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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425 字 3個月前

你跑到哪裡去了?”

女孩挺著秀氣的筆尖,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見病房裡隻有他一個,於是放下心來,躡手躡腳的擠進屋,“君璽,你不要跟大人們講哦,我去隔壁看漂亮叔叔去了。”

“那不是叔叔,是爺爺。”君璽想了想,按輩分來說,確實是這麼喊的。

蘇素喃喃著,“哪有那麼年輕漂亮的爺爺啊……”

微風卷起紗幔,露出澄清如洗的天空,兩個小人兒互相看了一眼,生怕流金般的陽光燙著女子的皮膚,慌忙搭個板凳去掛窗簾。

門開。

相較幾年前,及腰的長發留起了中分,麵容依舊是江南女子的秀美,許是經曆了太多的變故,如今的葉真更顯成熟。

身後跟著西裝革領的君決,他微微扯開領口,眉頭皺得恰到好處,見兩個小人兒忙手忙腳的掛窗簾,不經瞥向床上躺著的女子,恍惚有種錯覺——等待了多年,她終於醒了。

可這種錯覺很快被推翻。

葉真悄悄的走了過去,玉手撫過女子的眉眼,蒼白的臉上得不到任何回應。

稍後進來的二人問:“她醒了麼?”

葉真搖頭,像往常一樣隨手掖上被角,再細致的檢查一遍。

合上門,屋子裡熱鬨了起來。

蘇素從凳子跳下,顧不得君璽翻白眼,撲到蘇涔和月娘懷裡告狀,“君璽老是凶我,素素好可憐。”

蘇涔揉著自家女兒的腦袋,笑了,露出小紅肉,“老爸有個辦法,可以讓你欺負回去哦。”

蘇素歪著腦袋,“什麼辦法呀?”

“這年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牛的爺們也得怕老婆。就像你老爸我,婚前如何風流倜儻,婚後照樣被虐成狗,所以……要想製服君璽這個小狼崽子,你得勤加苦練,早日將他捏到手。”

蘇涔洋洋得意,接過月娘遞來的水,猛地灌一口,立馬嚎啕,“好燙!好燙!”

“你儘教素素這些。”

“老婆大人,息怒,息怒。”不住的賠笑。

今夜是除夕夜。

照慣例,吃完年夜飯,便各自擼起袖子,戰上了麻將桌。

蘇涔放出大話,“小爺今年要殺的片甲不留!”

君決抬眉,麵部線條堅毅,宛若希臘神話中走出的神明,凝眸應對,不輸半分。

“你去年也是這麼說。”

“前年你還把領帶輸給我呢。”

“大前年也不知道是誰穿著內褲回去的。”

“大大前年某人還跳起了廣場舞。”

“大大大前年……”

你一言,我一語。時而參合著麻將聲。

啪。

君璽合上書,不能容忍,“好吵!”

四下瞅了一圈,蘇素那丫頭又不見了,準是去了隔壁。

“小姨……”君璽趴在被子上,不敢驚擾到躺著的女子,隻是靜靜的看著她。聽護士們說,她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會一直睡在這兒,看不到自個長大。

他一直覺得,周圍的人很吵。

隻有床上的人,很安靜。

“小姨,蘇素那丫頭又告我的狀了。為什麼她總是那麼煩人。如果我有個像蘇素一樣的妹妹,我一定天天打她十八遍,省得她像蘇素一樣吵吵鬨鬨。”

機器上的指示燈投射出冰冷的光,仿佛置身於碧波蕩漾的海洋,斑斕了女子清瘦的側臉。

他搖晃腦袋,繼續道:“媽媽很想您。她買了很多小夜燈放在家裡,還常常翻看小時候的相冊,每當爸爸要收回那些小夜燈和相冊,她就很不高興。她說,總有一天,您會醒來的。可是,那一天,是哪一天呢?”

兀地。

隻聽蘇涔拔高聲音。

“胡了!”

接著又是一通洗牌聲。

君璽往床邊靠了靠,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比他想象的,要溫暖。

“蘇涔舅舅說,您小時候很淘氣。我不信。我知道的,他喜歡騙小孩子,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您一定是個善良的人。不然,他們這麼吵,你怎麼不發脾氣呢。”

一陣風吹來,撩向瓶中的泡桐花,一株花骨朵旋旋而舞,蕩過小人兒的頭頂,落在女子手上。

淡紫。

蒼白。

漸漸要融為一體。

那纖細的手指微微觸動,似振翅欲飛的蝴蝶,隻因眷戀春風的旖旎,便從苦楚的寒冬裡,緩緩複蘇著……

“其實,我也是有脾氣的。這一覺醒來,就看見好大麼一桌麻將,擱誰誰都要受不了。”

君璽呆呆的看著這隻手,沿著視線一路上滑,將將落入一雙澄清明亮的眸子裡,月上樹梢頭,雲隱花前後。

她笑了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戲劇性的拔掉呼吸機。

嗶——

警鈴響。

剛磊了一局的四個人齊跳腳。

她笑得像貓一般。

是他的錯覺麼,他怎麼覺得,她才是那最不安靜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161-將子拖走

帝機七年,離州兵臨城下,帝都一分為二,離州少主割據稱帝,時則君帝登基第七個年頭。兩帝並立,八荒決裂。

同年三月,儺塔分崩離析,儺主下落不明,儺教萬年威望毀於一旦,一些宵小者企圖趁著儺教末路之際,行藏汙納垢之事,妄想吞並儺教萬年的基業。幸得儺子玄君挺身而出,廢除上一任儺主之位,重新召回儺教主力。

