

韓箋楓隻是淡淡一笑,也不接那話頭,心中卻暗暗嘲笑道:“章曜沄不是回來了麼,也不知你有沒有本事安頓得了他。”

侍從端上茶水點心,知趣地退了出去,順便輕輕帶上門。

韓箋楓的辦公室很寬敞光線柔和,古色古香的像個知識分子的文人書房,赫曜霆欠身在沙發上坐下,也晃晃手示意韓箋楓坐,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口袋裡摸出一盒瑞士雪茄,放在茶幾上,打開盒蓋子,讓一隻給韓箋楓:“我特意從江北帶過來的。”

韓箋楓接過來卻沒有抽:“三爺肺不好,我就不抽煙了。”笑笑繼續道:“再說我現在幾乎戒煙了,三爺知道,我有女兒要養,抽不起這麼好的雪茄,也是怕上癮。人的品味嗜好,上來容易下去難啊。”

赫曜霆掃他一眼,聲音冷下來:“箋楓,你這樣說話沒意思啊。小葉子才幾歲能花幾個錢,雪園的生意不差,你怎麼也不至於窮得連煙都抽不起吧。”眉毛一挑繼續道,“還是覺得我虧待了你。”

韓箋楓笑道:“沒有的事,三爺待我一向%e4%ba%b2如手足,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隻是.......現在這世道,生意難做,人也難做。”

赫曜霆目光饒有興味地在韓箋楓臉上轉了轉:“這話有點意思,怎麼?手底下人不聽話,還是有人刁難你麼?”

韓箋楓沉%e5%90%9f了一下,正色道:“三爺,有些話我一直想與你說,但是卻一直沒有找著機會.......”

赫曜霆笑了一下,問道:“什麼事啊?現在不正是機會嗎?箋楓,你跟我說話還繞什麼彎子。還有彆總假模假式地叫我三爺,沒外人的時候叫名字就行。”

韓箋楓微微一笑,沉思一會道:“曜霆,我師父最近年歲大了,仿佛......有些老糊塗了。”

赫曜霆挑眉道:“你是說孔叔?”韓箋楓點點頭。

赫曜霆問道:“此話怎講。”

韓箋楓繼續道:“這兩年我與孫博陽、丁喜表麵上看起來是各有分工,各司其職,但卻不是事事順手。我在雪園,許多事決定起來也頗受掣肘。我們三個都是孔佘的徒弟,每接一筆生意都得師父過目,這是老規矩,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就有。師父對老爺子是忠心耿耿,如今老爺子不在了,便迫不及待地動起彆的心思。雪園打開門做生意,迎來送往,從年初開始,許多重要的客人竟然不再光顧了。

赫曜霆若有所思道:“這事我也有所察覺,箋楓,你知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韓箋楓眉頭微蹙,麵色略有些凝重道:“師父通過雪園歌舞廳,將許多有來頭的客人攏到他的私宅去了。雪園的舞女,總是以陪他的老朋友為借口被借出去。開始我雖覺得不對勁,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畢竟做徒弟的也不好與師父撕破臉。直到這些日子,不少出挑的舞女,莫名其妙地被人花大價錢贖了身,後來還因為這事差點起了衝突。雪園是歌舞廳,沒有舞女,怎麼做生意?”

赫曜霆沉下臉道:“你做事一向謹慎,都能被人見縫插針,更何況賭場和洋行。”

韓箋楓道:“喜子那邊也時常有人去鬨場,有幾個與在雪園鬨事的似乎是同一撥人。”

赫曜霆皺皺眉道,“你知不知道都是些什麼人?”

韓箋楓道:“眼生得很,我問過孫博陽和喜子,他們一時也打聽不出那些人的來路。”

赫曜霆輕歎一聲:“哦?你們都沒見過麼?”眉頭鎖得緊些。

韓箋楓輕聲道:“雖然沒見過,但也並非全無線索,師父在梁伯毓的地盤上購置了一間公館,有人見過那些人曾經出入。”

赫曜霆挑眉問道:“孔叔難不成還和梁家扯上了什麼關係?梁伯毓城府挺深啊,不動聲色地養了這麼一批打手,連你們都沒見過。”隨即正色問道:“這是最近的事嗎?”

韓箋楓猶豫一下道,“曜霆,這件事我不知該不該告訴你。”

赫曜霆道:“你說。”

韓箋楓不動聲色地深吸口氣緩緩道:“是老爺子病重那段時間的事。”

赫曜霆臉色變了變,一絲陰霾爬上眉梢,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孔叔蓄謀已久,想要侵吞我赫家家產?”

