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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431 字 3個月前

隻顧平添寂寥。

他微微睜眼,垂眸看向樹下,一個粉嫩的小姑娘正踮腳望來,眼裡靈動清澈。

“你睡了多久了?”

就在此時,一片粉白的桃花瓣落在鼻尖,隨著輕緩的呼吸,一點一點顫唞著。他眼裡有它,眸子泛著深藍色的光,仿佛是臨淵的深潭碧海,帶著莫名的吸力。

許久,骨節分明的手拈住這片桃花瓣,灑入回風裡,他淺淺一笑,瞬息,暖了滿院春。

“很久很久了……”

小姑娘歪著頭,繼續問道:“那你還要睡下去麼?”

“不了……”

小姑娘拍手叫好,作勢要爬上樹梢,同他坐在一起。可她才十二三歲,個頭並不高挑,怎麼爬也爬不上去,累了一時,才將將踩上最近的一根枝杈。

隻聽‘哢嚓’一聲——

枝杈不經她看似單薄的體重,應聲折斷在當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還未等他出手,一道身影急急掠過,半空中打橫將她接住,輕輕的降落在地上。俊秀英挺的五官被月色描繪的清冷,稍稍的慍怒掩蓋了蜜色的肌膚,“落音,這是第幾次了?”

小姑娘像隻受驚的雀兒,聽到斥責,立刻將頭埋進結實的臂彎裡,聲音又小又軟,“景哥哥,我不敢了……你可不要生氣哦。”

景少主很生氣。

他小小的準娘子,總是這般愛惹事,和那人一樣不省心,“身子怎麼這麼涼?”摸了摸懷中的手,還帶有嬰兒肥,卻能讓一顆浮躁的心安定下來。

“哪有。”理直氣壯地瞪去。

“昨個拿來的夾襖怎麼不穿上?”

“不要穿。”

“為什麼不要?”景少主略帶好奇的看著,桃花一樹春,心中一座城,那裡隻住著他懷中的小人兒。

撅起小嘴,大眼眨呀眨,“會胖的。你看如姐姐胖了,肖哥哥就不抱她了。”

景少主認真的思索,“有道理。”

小手繼續比劃,“再說,那個是大人穿的。你看滅一哥哥大了,從十哥哥也不願意抱他了。”

“說的對。”

“還有還有啊,虎妞姐姐還跟我說,男人不喜歡胖姑娘,像龍哥哥最近就迷上了霓裳閣的狐狸精,三天兩頭往那兒跑呢。”大眼睛滿滿好奇,“什麼是狐狸精啊?是儺鬼麼?”

景少爺的劍眉抖三抖,心中把虎妞罵了千百遍,忍下一腔怒火,對小人兒和顏悅色的道:“你如姐姐懷了寶寶,自然肚子大了些。你滅一哥哥二十又五,從十哥哥想抱他,也是抱不動的。你龍哥哥完成任務去了,這小子一根筋,對你虎妞姐姐一心一意,莫要聽她那些個醋話。”

“那儺鬼呢?”

景少主頓住,瞟向遠古的荒漠,目光堅定,“這世上,是沒有儺鬼的。”

“真的麼?”

“有的是,人心。”

儺教給人的心禁錮起來,成為傾回不朽的傳奇。而他,便是要做那推倒腐朽製度的罪人,即便跨過遙遙的荒漠,站在風雲咆哮的浪口上,也要%e4%ba%b2手打破萬年的束縛,給所有人自由。

小人兒拽了拽他的衣角,“景哥哥……”

“這是你阿姐說的。”

“阿姐她什麼時候回來啊?落音很想很想她。”

景少主看了看樹上的人。

桃花怒放的太過豔麗,蓋住了他溫和從容的側臉。

於是,歎道:“她既然許下了三年之約,便是拚了命也要回來的。我們隻管等她就是。”

