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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443 字 3個月前

灑如柱,碩大的頭顱快要長在我身上似的,一直圍著我嗅來嗅去。

許久,寬厚的大嘴對慵眠道:“果真是她。”

此時的慵眠,從白衣到紅衣,臉上呈現出微微的潮紅,像是吃酒吃多了的樣子。

他看我,有些不好意思,便把頭轉向角端,道:“今日是我們大喜之日,你莫要說什麼渾話傷她。”

角端是族裡的瑞獸,代表著祥瑞安康,一世長安。平日裡沒什麼不良的愛好,就是嘴有些損,“行了。行了。她現在腦子不好使,本尊可不跟她計較。”大口咬住一壇酒,仰頭喝個底朝天,邊喝邊唱,“門一關啊燈一黑,眼一閉啊腳一對,哎呦我去——”

我:“……”

慵眠:“……”

周圍的壯漢笑翻了肚皮,少女將酒壇扛在肩頭,麵上覆紗,隻留下一雙雙寶石般的眼睛。族裡的女子都有雪白的肌膚,獨獨我沒有。阿母說生我的時候難產,能抱住性命便不錯了,哪裡管得白不白。

酒壇一放在角端跟前,便見它瞪著大眼睛、咧著大嘴,喜慶洋洋的湊了過去。少女拿酒潑它,它還不覺得惱怒,反而把頭揚得高高的,顯得身子更加有壓迫感。慵眠對它無可奈何,隻得放任它玩耍。

村子裡的人來齊了。

阿父阿母帶著落音,就站在神台正下方。隔壁的阿嬸對阿母說了些什麼,阿母有些責怪,抱著落音,扭過頭。見我不解的看去,阿母笑了笑,拿落音的小手朝我揮了揮。口裡一開一合,我辨認了半天,才辨認出來。

阿母說——“落塵。落塵。落下塵,生了根。從此,他便是你的根了……”

我偷偷的看了一眼豐慵眠。他被角端灌了一大口,眼神不似平日澄清,露出迷離之色。角端使壞,把他推給我。我勉強接住,慵眠抬頭,衝我一個勁的傻笑。

他是我的夫君了。我的根。

角端扯著嗓子喊:“%e4%ba%b2一個啊!”

族裡的人們紛紛起哄,“%e4%ba%b2一個!%e4%ba%b2一個!%e4%ba%b2一個!”

慵眠渾身發熱,試探性的問我:“落塵,%e4%ba%b2一個,可好?”我漲紅了臉,一想到在這麼多人麵前,便想躲。但見到他的眼神,就怎麼也躲不開了。

這是怎樣的眼神……迷離、欣慰、激動、喜悅。他若不喜歡那個叫‘滕兒’的女子,那便是喜歡我的吧……想到這,我羞怯的點點頭。

提%e4%ba%b2到現在,他一直隱忍克製,從未做過逾越的舉動。此刻,也許是醉了,也許是醒著,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夫。我還不知道,%e4%ba%b2%e5%90%bb是什麼感覺呢。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側臉,接著嘴角就發燙了。

不要想彆人!我狠狠的搖了搖頭,企圖把這突如其來的想法給搖出去。慵眠擔憂的問:“可是不舒服?”

“不是的。我很好。”我很好……我隻要喜歡你,就夠了。

族人們繼續喚著,“%e4%ba%b2一個!%e4%ba%b2一個!%e4%ba%b2一個!”

慵眠攬著我,轉了個身,恰恰擋住半張臉,也讓族人們調笑不已。

“落塵……”他麵容溫暖俊秀,像是一塊精心雕琢過的美玉,沒有瑕疵。目光在我臉上遊離,然後,停在我的%e5%94%87上,不再移開,“……我的妻。”

悄悄的,%e5%90%bb來。

我閉上眼,幻想著%e4%ba%b2%e5%90%bb時所有的畫麵,卻沒想到,一場大火會毀了整個村子。遠方山頂裂出了一道大縫,無數個身穿黑衣紅裳的人湧來,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魅。落音受到驚嚇,嚎啕大哭,落下的眼淚成了一株株火紅色的花。

