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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風月 王誌 4288 字 3個月前

。胡子當得精了,名頭響亮,四麵八方的盜寇紛紛投奔過來,手下兄弟養得多起來。他有人有槍,眼見關東的一個軍閥剛死,兒子是個窩囊廢一樣的敗家子,便投入其麾下,節節高升,土匪搖身一變成了兵,挾天子以令諸侯,勢力逐漸大了起來。

趙瑺錚二十七八歲,身材魁梧,相貌英偉,威風凜凜帶著一身匪氣。他前幾日又占了一個縣,滿麵的春風得意。

“是我老趙,”粗狂的聲音在偌大的書房裡回響起來,屋裡隻多了這麼一個人,平白無故地讓人感覺屋子滿了。他還不到三十歲,卻喜歡在比自己年輕些的人麵前裝老成。哈哈一笑,繼續道:“剛去了肇東平亂回來。”

葉清奉上茶點果品,赫曜霆微笑著讓茶讓點心,心想:“你去哪裡,哪裡才亂。平亂,哼,我看是去打劫。”嘴上卻掛著客氣的微笑:“趙團長來得這樣急,難道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趙瑺錚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這不剛開春,肇東那邊亂起來,才壓下。去年年不頭不好,那破縣裡絞上來的糧不夠發餉的。士兵們不能等著餓死,我這算是軍情緊急了,勞煩赫先生給想想法子。”

赫曜霆笑道:“我一個小小商人,不懂兵法,能有什麼法子。”

趙瑺錚也不著急,同樣笑了:“赫先生說哪裡話,像您這樣手眼通天的人物,怎麼會沒有辦法。”

赫曜霆知道趙瑺錚是找他要錢來的。赫家不止養打手,還關照土匪,這趙瑺錚的義父,就是赫家從前養在山上的土匪頭子。如今趙瑺錚領了兵,麵上仍舊認著這門%e4%ba%b2戚,這是往好聽了的說法。往難聽裡說就是,賴上赫家吃大戶。

這感覺就仿佛窮%e4%ba%b2戚找上門來借錢,明知道是不會還的,還不得不借給他,你若不借,這幫子人便會來砸你的招牌。再者說,趙瑺錚畢竟現在還是向著他的,留著還有用,此時並不是翻臉的時候。

但赫曜霆也不想這麼痛快的讓他達到目的,不隻是因為心疼錢,還因為此人今日的無禮,隻身闖入他的彆院,如入無人之境,如若如他意願予取予求,今後還不當他赫曜霆是傻瓜土鱉,任意勒索麼。

“趙大哥,看你急的,我還在養病呢。大老遠跑過來,還闖了進來,這裡沒經理沒賬房,我有心也沒法支錢出來,捐餉的事怎麼也要等我回江南之後才能辦啊。”赫曜霆繼續微微笑著,幾乎“溫情脈脈”地看著趙瑺錚,自然而然地把趙團長改口成趙大哥。

趙瑺錚卻有些不好意思,霍地站起身,兀自走了兩步道:“赫先生,你寫個手令,我帶出去。我那裡軍情緊急,耽誤不得。要是不發餉,底下那幫兔崽子就要造反了。”

赫曜霆也站起身,笑笑道:“趙大哥,你啊,性子這樣暴,你手底下那些人估計都被你罵怕了,誰敢造反。他們背後都叫你趙獅王,幾個刺頭都被你治得服服帖帖,哪一個敢挑事啊。”

趙瑺錚不禁一愣,腦子才反應過來:“這個肺癆鬼還真厲害,隻字不提方才的不快,繞來繞去地打太極,輕輕巧巧說幾句話,綿裡藏針地對付人,我倒是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剛想著要說幾句話,滿心躊躇著提些什麼條件或者直接出言威脅。

赫曜霆眉頭微微皺著,也不說話,輕輕咳嗽了一陣。一隻手向趙瑺錚伸了出去,虛弱著聲音道:“趙團長,你扶我一下,我有些站不穩。”仿佛來陣風就要倒了似的。

趙瑺錚立時走到赫曜霆身旁,畢恭畢敬地攙著他,扶著他坐上沙發。

赫曜霆靠在沙發上,咳嗽得撕心裂肺,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額頭上青藍的血管仿佛隨時都會碎裂一般。看得趙瑺錚一陣心驚肉跳,雖不是頭一遭碰上赫曜霆發病,但這場麵仍舊讓他震撼。

