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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431 字 3個月前

沒有一絲人情味。

比起我,他更像是這人世間的一縷遊魂。渾身透露著蒼涼蕭肅,宛若凋零殆儘的寒梅,終究在鳳血中褪去了顏色。湛藍的衣衫被覆蓋了深邃,於眼前,似九萬裡下的幽靜海底,處處藏著深不可測和不可捉摸。

三年前,我死了。

幾天前,我又活了。作為儺教的嫁娘,也就是當年在山陰地見到的紅衣女子。

我時時刻刻記著她所說的話,在過去的十年裡,一直念念不忘。而今,我竟複活在她身上,又一次麵對他!這到底是怎樣的宿命和因果,要把我和他卷入無休止的輪回裡,沉淪起伏,糾纏不放,反複傾訴相愛與不得,離愁與彆苦。

隻是,我深愛的人啊,這一次,他可會將我認出?

“抱歉……”

他緩緩的把手抽離,背在身後,神情悠遠飄渺,如頭頂上翻湧著的濃濃的雲海,尋不到出口,“你,不是她。”

一句話,兩顆心,抹去了所有的希翼。讓我痛得顫唞了身子,隻想淹沒在他的眼底,也好過被他放置在眼外。原來,我的愛人……他不認得我了。再一次!

“公子是認錯人了吧。”我輕笑,後退三步,火紅的衣裳在腳下蔓延,“您的目光,真讓人不喜。”

對,我討厭你。

討厭你總是臉盲,討厭你總是遺忘,討厭你總是這般,任我一個人相思成災!這斷腸般的疼痛麻木,寸寸裂心的三言兩語,都隻是你的無所畏懼和我的步步驚心!

白端,我該有多狠的心,任你踐踏至今!

我道:“方才多謝公子了。告辭。”

他伸手,攔住,袖口的六棱雪花紋絡咄咄逼來,迫使我停下步子,“既然相遇,便是有緣。嫁娘何不賞在下一個麵子,去城中的酒館敘一敘呢。”

哦,我怎麼忘了。精明如他,又豈會放過這次機會。

“起風了。”他忽然說道。

一片泡桐隨風搖曳,顫顫巍巍,在風中打轉旋兒,落在的地上的模樣,像極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細加辨彆,我這才發現,前方正是當年勒馬前的懸崖。

多麼可笑。

他早已不是那個溫和腹黑的白公子。

我也不是那個嬉笑怒罵的小貓兒了。

他看也不看一眼,走得穩穩當當,將那朵泡桐拋之腦後,忘記了所有。就像他常做的。剔除壞死的部分,留下乾淨的部分。我便是那最不值得留的。

這一路,走得殘酷。

那昔日的種種,走在每一條山路,感受每一寸土地,聞著每一抹花香,都是記憶中的樣子。初遇他,跟隨他,糾纏他,輕信他,往事皆曆曆在目。還有什麼,比我記得,他卻忘了,更殘忍。

待走到客棧的那一刹那,院子裡的那株碩大的泡桐樹,不加掩飾的映入眼簾。

“你知道,泡桐花的花語是什麼嗎?”

期待你的愛。

是我窮儘一生想要告訴他的。

泡桐樹下躺著一個%e9%b8%a1皮鶴發的老翁,手裡拿著藥罐,臉上長滿深壑般的褶子,顯得愈發蒼老。他往我這瞧來,眼睛眯成一條縫,許久,一字一頓的吐露道:“拉皮條。”

噗——

沒想到過了十年,他還記得這事呐。

我忍住笑,裝作不解的樣子,“大爺,您在說什麼?”

“罷了。罷了。”他擺擺手,捧著藥罐猛灌一口,哼著曲子,沉重的眼皮耷拉下來,似要睡著,“山野蠢物,不懂規矩……”到後麵,已聽不大清了。

客棧還同以前一樣,簡陋的可憐。

唯有正中間的酒桌空著,小二將我們引到桌前,順口問著,“客官幾位啊”

我不假思索的道:“三位。”

“是七位。”白端糾正,眼皮也不抬一下。

我狐疑,“還有人要來麼?”

“嗯。”他勾起一抹笑,“是在下先約好的人,還請嫁娘不必在意。”

“白公子與我很熟麼?”

“此話怎講?”

“怎知我不會拒絕同席之事。”

“料想如此。”

“哦,那白公子一定是那神機妙算之人,想必對我也是略知一二吧。”

“一見如故。”

我惱怒,彆過頭,發誓不再看他半眼。左提醒,右暗示,對他而言,簡直是自討沒趣。不記得就不記得,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過一時。

師姐和肖錯踏著夕陽的剪影,出現在客棧門前。

身後站著一對璧人。

我如觸電般,一下子站起,茶水燙著了我的手背,也渾然未覺。三年了,對我來說,是她空洞的眼眸,和我不甘的認命。再見麵,竟是這副場景。

斜陽若影下的昏黃,泡桐迎風時的徘徊,她梳著簡單的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依舊是素麵朝天,不施妝容,卻美得猶如夢境。隻有那雙明亮璀璨的眼睛,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好了。

她終於好了!

我可以觸摸到她的手,感受她曾給我的所有溫暖,傾聽她鼻息下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還有她周身散發的熟悉的溫度,以及遠山眉杏兒目裡短促飄過的驕傲。

“阿真……”我喚道。

下一刻,便改了口,“姑娘……”

我不可以認她。

她該有自己的生活,該有幸福的未來。葉真,這二字,隻會代表著不幸與災難。

師姐薄怒,玉手扭著我的耳朵,聲音悲愴,“你真是個沒心肝的東西!”