花朵落在阿父阿母的身上,他們眼裡是何等的絕望。

不知何時,那藍衣的神明乘風落下,趁機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從慵眠的懷裡帶了出來。他道:“小貓兒,跟我走……”

另一雙手也被牢牢的扣住,“落塵,你答應過我的。你不後悔。”是慵眠。

我的夫。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139-%e8%84%b1去嫁衣

大火在村子裡肆意蔓延,一時間滾滾的黑煙應著山風,朝神台的方向奔湧。落音的哭聲還在耳畔,每哭一聲都讓我心口一疼,喉嚨哽住了,隻覺得巨大的大幸迎麵襲來。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過這副畫麵。

雙手就這樣被緊緊的拉住,我忍住潮濕的眼窩,想把手從這二人手裡抽回。

慵眠滿目的傷痛,紅衣竟像凝固許久的鮮血,夜色染過的深深的紅讓我不敢看他。他即將成為我的夫。我們一切的美好,都隨著今夜而停滯麼?怎麼會這樣……

黑衣紅裳的人如山野鬼魅,不一會兒,就要掠到眼前。

阿母抱著哭泣不止的落音,身上駐滿了火紅色的花,平日裡慈愛的目光顯得有些呆滯。看著村子被燒毀,屋子在‘轟’的一聲裡倒塌,辛辛苦苦種的花果被長長的火%e8%88%8c卷住,眨眼間化成了一片火海。阿母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夜色更加恐怖。

我喚著,“阿父!阿母!”

那人捂住我的眼,歎道:“不要看。你的眼,不要看這些臟東西。”

可是我怎麼能不看!我的家,我向往的生活,我期待的以後,通通要被這些黑衣紅裳的人,給毀乾淨了啊!我怎能不看!耳邊,落音的哭聲不絕,如一把把刀子生生剜著我的心!一切的一切都要變得不美好了!

黑暗中,有一雙手紋絡分明。又有一雙手溫暖乾淨。

慵眠像是對那人說道:“你竟尋回了神尊?”

那人道:“神尊又怎樣……即便為她,覆了天地,毀了流年,那也是我一個人的心甘情願。”

慵眠繼續道:“你若真愛她幾分,就不會萬年前把她活活逼死!素藍羅,這一世我尋到了她,便怎麼也不會放手。更何況是讓你,再傷她一次!”

那人輕笑,“流霜,你還像以前一樣……”

誰是素藍羅?

誰是流霜?

他們在說誰?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腳下忽然響起了一聲巨響,聲音大的刺痛耳膜。我撥開捂住我眼睛的手,隻見一頭巨大且醜陋的怪物從地底鑽出頭,鋒利的牙齒咬上角端的後背。頓時,鮮血染紅了泥土。角端因喝了幾壇好酒,方才反應過來,頭上獨有的角狠狠的刺向怪物的腹部。這兩個龐然大物一動,地麵立刻裂出了好幾個大縫,一些村民不慎掉了下去。

阿父阿母抱著落音,滿臉驚恐。我終於掙%e8%84%b1了這二人,拚命的向二老跑去。角端被摔個正著,猛地砸在地上,又有許多村民掉進深不見底的地縫。這些地縫就像是可怕的爬蟲,越來越多,慘叫聲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逼近阿父阿母。

我喊道:“阿父,阿母,抓住我的手!”

說著,把手伸了過去,我想要觸摸阿母溫暖的手和阿父粗糙的手。可是,阿父隻是笑了笑,如往常一樣。阿母眼裡淚沒有停過,抱著落音%e4%ba%b2個不停,嘴裡喃喃。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

地縫囂張而猙獰的張開大口,緊接著吞沒阿父阿母的身子,落音在最後一刻被拋了上來,被我一把接住。依稀間,阿母像是在說:“落塵啊,照顧好落音。我們去了……”

落音在我懷裡,害怕的忘記了哭泣,隻是睜著大大的圓眼問我:“阿姐,阿姐。阿父阿母去哪兒了呀?”她聲音猶如浸過蜜的糖,卻讓我心口發苦。我死死的抱著她,泣不成聲,眼淚快要把我融化。我想,我再也見不到阿母了。再也看不見阿父憨憨的笑了。

落塵。落塵。落了塵,離了根。還怎能活?