有人說,儺教雖是強弩之末,但萬年根基在此,怎會輕易被抹殺。儺子得天獨厚,享譽盛名,必定會重組儺教,再展宏圖霸業。

然而——

同年九月,儺教瓦解,一座王朝拔地而起,玄君另辟蹊徑,占坤州即周邊要塞,自稱‘玄帝’。手下殿主域主各顯神通,能人無數,雲上宮威儀壓界,即打破了儺教不可入政的禁製。

玄帝少年老成,隔空喊話,“儺教束己束人,也該任性一把了。”氣勢昂然,像是絲毫不把兩帝放在眼裡。傾回一片嘩然。

同年十月,震州境內多有摩攃,一半是景帝的人馬,一半是玄帝的人馬。景帝一方雖有西龍將軍滕龍助陣,但在八大域主之一的震主手裡,根本落不得好處。這一狀態,持續了三個多月,終於達成共識——震州三分之一歸於離州,其餘的三分之二皆歸玄帝。

世人道,儺教萬年根基著實恐怖,之前一直位於在暗處,如今公然放出實力,一戰成名,不容小覷。

且看離州如何應對。

近日,景帝多有焦慮,戰事雖有緩解,但他並不想就此止步。眼看坤州玄帝穩操勝券,不免有些煩躁不安。

為今之計,隻有一人可解。

景帝帶著落音,%e4%ba%b2自去忘山拜見那人。

那人回:“三次。我隻助你三次,其他自求謀略。”

帝機八年,兌州並入離州,離州正式建國封號,犬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如今好上高樓望,蓋儘人間惡路歧。’中的二字,定為國號‘離國’,史稱‘六歧王朝’。

同年六月,君帝改國號‘君國’,史稱‘傾回王朝’。玄帝改國號‘高玄國’,史稱‘儺王朝’。

三朝並存,開啟亂世。

***

忘山。

“你當真要走?”老者問道。

他輕拭衣角,“我留在這多時,是時候回去了。”

“你嘗試渡忘川多年,可有把握能過那入骨相思苦,如果失敗了,你可知要去往哪裡。”

他回首,望著悠悠白雪,寒梅獨領枝頭,他雖不是生於此,但也算是長於此。可這一世,本就是他憑空塑造的輪回,隻為再活一世,再次,遇見她。

重新凝視眼前的忘川,他輕描淡寫的道:

“她在那兒。”

僅僅一句,勝過千言萬語。

不論她在哪兒,他都要去。

老者歎息,“你執意如此,老朽也不便說什麼,隻是忘川難渡,你好自為之。”

藍衣漫過刺骨的寒水,他對她的思念,成了阻止他腳步的唯一的阻力。

他自嘲。

原來,世間的情愛,比及忘川的水,還要傷人。

他的姑娘,說好了要來找他,卻在半道上迷了路。他和她,一個臉盲,一個路癡,簡直再悲慘不過。

眉宇堅定,步履從容。⑦本⑦作⑦品⑦由⑦思⑦兔⑦網⑦提⑦供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可那又怎樣……

他臉盲,他可以將她牢牢刻在心上。

她路癡,他可以一次又一次找到她。

他等了萬年,就是為了抓住她,緊緊的護在懷中,永不放手。

現世。

蘇素從隔壁跑來,氣喘籲籲的道:“不好了。不好了。”

“烏鴉嘴!”君璽翻她白眼。

床上的女子靜靜的躺著,自清醒後,蒼白色的麵容已有好轉,%e5%94%87瓣也紅潤起來。

“怎麼了?”

蘇素忸怩,生怕嚇到這個紙糊的美人,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

君璽覺得蘇素簡直在無理取鬨,平日裡風風火火像個假小子,現在又突然發起神經來,於是,對床上的女子說道:“她呀,估計是打翻哪個護士姐姐的推車,怕被捉住才趕緊逃回來吧。”

這種事,蘇素做了不止一次兩次。

可這次蘇素真的生氣了,小小的嘴%e5%94%87高高的翹起來,“才不是呢!”

“那是什麼?”君璽反駁,“你說啊!”

兩個小家夥總是那麼歡樂。

女子捏起兩顆葡萄,一人塞上一個,總算堵住了這兩人的嘴。

隻見蘇素眼裡包了淚,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嘴裡因堵著葡萄而口齒不清。

女子動容,“你說誰醒了?”

蘇素咽下葡萄,終於哭出聲來,“隔壁的漂亮叔叔醒了。”

隔壁的……漂亮叔叔……?

女子試著下床,但因好久不走動,身子承受不住,眼看要跌倒在地。一個瘦小的肩膀費勁的撐起她,銀牙緊咬,看似單薄的身軀竟迸發出巨大的力量。

女子道:“君璽,可不可以扶我到隔壁。”

他突然覺得,身上背著的人輕飄飄的,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他很害怕,甚至不敢動一動,周圍很近,連蘇素的哭聲都被放大了很多倍。

她可真能哭。

女子見他愣住,以為自個太重,年幼的他連支撐都很吃力,彆說是把她扶到隔壁了。

於是,抓住一旁的吊杆,讓自己勉強站住。

一步一步踱過去。

開門。

關門。

再開門。

清風揚起窗簾,迎麵撫上她的臉。

那人淺笑。

如白駒過隙,如滄海桑田,每一個等待,都會有相聚的時候。

他等到了。

“小貓兒……”

她跌坐在地上,從哭到笑,窗外春暖花開。

五年後。

葉家萌娃哭喊著撞門,“你們為什麼要把我給丟出去?”

一聲更比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