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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310 字 3個月前

錯了初雪,便不能再錯過了此刻。

冬天的太陽最是毒辣。

蘇涔被綁縛在一根木棍上,迎著毒辣的日頭、冷冽的霜雪、緊俏的寒風,目光倔強。

耳邊的琉璃耳釘閃出撲朔迷離的光。

若不是從滅一口中得知,我還不知道將軍府裡有這樣一間彆院,更不會知道小小的彆院裡能站著這麼多人:滕歌、師姐、肖錯、初拂,還有許久不見卻出現在這裡的師父……

都在瞞著我!

看守門口的將士見我走來,橫了長槍阻止我進入,“少將軍,將軍下令,任何人不準進入!”

“不準進入是麼……”

勾了勾嘴角,都來到了這裡,有豈是一句‘不可進入’能把我攆回去的?身形微動,眨眼間,穿過看守的將士,風撩衣角,雪上無痕。

“還請少將軍不要為難屬下。”長槍下一刻逼來,威風凜凜的模樣。從十冷哼一聲,一手銀絲使得行雲流水,直直劈開槍杆,朝那人腦袋上掠去,僅停在鼻尖。嚇得那人臉如死灰,再不敢有所動作。

我將散落的發絲彆在腦後,看向傷痕累累的蘇涔。

他挺立著頸骨,如同這冬日的陽光,灰蒙,冷厲,卻透著一股傲然的精神。原本好看的俊臉上,落下了幾道血印,和身上的鞭痕一樣觸目驚心。

腳下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將難得的初雪染成一朵朵彼岸花,絕美,迷離。

他眼神嘲弄,偏偏麵上異常平靜,“喲,二白呀……”

靜靜的走過去,提起他腳邊掉落的劍,上麵仍有他滾燙的血液。在冰冷而又炙熱的陽光下,折射出我淡漠的麵容。抬手,直指,聲音冰冷,“誰殺他,我殺誰。”

滕歌揮手趕走了那些試圖上前的將士,一手背在身後,語氣強硬,不容反駁,“小師妹,你大病初愈,該是好生歇著,赤腳跑來這作甚。從十、初拂,還不帶少將軍回去。”

“滕歌。”我喚道。

他微眯雙眼,刀刻的臉上殘忍冷酷,“你叫本王什麼?”

“滕歌。”再一次。

“好一個小師妹——”他咬牙切齒,明黃色的錦衣步步逼來,“這麼說,你當真是要護著他!他,東夷九大君主的太一君,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叫蘇涔,蘇是蘇涔的蘇,涔是蘇涔的涔。是我的%e4%ba%b2人。”我與他、與阿真相依為命,早已經溶於血脈,不可分離。劍尖抵住滕歌的%e8%83%b8膛,一字一頓的道:“誰也不能從我手中奪走他的生命。包括我自己。”

“該死!”

“放—他—走——”毫不退讓。

師姐擔憂,“葉兒……”

初拂為難,“滕少……”

唯獨師父一直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仿佛融於漫天的初雪,銀絲謫仙,不悲不喜。我與他對視,便忘了手中的劍和繁雜的事,隻剩下他清淡悠遠的眸子,於耳邊回蕩著他的聲音:

“他很重要?”

“是。”

“比你重要?”

“是。”

“好……通敵叛國,滕家無你。師徒恩斷,就此離去。”

通敵叛國。

滕家無我。

師徒恩斷。

就此離去。

腦海中重複著這四句,讓我肝腸寸斷,幾經欲死。我想起在童目小築,師父曾說‘藤葉相依而生,扶搖傾儘雲端’,從此我就是滕葉,而不是一片小小葉子。如今,師父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雪落紛飛,遮住了我的雙眼。我放下手中的劍,跪在雪上,叩首,任風霜雨雪肆意灌進脖頸,也止不住心上的冷,“一日為師,終日為父。再造之恩,沒齒難忘。師父,葉子從前不羈,讓您費心了……”

起身,抬劍,削去木樁上的繩,接過傷痕累累的人,離去。

再無人阻攔。

不知走了多久,雪越下越大,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蒼白。

“二白……”蘇涔一把推開我,徑直倒在了厚厚的雪裡,氣若遊絲。我慌忙上前,顧不得他同不同意,便割血喂給他。蘇涔搖搖頭,看著那冬日的太陽,笑了,“我以為,你變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傻……”

“蘇涔,宴會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出現在海境的時候,他已經是受了重傷的模樣?

他聳了聳肩,“還能是什麼……鴻門宴會、圖窮匕見、荊軻刺秦、劍拔弩張之類的,相信任何一個,你都能理解……”

“他們這麼明目張膽的對你下手!”

“成王敗寇,自古如此。我怨不得彆人,隻怨自己聽信了奸人的話,又被反咬了一口。你可知,將你鳳血種脈和將軍身份告訴我的人,是誰?”

“誰?”眼皮跳的突兀,腦海中隱約有道身影滑過。

“華林——”

怪不得……怪不得至今沒有見到他,怪不得唐槿一個人大著肚子操持酒樓,怪不得他總是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怪不得……我明明對他有過無數次的懷疑,卻又無數次的被他和唐槿的甜蜜,給蒙混過去!這樣心思深沉的人,當真是可怕啊!

他到底是誰?

有什麼目的?

還會出現麼?