小人兒似懂非懂。

景少主抱著她,離開這滿院春光,離開了樹上夢寐的人。

第二年。

天懸陰空,流光飛雨。

簡山升出了霞光,急速凋零的落葉鋪滿泥濘的山道,呈滿目的深綠與碧翠。緋紅的楓葉迎風搖曳,伴隨著滾大的雨滴,淹沒於塵囂低埃之中。

滿頭的銀頭皺了霜雪,悄無聲息地被灰白取代。

滕龍躬身側立,見那漸漸消隱的天人,眼中隱忍著悲痛,沉沉的道:“師祖走好。”

大道臨界,不得不走,修仙之人窺探一生,絕愛一生,也不過為了此刻。而今,八荒終於有人飛升上界,理應是天大的好事。

待他踏著步子,不慌不忙的趕到山頂,方覺秋意濃。

天人回首,“你來了。”

“舅父,塵世多硝,還請好走。”拱手,謙和,目生清波,徐徐不驚。

“如兒如何?”

“如姑娘生了對龍鳳胎,肖錯高興的不得了,日日守著她母子倆。”

“歌兒如何?”聲音晦澀。

“滕將軍每日忙於農種,前兩年身子不適,這兩年倒也好些。”

天人瞧他眉眼溫和,像極了那唯一的%e4%ba%b2妹妹,歲月沒有改變他的麵容,仿佛是清風浮水碧滔天,再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動容。

也隻有……

“葉兒可有消息?”

那般從容不迫談笑股掌間的人,下一刻,便微微皺起了眉頭,眼底寧靜祥和的海翻卷浪花,迭起深深密密的思緒,深藍薈萃著淺白,已是彎成了一道薄月。

微笑著。

沉默。

天人謫仙歸去後,簡山恢複如舊,破敗的小屋搖搖欲墜,竟頑強的撐了下去。

他最後望去,遠山如黛,又是回到最初。

坎州。

一處連海小鎮。

天悠靛青,海自浮萍,浩瀚中停著一孤舟,揚起嫋嫋炊煙,仿佛是扶搖雲上的鯤鵬,不見其身。孤舟劃過碧波,悠閒的魚兒齊齊鑽進舟沿,歡愉的%e4%ba%b2%e5%90%bb著一旁搭下來的海藻,魚尾擺動,濺出鱗次櫛比的水花。

一眼望過去,金光閃閃一片。

釣叟垂了根竿子,便全然不顧,抱著一隻肥圓的紅鳥,睡得正酣。

他踩著水花,輕飄飄的上船,接過釣竿,繼續垂釣。

釣叟打著哈欠,從好夢中醒來,見他坐在麵前,絲毫不驚。搖了搖懷中的紅鳥,紅鳥翻個身,大罵,“你個老猴子的,不要擾爺春夢!”

釣叟無奈。

不過一會兒,魚兒上了鉤。

一點一點的收著線,等看到那隻肥美不識路的魚兒,他莞爾一笑,餘暉尚溫,淺淺的倒映在眸子裡,染成秋菊般絢爛的顏色,娉婷一眼,綻放一世。

小心翼翼的解開,將其重新扔回水裡。

釣叟可惜,“多肥的魚兒!”

他道:“是啊……”

茶水煮的沸騰,白煙咕嘟,香了滿船。

紅鳥又翻了個身,不知夢到了什麼,口水濕了釣叟的褲子,惹得釣叟有怒不敢言。想他堂堂尚候,老年淪落到被紅鳥捉來當枕頭,說來也心酸。

釣叟咕噥,“那丫頭不知何時回來,收了你們這幫妖孽妖人。”

紅鳥抬了眼皮。

他頓了手腕。

微妙間,又有隻魚兒上鉤。

收線。

放回。

“已經第二個年頭了……”