趙瑺錚早就知道赫曜霆是個肺結核患者,對沈葉也不算陌生。

病中的赫曜霆虛弱蒼白,有種看殺衛玠的脆弱美感。衛玠長什麼樣趙瑺錚是沒見過的,至於有多美誰也不知道,但是赫曜霆的確很美,很病態的一種美感,美得驚心動魄。

趙瑺錚扶著他,大氣都不敢出,幾乎一下子就將此行的目的拋諸腦後了。他不能出聲,生怕一說話就把赫曜霆嚇死了,也不敢直眼看他,生怕當真把他看壞了。

憋了半天,用儘全身的力氣,蚊子哼哼一樣溫柔細語地問了一句:“赫先生,要不要幫你請大夫來?”他小心翼翼地捧著赫曜霆的肩膀,仿佛三伏天捧著一座精美的冰雕娃娃,生怕一轉眼就消失了一樣。

赫曜霆氣若遊絲,斷斷續續道:“告訴葉清,叫他去請.......”

趙瑺錚立刻扭頭衝門口喊:“來人,快來人,快點派車去請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

☆、妙手回春

不一會,一抹青影現在他眼前,章曜沄鐵青著臉,一雙鳳目,目光如炬,長身佇立,模樣就像一尊剛出土的青銅方鼎。

赫曜霆抬眼,虛弱地朝那尊“青銅方鼎”一笑,笑得如夢如煙:“章大夫,你來了......”輕咳了兩聲,咳得如霧如幻。

章曜沄不動聲色地做了個深呼吸,順著他的話頭接道:“赫先生,沈大夫今天有事,由我來給您治療。”

赫曜霆輕哼一聲:“沒關係,你的醫術我也很放心。”接著給葉清使了眼色道:“葉清,章大夫慣用的那套銀針我放在書桌抽屜裡了。前兩天,我試著給自己針灸,仿佛不見效。”

葉清也是個機靈的,神色如常地恩了一聲,走到桌前,拉開抽屜,一方絲絨盒子裡整齊地排放了一溜長短統一的銀針。

章曜沄當然不會相信赫曜霆當真會學什麼針灸,他立時認出那套銀針是他們小時候練“飛針絕技”玩留下的,自己也有一套來著,接口道:“怕是%e7%a9%b4位沒找準吧。”

他看得出赫曜霆是在假裝發病,儘管裝得很像那麼回事。章曜沄對他太過了解,這種當上過一千遍之後,練就了一對火眼金睛,掃一眼就分辨得出他什麼時候真生病,什麼時候是在裝。

趙瑺錚不敢妨礙章曜沄醫病,很自覺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臉關切地守著赫曜霆看。

章曜沄伸手一把將赫曜霆從沙發背上拉起來,扶端正了坐好,卷起他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假模假式地給他搭搭脈,然後取了根長針,對準手腕麻%e7%a9%b4,一針紮下去,那叫一個穩準狠。

赫曜霆咬緊牙關,才沒嗷地一聲叫出來。整個手臂又痛又癢,憋得額頭滲出一層冷汗。章曜沄氣定神閒地紮下第二針,他一想到方才赫曜霆那副弱柳扶風的模樣靠在趙瑺錚身上,無名怒火就直往上躥。第二針比前一針還要深上半寸,赫曜霆被紮得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忍著痛從鼻子裡悶哼一聲,心裡咬牙切齒地想:“媽的,章曜沄算你狠,紮你老子。”

赫曜霆就這麼表麵病如西子,實則死去活來地挨了四五針之後,心想,再這樣下去,搞不好就被“章青銅”給紮廢了。兩眼一閉,軟綿綿地向後一仰,倒了下去,一動不動地攤在沙發上。

趙瑺錚嚇了一跳,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暈了,不會是死了吧。看看一旁氣定神閒的章曜沄,戰戰兢兢地問道:“章大夫,赫先生怎麼好像暈過去了?”