我犟著脖子,冷硬的說道:“放手。”卻潰敗在師姐的眼淚下,低著頭,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倒是阿真笑了,猶如拂曉前的一滴晶瑩的晨露,閃爍著亙古不變的微光,照耀黑夜帶來的冰寒清冷,“你連死都敢,又為何怕與我相認?”

我不怕死,隻怕你怪我,讓你做了%e4%ba%b2手殺我的劊子手。因為我知道,這比殺了你,還要讓你痛苦不已。可是,那對於我,何嘗不是一種解%e8%84%b1。

隻是,苦了你。

阿真走到酒壇那,抱了幾瓶花雕,放在桌上,“初中的時候,你和蘇涔背著我,偷摸喝酒,彆以為我不知道。今個,你若覺得對不起我,那便陪我喝個夠。”

還未等我開口,她便抱著酒瓶仰頭痛飲,花雕的濃烈隨著灑落在她衣襟的酒漬飄散而出,香了滿園。酒瓶很快見底,她從酒瓶裡揚起頭,臉上潮紅一片,目光滲出淚花,向來冷靜克製的她,對我是破口大罵。

“你該死!死得好!死了一了百了!可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

對不起……

阿真……

你是我最%e4%ba%b2的人,是我的相依為命,是我活下去的動力。可是……那副殘破的身軀,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再也不能活出我自個的樣子。那不是我所希望的,也不是你所認識的,我不敢讓你看到,哪怕是恨之入骨,也不敢讓你對我失望透頂。

我拿起一瓶花雕,仰脖喝光,烈酒如奔騰的海水,嗆得我眼睛發酸,終究流淚。

她笑,接著又一瓶,氣勢如虹,看得君訣皺眉。

我不甘示弱,拂去桌上的茶具,紅衣綰成結,坐在上頭,捧著酒壇就喝,不顧白端的眼光,隻想痛飲此生,再也不留下遺憾。

就這樣。

一瓶接著一瓶。

一壇接著一壇。

滿口都是嗆人的花雕味,宛若狂風暴雨席卷腦海,淹沒所有的歡喜與不快,忘記過去的記憶和傷痛,任世人笑我瘋癲,隻求百酒解千愁,一醉方休,與阿真一同。

碎裂聲入耳,伴隨著阿真的痛哭,“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丟下我,一個人!足足三年!”

“對不起……”

我仿佛被放在烈火上灼燒,從身到心,從上到下,都由不得我自己。

花雕的辣味彌漫了整個客棧,讓我分不清,該用什麼表情,去麵對她,去麵對他們,去麵對白端。耳邊到處是嘈雜的聲音,我甚至覺得,此刻的喧囂才像一間客棧。而不是初落傾回時,透過層層的紗布,所看到的那副冷漠的模樣。

記得。

狗兒說:“我隻得苟且偷生。”

檀香說:“是我無法決定命運。”

他們都走了。

隻留下這株泡桐,搖曳著,恍惚著,獨自訴說著前塵往事,以及那來不及道彆的曲終人散。

又有多少往事被埋葬在滾滾紅塵,連同那個人。憑欄倚吊,斷念殘生。飛花入夢,疑是九天。再見,再不見。無甚分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小貓兒……”

誰?

白端麼?

我搖了搖頭,他哪裡會記得我……

雪域高寒,忘川難渡。我曾在相思的彼岸,%e4%ba%b2眼看著他行走在冰冷的忘川裡,身上骨受嶙峋,飽受風刀水刃的鞭笞,寸寸血肉,寸寸消,隻為解開我和他前生今生的結。

如果,我不是卿回,他不是素藍,那便好了。

不用為前世的因,去背負今世的果。不用互相傷痛折磨,死生總是錯過。不用相見不能,相愛不能,相守不能!明明愛到痛,痛到恨,恨到難以忍受,也不願,再看彼此受傷一分。

如果就這樣,不再相認,會不會,我和他,都能得以解%e8%84%b1……

“我說過,你既然招惹了我,就彆想輕易逃%e8%84%b1。”

模糊中,有人抱起了我,一步一步的走著,不知要走向何處。也許是過去,也許是未來,或是每一片泡桐花落的痕跡,更或許是醉生夢死時的一聲歎息。

管他呢,總歸是在走著。

“我曾遇見一個女子。

初時,

她隻對我一個人笑。

後來,

她會對除我之外的人笑。

再後來,

她隻對除我之外的人笑。

然而,

她不再對我和除我之外的人笑了。

最後,

最後什麼呢?

哦……

我失去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這是完結章了。肯定不是be結局,再怎麼說也得生個娃打打醬油,不然對不起男女主。請務必要相信我!【認真臉】

☆、145-意外孕事

我躺在床上,吐了一夜。

白端找來老醫官,為我懸脈典藥。

然而,老醫官剛一將手搭上,那頭就皺起眉頭來,遲疑了半刻,把白端叫出屋子。二人鬼鬼祟祟,不知說些什麼。

隱約中,聽到老醫官下樓的腳步聲,卻一直沒聽到白端開門的動靜。我以為他也走了,便攀著床沿,輕輕的喚道:“白端?”

白端的聲音不鹹不淡的傳來,“小貓兒……”

嗓子裡還有些不適,我壓住想嘔吐的欲望,對他說道:“老頭說什麼了,非得把你給拉出去。”

許是我聽不大清,總覺得他的聲音模模糊糊,像是籠罩在一場暴風雨下,越是平靜,越是讓人莫名的害怕,“你飲酒過度,休養幾日便能好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