茶水溢出,香味撲鼻,不知驚著了誰家的景,日陽向往,漸生篝火。

第三年。

離州大軍挺入,直逼帝都,人心惶惶。

君帝下旨,棄西保東,從此帝都一分為二,結束了帝王集權製,開啟兩朝並立的格局。

離州少主借勢登基,擇離州沙城為王都,擬國號為‘景’。

世稱景帝。

又封滕龍為西龍將軍,統帥離州大軍,依次封從十、滅一為左右副將,任皮猴、虎妞等人作滕家軍的軍師、都統,各司其職,共展霸業。

暮霞宮。

沒有晨曦的溫煦,沒有正午的炙熱,在這裡,晚霞如往常一般,撒滿斑駁的青竹林。

竹骨尤佳,竹葉早已不知去向,腳下的春泥開出了新芽,嫩綠頂破寒冬的蕭瑟,重新裝扮蒼茫的大地。憑欄黃昏,獨守一宮,紫衣人坐在熟悉的搖椅上,靜靜的搖著,默默的看著,鳳目凝萃著青灰色的瓊宇,不知在想什麼。

‘嘎吱’

‘嘎吱’

雪在燒。

院中放了一盤棋局,前不久剛從朝陽宮搬了過來。-思-兔-網-

還記得,那時她坐在輪椅上,身子才將將好些,勉強能在外待上片刻。

隔著重重芭蕉葉,她將手裡的黑子儘數擲在盤中,麵容溫成一團,時而模糊,時而清楚,對年輕的將軍細細教導,隻為能逃離這幽閉的深宮孤島。

他來了。

紫衣人搖著輪椅,走到棋盤的一側,執起黑子,輕車熟路的開局。

第一步,天元。

他依舊淡定,順手執起等候多時的白子,從容的應對。

之後,步步驚心,招招險境,虎嘯龍%e5%90%9f,絕處逢生。一副棋局變幻莫測,讓人應接不暇。唯有執子的二人目光洞徹,你爭我奪之下,絲毫不想讓。

最終,落子無悔,勝負已分——黑子差半步,白字勝半步。

隻半步,分天下。

“我輸了。”紫衣人道:“我永遠輸你半步。”從前是,現在是,可憎的半步,也失了她。

他輕笑,“承讓。”

“承讓?嗬,可笑。當初,你把葉子放在小築,不過是為了今天這幅局麵。兩朝分立,你確實贏了。我輸的心服口服。唯有一點,讓我至今不解……”

“何事?”

“我失去了記憶,阿靜便出現了。她代替葉子,留在我身邊,我一直不曾懷疑。可世上哪會有如此湊巧的事?一個人的存在,會被另一個人取代麼?”紫衣人目光炯炯,在等他的答案。

他輕勾嘴角,“我把她送到你身邊,是想助你就此看見。不是讓你,愛上她。”

答案明了。

紫衣人冷哼,“她若是知道此事,可會愛上這樣的你?”

“她不會知道。”他緩緩的道。

坤洲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天搖地動山河變換,沉鬱三年的天空終於放晴,夕陽來不得落下,便被南方的一團火焰點燃。

儺塔倒了。

他,也走了……

***

三年已過,

而你,

在哪兒?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160-扶搖歸來

現世。

B市迎來了最溫暖的冬天。

街上年味兒濃厚,下了一夜的雪,還未見著太陽,便化了個一乾二淨。

正巧陽光透過紗幔,倒映在窗台的積雪上,折射出一道光亮,晃過床上熟睡的女子。

她睫毛顫顫,仿佛下一刻就要醒來。

一旁打瞌睡的小人兒,揉了揉眼睛,眉目間帶著超越同齡人的成熟。

“小姨?”

床上的人仍在睡著,氧氣罩裡吞吐白霧,‘滴滴’的機器聲也沒把她吵醒。

她仿佛睡了很久,久到太陽升又落,瓶子裡的泡桐花換了數遍,自己又長高了幾分……這麼久了,她依舊躺在那兒,任時光刻下不老的容顏,經年如一。

門被推開,探出個小腦袋。

小人兒皺眉,“蘇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