韓箋楓也不回答,而是巧妙地岔開話題:“我這經理不過是個架空的傀儡,什麼也做不了主。我受點氣,倒也不算什麼。不過曜霆,你該知道,這事要是與梁家有關,你的損失可就大了。”說到後麵竟有些蒼涼的意味。

抿口茶水繼續道:“雪園總是赫家的產業,難不成往後在城南再開一家雪園,將赫家的買賣分給外人?”他與赫曜霆熟識多年,早有默契,話不必說透,點到即止便可。

赫曜霆臉上微微沉下來,看不出心中喜怒。俄租界這地盤,有著“梁城南,赫城北”的說法,十幾年前兩個豪門不斷爭鬥水火不容,可是誰也鬥不敗誰,誰也滅不了誰。

韓箋楓抬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正色道:“曜霆你也太不小心了,這個時候怎麼能讓鳳梧離開你左右呢?”

赫曜霆目色猛然一沉,問道:“小五去了外地,你是怎麼知道的?”

韓箋楓笑了笑道:“若非如此,今日隨你過來的怎麼會是葉清和薛放。”正色道:“曜霆,我可以想到這一點,旁人當然也可以。”

赫曜霆冷冷一笑道:“你是說孔叔可能會趁此機會殺掉我?”而後搖搖頭:“他不敢動手,我若死了,赫家那些老下屬未必會對他心服。”

韓箋楓咬下嘴%e5%94%87:“那可未必,現在赫家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是姓赫的。”

赫曜霆嗤笑一聲:“曜霖那個笨蛋能成什麼事?”

韓箋楓麵色冷峻道:“正因為他成不了事,才方便‘挾天子以令諸侯’。”又兀自笑了一下,“這隻是最壞的可能,但是不得不防備。其實我看師父應該不會這麼快動手除掉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赫曜霆挑眉看著他問道:“何以見得啊?”

韓箋楓輕聲清了一下喉嚨,不慌不忙答道:“師父應該有他的顧慮。你說的,他若對你動手,赫家那些老下屬大多受過老爺子的恩,以他現在的實力,未必壓得住。赫家家大業大,就算師父吃得到恐怕吞不下。梁伯毓也不會真正幫他,而是更願意坐山觀虎鬥,等到你與師父鬥得兩敗俱傷再坐收漁利。師父在赫家多年,自有一份人脈,一份資產,時機一到獨立門戶,與梁家、赫家三足鼎立,豈不是更妙。”

赫曜霆略略沉思,屋內瞬時一片沉靜,半晌才響起赫曜霆的聲音,清冷平靜,略帶中氣不足的緩和的吸氣聲:“明白了,箋楓,多謝你提醒。”自顧自地苦笑一下,自語道:“是禍躲不過,當年大哥死得不明不白,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做的。如今興許就輪到我了,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輪到曜霖。”%e5%94%87角邊的笑容變得殘酷而有些哀傷。

作者有話要說:

☆、同床異夢

韓箋楓見赫曜霆茶杯裡的茶水剩下一個圓圓的茶底子,不動聲色地幫他續了一杯:“你也彆這麼想,曜沄這個時候回來倒是好事,興許能幫你一把。”

赫曜霆聽他這麼說,心情並沒有變得輕鬆,伸出一根細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茶幾上敲了敲,沉下眉頭:“我什麼時候指望過他了。”指頭又輕輕點了兩下桌麵,抬眼看著韓箋楓,嘴角微微一勾:“箋楓,你師父前年娶了一位姨太太,仿佛才十□□歲吧。”

韓箋楓含笑道:“是啊,我去道賀,還與你碰了麵,你當時好像還跟我說,‘這個小嬸子,麵相有點克夫啊。’”

赫曜霆笑道:“對,就是克夫的那一個,看樣子也不怎麼精明。”

韓箋楓道:“不過聽說她這幾年還算受寵。”

赫曜霆若有所思,挑眉問道:“你說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們,能安安穩穩地守著一個足可以給她當爹的老頭子嗎?”

韓箋楓這時倒不與他繞圈子,直接問道:“曜霆,你的意思......是要在她身上下功夫麼?”

赫曜霆稍微思索了一下,恩了一聲:“沒錯,不過你手下的人恐怕不把握。這事隻能成功不能失敗,否則打草驚蛇更麻煩。”

韓箋楓淺笑一下道:“你什麼意思?我手下的人不能用,你打算要用誰啊?”

赫曜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若是你%e4%ba%b2自出馬,有幾成把握?”

韓箋楓噗地一聲笑了出來:“你還真不客氣,要我%e4%ba%b2自上陣嗎?那你要問我需要花多長時間。”

赫曜霆也笑了:“我知道有點委屈你了。若是需要花個一年半載的,就不如武力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