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四海,再無惦念的了。”
我突然有些後怕。怕自己真的死在君儘瞳的手裡,死在白端的眼前,死在我們剛開始的可能。
我將頭埋在他懷裡,“白端……還好我沒死。”
他抱著我,“還好你還活著……”
這就足夠了。
左相的花船緩緩駛來。後麵跟著君王的花船。
那俊朗的人踏上岸,像是一腳踩碎我所有的記憶,“葉參領太不小心了。”
是我不小心?
落水前,他一雙淡漠到極點的眼。隨著花船故意的撞來,我站不穩,連同懷中的神像,一起落下水。從始至終,都沒有見到半點心軟的跡象!
儘瞳,儘瞳。看不儘的,都是你的瞳。
可確實是我眼瞎了,才想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小築,與你,相依為命。
我看他,幾乎哽咽出聲,“君儘瞳,你當真要這麼做?”
他皺了下眉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片刻後,恢複如常,“葉參領說的話,本王不明白。”
靜子挽住他的臂膀,目光閃爍,偏偏不敢看我,隻是溫聲細語的對他說道:“夫君,臣妾心口疼的慌,怕是舊傷又發作了。”
“外麵風大,還是回船上吧。”他輕攬著她的肩,紫衣上的竹紋從我眼前,一閃而過。
我按著眼間佩戴的劍,看著他和她走遠。心裡針紮似的疼。
白端忽然開口,“君王爺……”
君儘瞳回頭,“九王爺……?”
一個溫和從容,一個清貴俊雅。
“你會後悔的。”
這是白端說的第一句話。
君儘瞳沉默。
第二句話則是,“幸好你將她推開了。”
君儘瞳訝異。
白端笑而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136-帝王隕落
“靜子,好久不見……”
大儺節的第二日,帝都便下起了大雨,淋濕了東湖畔的柳樹梢。樹下單薄的人兒打著一把繪著鳶鳥的白傘,嘴角還帶著蒼白,晶瑩剔透的眸子彙成一汪秋水,惹人憐愛。
今早收到她的紙條,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來的時候,心裡十分的忐忑,怕她會說出多麼決絕的話,怕她當真不想認我了。然而,當她像這般站在我麵前,所有的忐忑和猜疑,都煙消雲散了——
記憶中,那個有選擇恐懼症的女孩,就在這兒。
“白白……我不知道葉扶是你。如果我早知道的話……”
早知道的話,又能怎樣?君儘瞳想殺我,便不會顧及任何人。他向來很執著。他的執著,讓人欽佩,也讓人恐懼。當初換瞳,他可以幾次三番放我走。反之,現在就能使出一切手段,來要我的性命。
如今,朝中黨羽分派明確,四王爺的勢力如日中天。而我又好死不活的來自四王府。殺了我,既能對四王爺黨有所警告,又對奪儲的大事無關痛癢。
換作誰,都會這麼選。
我將外袍解下,搭在她肩上,“你有你的選擇,他有他的選擇。隻是,我並非四王爺的人。”
她臉色蒼白的不正常,嘴%e5%94%87呈現出淡淡的紫色,像是身患重病的模樣,“你不懂。你不懂。這朝中的紛紛擾擾,已經不是我能選擇的了。以前我總要你幫我選,選到最後,我偏偏選你不選的那個。現在亦如此。你還不明白麼?”
我明白。就是因為明白,才會心疼。心疼他的決定,心疼你的跟隨。這條路太辛苦,我怕,倒戈相向的那天終會來到。我抬起手,用真氣探察她的經脈——不是一般的差!
說是氣若遊絲,已經是往好處想了。
如果不是拿各種珍貴的補品吊著,怕是早就香消玉殞了。
“你的身子……”我不解道。
她的眼眯成一條線,貝齒咬著%e5%94%87,望著雨中的東湖,極力忍住心中的恨意,“回良夜這個狗賊!竟買通府中的奴仆,給我和夫君下了毒。可憐我們未出世的孩兒,已有八個月大,他就這麼白白死在權利的鬥爭中!”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滕將軍回來的那天。”她身子站不穩,彎下腰,伸手折下腳邊的一朵白花,投進湖水裡,“那是我和夫君的孩子。若是男孩,眼睛會跟他的一樣漂亮。若是女孩,睫毛會跟我的一樣長。我盼他/她平安來到。盼了好久,好久。可是……”
靜子拱起身子,淚如雨下,嘴角甚至溢出血來,“……他/她被人害死了!”
我抱住她,她的眼淚仿佛生出一團火焰,拚命的灼燒我的手背。她撕心裂肺的嚎啕,聲音淒慘,身上的溫度一點點流逝。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隻得咬著牙,用真氣疏通她閉塞的經脈。
身子,可以醫。那,心呢?
四王爺所欠的人命呢!
“靜子,你還會有彆的孩子。他們會像你一樣,也會像君儘瞳一樣。”輕輕的拍打她的背,這殘破的身子,再也經不起任何的刺激。隻是……這樣的身子,也難有孩子了……
她突然生出力氣,一把扯住我的前襟,聲音帶著尖銳,“你怎麼知道,我夫君曾叫儘瞳?”
“我……”對哦,我怎麼忘了,現在的君儘瞳叫君臨——君者天下,蒞臨江河。
“儘瞳,儘瞳。儘了無瞳。哪怕是我,也才在一年前知道這個名字。‘儘瞳’二字,是我夫君的痛苦。你又如何得知?”