沒等我多加尋問,蘇涔便再次暈倒。這幾日的新傷舊傷,在他削瘦的身上落下一個又一個印記,若在這風雪中繼續行走,不予治療,不出幾步就必死無疑。

我背起蘇涔,回到街上尋找醫館,可是連城征戰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彆說是醫官,連藥店裡的藥都被大軍征收乾淨。直到最後,有個慘死丈夫的婦人收留了我們,家裡的孩童才七歲,餓得隻剩皮包骨頭。

婦人的家在半山腰上。

山頂和連城的叢山峻嶺,隻有一崖之隔。稱為‘泣崖’。每到午夜,懸崖下的深壑裡就會傳來緊俏的風聲,聽上去像是啼哭聲。婦人說,此地不能土葬,但凡戰死後屍體完好的將士,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送來,用紅銅棺木裝上,放在深壑下的懸崖壁,視為崇敬。

聽後,我便很少靠近這泣崖。

蘇涔的病需要大補,隻是這樣破敗的家,很難拿出什麼能滋補的東西。為了改善一家人的夥食,我尋了幾隻野兔和幾味野菜回來,讓婦人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繼續給蘇涔擦拭高燒的額頭。

等到幾日後。

蘇涔的高燒方才退去。

期間我也曾喂過他少許我的血液,可是跟白端一樣,並沒有多大用處。以前我還當自個是移動血袋,然而……先是白端,後是蘇涔,這二人偏偏與眾不同,喝了也沒有什麼改變。

又過了數日。

蘇涔變得很有精神,同我說了一整天的話,飯也多吃了許多。我們聊了很多,聊了以前,聊了阿真……

他告訴我,當日把阿真送出去也是情非得已。儺主將她作為鼎爐,並在她身上下了離魂咒。這等離魂咒十分的厲害,即便君訣在虛碧崖找到了寶物,將此咒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也不能阻止自己的生命一天天的消散。

君訣對阿真用情極深,他不忍看到君訣死去,便把阿真和君訣一同送給儺教,換來儺主所看重的月娘。月娘身上有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是儺主所忌憚的。他也隻能用這種方法換取阿真和君訣的性命,使他們都能活下來。

可是沒過多久,月娘從東皇樓裡逃走。失去了這張籌碼,他不知道儺主會對阿真和君訣做什麼……

“二白,你定要趕回大回都,救回阿真……”

他說。

我握住了他的雙手,道:“等你養好身子,我們一起去。”他和阿真,不論是哪一個,我都不想再失去。那種生生將靈魂從身體裡剝離的痛,讓我不敢再經曆第二次。

蘇涔笑,“好……”

日落。

蘇涔不見了。‖思‖兔‖網‖

床邊放了一對琉璃耳環,五彩的光隨著最後一抹夕陽的跌落,消散乾淨。

蘇涔……

不論你,是死,是活,還是半死不活。你都要活下去……

我會在大回都……

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130-葉大護衛

傾回玄機320年十二月底。

傾回大軍與東夷大軍交戰數月,一舉攻破海城,以傾回大軍的勝利為終結。原海城城主、東夷九大君主之一的太一君早已不見了蹤影,而東皇樓也在一夜之間被焚燒乾淨。

海城之戰告捷。

傾回以東海線暫得平定,八荒兵馬總元帥滕歌之名享譽傾回。然此時,扶搖將軍滕葉告病,辭去少將軍之職,暫留海城。

消息傳至大回都,兵部侍郎李子胥、坎州現任尚候尚成鐘、兵器庫魏利等重臣上書,斥責扶搖將軍攻打海城之事擅離職守,造成大軍不可挽回的損失。功過不能相抵,應將其押回大回都,以軍法論處,不然便治罪滕歌督軍不利之過。

老回王準奏,命傾回大軍班師回朝。

次年三月。

四王妃回艮州探%e4%ba%b2,行至山路遭流匪襲劫,百十餘人無一活口,而四王妃也不知所蹤。此事關係到前王舊事,不但惹得四王爺回良夜勃然大怒,即刻派兵討伐,且下令懸賞江湖上的能人異士:若能剿匪,得賞銀上千銖。若能帶回賊王的頭顱,榮華富貴,應有儘有。

懸賞令一出,不足兩月,便有人剿滅了匪窩,成功救出四王妃。四王爺大悅,特封其為王府一等護衛,官從三品,護送四王妃回帝都……

***

草長鶯飛,陽春四月。

一個綰著同心髻的婦人緩緩走來,已近不惑之年,身子顯得愈發的富態,唯有眉宇間能看出年輕時是何等的貌美。

此人便是四王妃。

四王妃和四王爺本是青梅竹馬。等四王妃到了嫁娶的年紀,四王爺便向老回王請求賜婚,不顧老回王的反對,一排眾議,娶了當時身為罪臣之女的四王妃。若非此舉觸怒龍顏,太子之位早已落到四王爺的頭上。四王爺不以為意。婚後二人伉儷情深,生有一兒一女,成為傾回流傳至今的佳話。

“葉護衛,前麵就是大回都了。”

聽到老王妃的話,我看向河水裡呈現的倒影:麵容清秀,青衣徐徐,眉眼還是我的,隻是將柳葉眉加粗,鼻梁挺立了些。除此之外,喉間戴著了一個假喉結,身子用功法拔高了幾分,連嗓音也變得低沉起來。分明男兒樣。

一個月前,我化名為‘葉扶’,把四王妃給救了出來。

“王妃的身體還未康複,先前又受到了驚嚇。以防萬一,還是小心為妙。”四王妃深得四王爺寵愛,這是傾回無人不知的事。此事王妃被劫,怕是有人早有預謀。

四王妃點頭,臉上還有著驚悸。

前兩日在艮州州線的縣城裡下榻,半夜便有刺客摸進了客棧,連浴桶裡都放了條致命的毒蛇。機關重重,步步驚心,真可謂用心至深。即便不知道是誰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