章曜沄抬起頭,麵無表情道:“行針之後,氣血流轉,赫先生身體弱,發暈是正常的。”

趙瑺錚不由自主地點頭,想起傲氣凜然的沈葉,心想,這個章醫生仿佛也是個性如烈火的主,赫曜霆的私人醫生怎麼個個都是鐵血壯士一類的,看個病跟英勇就義似的。試探著輕聲問道:“那麼赫先生什麼時候能醒呢?”

章曜沄看也不看他一眼,淡然道:“這個不好說,恐怕明早之前是不會醒的。”

趙瑺錚%e8%84%b1口道:“要那麼久?”

章曜沄皺皺眉頭,不耐煩道:“趙團長,你沒有見過肺病患者麼?明早那是最快的了。”

趙瑺錚尷尬地撓撓頭,連連稱是。

聽葉清在一旁說道:“趙團長,以赫先生現在的身體狀況,今日內恐怕無法與你再說話,不如請趙團長先隨我去用晚飯。”

趙瑺錚皺皺眉,大為失望,心中罵道:“他媽的,還得再跑一趟,這不死不活的肺癆鬼,真他媽的。”隨口對葉清道:“不了,我明天再過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章曜沄忽然站起身來,正氣凜然,鳳眼生威,定定地看著趙瑺錚,看得趙瑺錚一陣莫名其妙。

章曜沄一臉嚴肅地開口道:“趙團長,請留步。”

趙瑺錚一愣:“章大夫?有什麼事?”

章曜沄麵色依舊,盯著他道:“我看你氣色有恙,眼底淤青,是肝火鬱結之症。讓來給你施兩針,治一治。”

趙瑺錚訝然,隨即笑道:“不必勞煩章大夫,我自回去吃兩幅下火的藥,也就好了。”

章曜沄劍眉微蹙,不怒自威:“趙團長,你知不知道諱疾忌醫的害處。像你這種情況,若不儘早醫治,隻怕到時候要追悔莫及。”

趙瑺錚吃了一驚,大概是被章曜沄正氣凜然的氣勢一時震住了,猶豫了一下,當即乖乖坐下:“那就請章大夫費心了。”

章曜沄撚起一根長針,依舊神情莊嚴:“醫者父母心,應該的。趙團長不必客氣。”對準太陰小腸經的%e7%a9%b4道,一針狠狠地紮下去。

趙瑺錚呲牙咧嘴地想:“媽的,這大夫是劊子手托生的嗎,下手可真狠。”

章曜沄麵色如常,又往趙瑺錚手臂上釘釘子一樣,釘下幾針。隨即一臉嚴肅道:“趙團長,這個針要紮夠兩個小時,到時候你自己拔下來就可以了。”

趙瑺錚麵容扭曲著應了一聲,站起身來,聽章曜沄又道:“一個星期之後,再來找我行一遍針,你這病就可以痊愈了。”

趙瑺錚滿臉冷汗地道了聲謝,接著章曜沄一本正經、毫無破綻地目送他被葉清殷勤地送了出去。

章曜沄轉身掃了赫曜霆一眼,方才弱柳迎風攤在沙發上那位“林哥哥”,此時正翹著二郎%e8%85%bf坐在原處,似笑非笑地看著章曜沄,深邃的目光裡折射出狡黠的光,“章大夫還真是醫者仁心啊,幾針下去把姓趙的紮成了變色龍,那張臉由黑變白由白變青,挺有意思的。”

章曜沄冷哼一聲,昂然而立,得意洋洋地看著赫曜霆:“看來章大夫妙手回春,幾針下去,就把赫先生的病給治好了。”

赫曜霆冷笑一聲:“章大夫行行好,再來兩針倒也省事了。直接送去殯儀館即可。”

“三爺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章曜沄不想跟他說話,轉身就往門外走。

卻聽赫曜霆清冷的聲音在身後回蕩起來:“站住。”

章曜沄停下,轉身波瀾不驚地看著他:“三爺,還有何吩咐啊?”

赫曜霆微微一笑:“過來。”見章曜沄站著不動,麵色冷峻,低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