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兒,如姑娘會把藥端來,你要按時服下。”
“那你呢?”我追問。
他沒有回答,突如其來的安靜。
半響。
三聲叩門,師姐端著藥進來,臉上的光若明似暗。把我扶起後,也是一言不發的喂我藥,不吐露半字。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難不成我得了什麼隱疾,這副剛重生的軀體也要落敗了?
再倒黴,也不能這麼倒黴吧!好不容易重生了,雖然不是自己的殼,但同為轉世六身,‘用’起來也算得心應手。這才沒過幾天,又成了閻王生死簿的小鬼,任誰也要欲哭無淚了!
我歎氣,“你莫要難過,我早已看透了。”
師姐頓了頓,也是長歎一聲,“你若嫁個好人家,我也能安慰一些,了卻一樁心事……”
我搖頭,“嫁人之事,哪敢奢望。”
“葉兒……”她忽然莫名來的悲痛,哽咽住,擁我入懷,香味撲了滿鼻,“你投身在儺教嫁娘身上,必是受儘了苦楚和委屈,師姐隻恨沒在你身旁,先是讓你無辜慘死,後是讓你飽受折磨,如今……”
“師姐……”
“如今,你又懷有身孕,天大地大,何處容得下你呀……”
“懷……孕……?”
晴天那個霹靂,什麼懷孕!誰懷孕?是在說我麼!
這不可能,我並未與人同房,怎麼會懷孕呢!難不成我也做了聖母瑪利亞,做了處子身的孩他娘?不對啊,都說傳聞不可信,那就不一定是真的嘍!
對!
不是真的!
我頗為淡定的推開師姐,用嚴肅臉對她說道:“懷孕這種事,我一個人是做不來的。”
師姐兩頰飛出紅暈,嗔怪的瞪了我一眼,故作強勢的回擊:“你當師姐是不諳人事的少女啊,這男歡女愛的事,自然是造詣頗深。哪用得著你來教!”
“師姐,我是說,我沒跟人行房,往哪懷孕呢?你們都弄錯了,彆在這嚇唬我了。”
師姐狐疑,搭了把我的脈,沉%e5%90%9f一時,再三確認道:“葉兒,你腹中已有三個月的胎兒,你當真不知?”
胎兒!
就在此刻,異樣的惡心感泛上心頭,我又吐了起來。
為什麼會有孩子?這個孩子是誰?我才剛重生,他便早已在我腹中,讓我無從察覺。我該怎麼辦?
諸多疑問徘徊在腦海,久久不去,直到師姐把我扶起,用白瓷勺一口口的喂我湯藥,剛才的惡心感才減輕了些,“你這丫頭哪來一點省心的地方。我且問你,這孩子是誰的?”
“誰的?”
“我在問你。”
“師姐啊……”萬分委屈:“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
“真的。”
師姐色厲內荏的道:“事到如今,你還想包庇那人麼!”
“我沒有!我也想知道孩子的父%e4%ba%b2是誰。”
“你,你怎麼能乾出這等荒唐事!”
師姐生了氣,收起空碗,轉身便要走。我一把拉住她,說什麼也不放手。她問什麼,我也回答不上來。場麵一下子僵持著。
師姐最後問道:“你當真不知道孩子的父%e4%ba%b2是誰?”
“我……”就在剛才,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張臉:那是幾天前,我從昏暗的屋子裡醒來,喉嚨火辣辣的疼,身子也是酸疼不堪。一人背對著我,部分麵容隱藏在搖曳的燭火裡,唯有一雙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睛,如同深邃的夜空,以強大的不容拒絕的氣場,牢牢鎖住了我。
即便我忘了他,也不會忘了他的聲音,“我從地獄把你接回來,你隻需聽從我所說的每一句話。從此,你不是滕葉,不是葉扶,隻是我的一個替身。替我行走人間,尋找好玩的事。”
他便是儺主。
以“好玩”為說辭,隨手評定人的生死,當初的慘狀,我怎能不記得!
而這個孩子……會不會是他的?
我踉蹌的站起身,兩眼幾乎一片昏黑,腹中也是沉甸甸的可怕。
師姐生怕我摔倒在地,慌忙抱住我,不停的告誡,“葉兒,你現在懷有身孕,切不可動怒。”
“讓我如何不生氣!”我用雙手捂住腹部,恨不得知道所有真相,可眼前,還是看不見儘頭,“我重生沒幾天,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孩子,可笑的是,我連孩子他爹都不知道是誰!我從小無父無母,看彆人家的父母,便羨慕的不得了。如今,我的孩子也沒了父%e4%ba%b2,我甚至害怕他長大後,會不會也羨慕彆人家的父%e4%ba%b2!”
我隻想要安安穩穩的活下去,有一個不大的小家,孩子平安長大,不要和我一樣。這樣卑微的願望,難道永遠不能實現麼!有什麼苦難,有什麼紛爭,有什麼陰謀,都衝著我來好了,為什麼還要連累孩子?