“我不能告訴你。”過去的種種,關係到我和他二人的生命。鳳血種脈、仙法換瞳、包子被劫、官官身死……無不是曆曆在目,不可傾訴。
靜子冷哼,“白白,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應該明白,共侍一夫,是絕對不可能的。隻要有我一天在,君臨就隻有一個妻。他娶我時,曾說過‘守一不移,一念不生’。不管你和他有過什麼,那都隻是過去……”
她竟這樣想!
她,終究不是那個她了。
我道:“我現在是男兒身。這掉腦袋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那就好。”
靜子身子不好,我把她送回君王府。
雨漸漸小了,還未到王府,見君儘瞳撐傘相迎,深紫色的華服濕了半邊,眉間隻剩清俊。他站在石階上,漂亮的眼直直的望來,猶如一副水墨畫,說出來的高雅。
他小心翼翼的接過靜子,將她視為珍寶,但瞧見我,眸間的溫情忽然轉淡,“葉參領雖與夫人是舊相識,但她已嫁作我妻,還是不要來往的好。你說,是不是?”
我淺笑,“好……”於是,轉身,離去。
我來的時候,忘了打傘。等走的時候,依舊是頭頂上淋著一片雨水。單薄的青衣很快就濕了,路人總拿眼神打量著我,卻不知道,我現在隻想躲進雨裡。
不知過了多久。
一把藍色的骨傘,遮住了上空。也讓我的眼淚暴露無遺。
“你哭了?”白端擦拭我身上的雨水,卻獨獨不擦掉我的眼淚。那好聞的淨水味沒有被雨水遮蓋住,反而更加清晰。六棱形的雪花紋仿佛漂浮在眼前,同樣在眼前的,還有他溫和從容的側臉。
我抬眼瞧他,“君儘瞳不認得我了?”
骨傘顫唞一下,“不認得。他隻記得蘇靜竹——他的妻。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那那呢?他也忘了那那麼?”
“那年,你走後。他心痛不已,眼疾複發,幾乎九死一生。等醒來後,就忘得一乾二淨。”白端說道:“君儘瞳確實‘死了’。而君臨其人,比起君訣,要來的無情。”
“他想怎樣?”
“擺%e8%84%b1主棋者的宿命,稱帝為王。”一字一頓的道。?思?兔?網?
我大吃一驚。
主棋者是傾回的平衡法則。隻有主棋者選的王,才是傾回公認的王。一旦宿命被打破,儺教難免會趁虛而入,一舉掌控傾回!這樣險的棋,當真是瘋子才能做出來!
我想原路跑回,想告訴他,卻被白端死死的抓住,“貓兒,來不及了……”
“那你怎麼辦?”
他沉默。
我哭得不能自己,“你也會死的!我知道的,你騙不了我!”五年前,虛碧崖,月娘單獨找到了我,把宿命之事通通跟我說了。起先,月娘才是主棋者。後來,白端以換命之法,讓她得以解%e8%84%b1。
傾回四季公子:梨落、碧蓮、笙竹和六出。息息相關,命運相連。不能相見,相見相殺。
我以為,我從花娘那兒得來的鮫指,可以換白端一世平安。然而事實卻是,白端可以不受符咒的反噬,卻要受到懲罰,每隔一日,就會遺忘一次。或是遺忘一條路,或是遺忘一件事,或是遺忘一個我……
掀開他的袖口,六棱雪花紋絡泛著血色,連同皮肉上刻的‘貓兒’二字。
這二字深入骨血。
他不去看,目光平靜悠遠,仿佛再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頭幾年,我還能寫在紙上。這兩年,就隻能刻在手上。許是放在心上了。”
“不要戴了!”我伸手去解他脖子上的鮫指鏈,卻發現鏈子尾端,空無一物。
“鮫指早已融在了體內……”他道:“不戴,就見不了你。先是君儘瞳,再是豐慵眠,你總能給我招惹一個。去看你,也隻能站在窗下,看你微笑。不是對著我。”
“你在?”
白端淺笑,揉碎我的發,“你說呢……”
雨歇了。
他收了傘,朝我伸出手來,手心向上,“走吧。”
十指緊緊相扣,“好。”
明月雪,幾回書,應是良辰美景醉夢時。
陌上花,兩字情,願得白首不相離之人。
原來——
最初,亦是最後。
回到宮中,二狗子喋喋不休,一個勁的問我到哪兒玩耍去了。還不叫上他。燈華在一旁擦著劍,眉宇間有些凝重。瞧這兩人都心事重重的模樣,怕是年老的帝王在我不在的時候,又做出什麼血腥事。
二狗子不滿,“葉大人可聽到卑職說的麼?”
“什麼?”我拿起杯子,吹散浮在上麵的茶葉,小心的嘬了口。
二狗子氣結,“宮中又死人了。重陽宮的楚妃正午被婢女發現死在屋裡,全身的皮都會扒光了,那模樣不是一般二般的可怕。卑職帶小李子過去收屍,這熊玩意兒當場暈了,真給卑職丟儘了臉!”
自從二狗子帶我見到了燈華,我就明白,他也不是尋常人。平時扮成粗人一個,也不過是喬裝的伎倆。我抬了抬眼皮,道:“你在宮中也不是一天兩天,計較這些做什麼?”
“不是卑職計較,大人不覺得整個王宮陰森森的麼?卑職怕,晚上睡覺,有冤鬼來索命呢!”他縮了縮脖子,正巧燈華看了他一眼,差點讓他跳起來,“喏!就是這麼陰森!”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二狗子,你以前乾耍猴的吧?”
“大人怎麼知道?”還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