“阿姐不要哭了。”落音略帶嬰兒肥的手抹去我的淚,越抹越多,看最後也跟著哭起來。於是,我身上也落滿了花。

火紅色的花。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網Ψ提Ψ供Ψ線Ψ上Ψ閱Ψ讀Ψ

角端和怪物廝打了片刻,惱怒的不成樣子,頭上的獨角此刻如同烙紅的鐵板,散發出打鐵似的火星。濺在地上,地上就起了一片冒著氣泡的溶江,將那些追來的黑衣紅裳的人化了骨。

這一幕,慘烈的如地獄。

角端對慵眠道:“把落音落塵帶到本尊的洞府去!”

慵眠問:“那你呢?”

角端哈哈大笑,“看守這破地兒萬年,本尊也算是解%e8%84%b1了,你莫要傷感。這儺教的泥龍子,本尊定要把它打得爬不起來!”

慵眠沉默。

我把落音交給他,一下子跳上角端的背。角端惱怒,“小妮子,你在做什麼!”

角端的背像泥鰍一樣滑,我隻能趴在他身上,儘量不摔在地上,“大人您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帶我去救阿父阿母,好不好?”他們在地下,一定不會好受。

角端笑聲敞亮,嘴裡還有酒氣,一個衝刺就把怪物頂得底朝天,自身卻已是傷痕累累。他道:“你阿父阿母沒白養你。隻是到了地底,就不是生魂了。那裡的事都歸閻王管。”一個仰身,直接把我拋回神台。

那人上前幾個步子,摟住我的腰,旋了一圈,將我穩穩接住。

寬大的滾著六棱雪花狀的袖口拂過眼前,一陣冰涼清寒的氣息蓬勃而出,地麵冒著泡的溶江頃刻間結成一條長長的冰河。有幾個逃不開的村民也被凍住,臨死前的驚慌無助,都呈現在無邊無際的黑夜裡。

“走吧……”那人說道。

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淨水味,比起山裡甘甜的清泉還要乾淨,我使勁嗅了嗅,便記在了腦海裡。那人勾了勾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薄%e5%94%87壓來,輕輕的摩挲我的頭頂,聲音淺淡,“彆怕。有我在……”

這句話,竟讓我安心下來。

我彆過頭去,故意避開他%e4%ba%b2昵的舉措,滿腦子都是阿父阿母死去的情景。不知道他們到了地底,那位閻王會不會好好待他們。地府,我以後能不能去……

諸多紛亂的事,讓我頭疼欲裂。等反應過來,就已經身處在角端的洞府裡了。

那人停下,卻不放開我。

我慌忙回頭去找慵眠和落音,好在他們即刻便趕到了。落音正好奇的打量這裡。

角端的洞府很大,裡麵多是奇岩怪石,上麵留有新舊不一的牙印。就連它平日趴的床,也被咬上了幾口。我赤著腳,沒走幾步,就踩到了一團黏液。慵眠臉色很是不好,在昏暗的洞府裡顯得異常蒼白,落音從慵眠懷裡跳下,蹣跚的來到我跟前。

慵眠朝我笑,嘴角流出鮮血來,“落塵……”

我嚇得要跑到他身邊,生怕他也隨阿父阿母去了。可是那人仍攥著我的手,說什麼也不放開。臉上一直是不鹹不淡的表情。我氣惱他這般對我,又這般對慵眠,二話不說,咬在了他的手背。

血腥味頓時彌漫整個洞府。

他的眸子是深藍色,看得我恍惚。對自己的傷勢渾然不覺。我像是要溺斃在他眼裡,心裡苦苦的掙紮,嘴下卻不敢再用力了——傷他,我痛。

這邊慵眠仍在喚著,“落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