他還那麼小……
是我,剝奪了他,被愛的權利。
望著漆黑的夜,我一字一頓的道:“若是這樣,我情願,不曾活著。”
不知何時,阿真走近,小心翼翼的抱著我,撫摸我淩亂了的發,聲音是江南女子般的溫糯,“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我都會在你身旁。這個孩子,他會很幸運。”
很幸運麼……
我坐在床頭,癡癡傻傻了幾天,看窗外細雨迷離,像極了我的心思。窗外的泡桐樹被雨水染濕,嬌嫩的花骨朵雖瑟瑟發抖,倒也倩影挺立,不輸於紅梅傲雪的氣節。
師姐誇——
春天生的孩子,長得快。
夏天生的孩子,很開朗。
秋天生的孩子,最聰明。
冬天生的孩子,更健康。
阿真提議,“等孩子快出來的時候,你可以憋一憋,選個好季節再生。”
我:“……”
兩個星期後。
我感受到了這個小生命的存在,他好像是在伸展拳腳,僅僅一個舉措,卻讓我淚流滿麵。
我的孩子。
他會長得又白又胖,也會很調皮,最重要的是,他會平安的長大。我會告訴他,他有個大哥哥,叫那那,很愛哭,以後要相%e4%ba%b2相愛。我會告訴他,他的父%e4%ba%b2是蓋世英雄,不丟人,也很愛他。我會告訴他,他是個幸運的孩子,一直都是。我會告訴他……
師姐歎氣,問:“葉兒,你怎麼又哭了?”
我在眼淚中,笑出聲來,“我從沒做過母%e4%ba%b2,而今第一次有了孩子,當真是母子血脈相連。這種感覺,真好。能遇見這個孩子,真好。”
“那你為什麼還哭呢?”
“我隻是難過,我和白端,終究是錯過了。”是啊,一切都好。隻是,沒有他。
“癡兒女!”
師姐拉著我,往窗邊走。這幾日,我緊張兮兮,一直不敢靠近窗戶,生怕吹個風,得個小感冒,生出來的孩子也是病的。
這麼瞧,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窗下,湛藍色的錦衣被泡桐樹遮個正著,隻留下六棱雪花袖口,在滿天的花海雨落裡,熠熠生輝,迷失雙眼。
他靜靜的站著,渾然忘了時間,就這般站著。
師姐道:“白端此人,腹黑冷漠,城府頗深,多次傷你。著實是個可恨之人。你若不喜歡他,師姐恨不得將其鞭笞極刑,讓他痛不欲生,在你腳下哭喊求饒,也不消心頭之恨!”
“……”有這麼可恨麼。
話鋒一轉,倒似求情,“你渾渾噩噩這幾日,他日日夜夜守著你。風吹不理,雨落不驚。晨暮有時,唯愛無期。你,可願意,同他說說話?”
“不!”
我趕緊關上窗戶,心裡百般苦澀,千般辛辣,彙聚成一句話,“我見不了他。”
不是說不了話,是壓根連見都見不了。
我怕,好不容易平靜的內心,再起波瀾。我怕,好不容易接受的現實,再被推翻。我怕,好不容易建起的希望,終將成空。
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無所畏懼,能經得起他的不甚在意。
還是不要見麵的好。
當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正發著呆,忽的,一陣簫聲入耳,迷離中,仿佛有一隻青鳥飛過頭頂,用白玉般渾圓深沉的眸子盯著我,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不清了。月夜成碧海,螢火相爭輝,倒掛在浮雲層淺,彙聚成燦若明珠似的倩影。
“白玉斂自屑如花,葉景連聚根似塔。端得雲上化春水,莫許真顏淡瓊華。”
簫聲依舊。
我終於妥協了。
來到窗前,看長夜凝露無聲,他修長的手指搭在玉簫上,眼望春江月,花開半邊天。
他折了一朵泡桐花,淡紫,花小,%e8%8c%8e深,香清,普通又卑微的樣子。飄然而至,站在樹梢,緩緩的將其彆在我發間,薄%e5%94%87彎月,深眸藏情,暖心。
“期待你的愛……”
他淺笑,“我的端兒……”
淚如雨下,泡桐花觸及左耳,傳來陣陣的酥|麻,等到我回過神,就連指尖,也是溫熱一片。
原來,他知道。
原來,我從未認錯。
原來,他是葉莫。
漫漫長路,現世離界,我終於找到他了……
“葉莫!”
我抱住他,為五年的分離和十年的錯過,痛哭失聲。
“如果,你注定是我的劫、我的難、我的罪、我的魘。就算,我渡不成這劫,逃不出這難,承受不住這罪,永生永世沉淪……”咬牙,妥協,“我也甘之如飴。”
他揉碎了我的發,“我的命運,隻在你手裡。而你的手,我會牢牢抓住。”
“白端……”
“嗯。”
“我愛你……”
“嗯。”
“這個孩子……”
額頭吃痛,我癟嘴,他把手放在我腹部,一股暖流透過薄薄的衣服,流轉至奇經八脈,最終和那絲細微的胎動,結合成一體。該有多愛,才能與這個孩子血脈相連,視為己出。
他溫和的道:“我們的孩子,會平安如是。”
他說——
我們的孩子。
再也沒有,比這話,更動聽的。
孩子,你看,我沒有騙你呀。你的父%e4%ba%b2是個大英雄,他很愛很愛你,我也很愛很愛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長大。
安胎藥喝了幾天,老醫官總算確信,我腹中的孩子和我一樣強大,也用不著安胎了。於是,我精神抖擻的拉著阿真去漫步,回味一下%e4%ba%b2情,可阿真實在是個高冷係的美人,說什麼也不願意自毀形象。
我隻不過讓她唱首兒歌,至於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麼!
阿真質疑,“胎教?就你那跑了山路十八彎的嗓子,還能給孩子什麼胎教?”
我挺了挺肚子,要為自個找回當媽的尊嚴,不屈服於yin威之下,“孩他乾娘,有你這麼說話的麼!我們生為改革開放後的新媽咪,思想也不能停留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都說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點上,我這樣做,有錯麼!”
阿真瞥了一眼桌上的空碗,雲淡風輕滴水不漏的回:“哦?是麼?昨晚肖錯帶回來的佳釀,是不是讓你嘴饞偷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