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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452 字 3個月前

給我送飯的婢女。

桌上的滑%e9%b8%a1粥是蘇涔囑咐送來的。

白玉碗盛著顆粒飽滿的黏稠的米粒,再配上撕成一條條的%e9%b8%a1肉和蔥花,香味襲人。

兩個白衣女子拿著托盤,神情有些僵硬,等對上我的眼神,便低下了頭,“姑娘,這粥快涼了。君上囑咐,務必讓姑娘喝下。您……您就彆為難奴婢了……”

擺弄手裡的勺子,漫不經心的說道:“若是平常的粥嘛……喝了也就喝了。”話鋒一轉,“隻是請宿老能否告知小女,何苦為難我呢?”

門板晃動。

“好一個扶搖將軍。”這句話沒有褒義,也沒有貶義,就仿佛是漁翁遇到了一條難纏的魚:要麼收獲頗豐,要麼魚死網破,且與漁翁何乾。

來的是一個麵容和藹的老人兒。

頭發花白,鬢角略黑,眼神看似溫和慈祥,卻時不時的閃出精光。古樸的絳紅色的袍子在燈光下略顯黑暗,從眉眼中可以隱約看出戾氣。

就是這樣一位老人兒,以蘇涔的名義,讓這兩個婢女給我送來下毒的粥食!

“宿老……”宿老是東夷的老臣,掌管星宿之力,能占卜問命窺探天機,同儺教的儺老一般。在蘇涔殺了上一任天一君的時候,宿老便是力保蘇涔上位的老臣之一,一直兢兢業業的扶持著蘇涔。蘇涔常說,若沒有宿老,就不會有現在的天一君。

宿老示意其他人退下,隻留我和他二人在場。

窗幔宛若一層輕薄的紗,緩緩的滲透到屋裡,落在紋理分明的地上。

宿老指著桌上的粥,對我一一解釋道:“這是上好的白玉翡翠碗”“這是十年出一季的沿海米粟”“這是東夷明%e9%b8%a1最鮮的那一片肉”“這是長甕山上不遜於雪蓮的翡翠蔥”“這是你眼饞很久的相思豆蔻草……少將軍可滿意?”

他說的很平淡,仿佛是一個長輩對小輩的關懷。

完全不像給我下了毒!

“宿老,我還不能死。”將白玉碗推離一段距離,我靜靜的看著他。透過碗裡升出的白煙。

那慈祥的臉陡然一變,比起我拿手絕活變臉戲法,有過之無不及,“少將軍!你可知我東夷將士為你折損了多少人?整整五千六百四十三人!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海的那頭還有他們的妻子和兒女。君上被你迷住了,可老朽還沒老糊塗!若不殺你,豈能對得起東夷的子民!”

說著,一道光撩向心口,誓把我殺死在眼下。

經過這些日子的休整,被青銅鎖鏈傷及的經脈已經複原了七七|八八,雖然不能突破第八重的瓶頸,但對付一個風燭年邁的老人來說,還不曾問題。隻是這一出手,就暴露無疑。尋找海獸的計劃,也會被迫停止。

那之前受的苦,還有什麼意義?

白光掠至,來不及猶豫,我側了側身,堪堪避開。

與此同時。

“宿老!”門口站著阿端。

她看了我一眼,從初見的喜笑盈盈變成了端莊舒雅,渾身上下彰顯著說不出來的貴氣,卻是恭恭敬敬的對宿老說:“君上請您過去……”

宿老雖有遲疑,倒也走了。

我問道:“你在救我?”先前那兩個婢女剛退下,阿端便趕到了門口冷眼旁觀著,等到宿老出手,才出聲阻止。

“我救你,並不是我所願。”她走到我麵前,彎腰端走粥食,長長的頭發垂到桌上,“君上為了你,違背宿老的意願,執意不動用海獸。作為代價,承受那九九八十一鞭魂魄生離之苦,如今還躺在床榻喚著你的名。我隻是心疼君上而已……”

九九八十一鞭!

那該是怎樣的痛苦!

“帶我見他!”難怪他最近抱不緊我,難怪他再也不在我%e8%85%bf上安睡,難怪他越來越少露臉……難怪……我還以為,是我失去了用途,讓他疲倦應對了……

阿端冷笑,“你現在這麼緊張做什麼?心疼?不!你沒有心。難過?怎麼會呢……愧疚?對!應該是愧疚沒錯!少將軍威名在外,殺的人都快多於牛毛,還會愧疚麼?”

這句猶如一道閃電,驚醒了我。

對於蘇涔,我總是分不清是什麼感情。我把他當作%e4%ba%b2人、當作兄長、當作好友、當□□人,這二十年來,他就像一棵茂盛的參天大樹,替我遮擋住了烈日和寒冬,隻餘下春天的芳香和夏天的炙熱……

一麵說我膽小如鼠,一麵挺身站在我身前,嘴角嘲諷,眼中關懷。

這就是蘇涔。

然而自從到了傾回大陸,在無數的顛沛流離中,我漸漸將他遺忘,甚至想不起他的模樣。哪怕對阿真撕心裂肺,也想不起他的影子。

對他愧疚麼?

愧疚……

血濃於水的情感陪我走過年少無知,在那些青蔥歲月裡,我曾把蘇涔看成唯一。和阿真一樣的珍貴。然而現在我始終忘不了,他對阿真的所作所為!

我忽然覺得腦海中一片空明,“我對蘇涔,有的是愛與愧疚。我對天一君,有的是恨與憎惡。”

“就因為那個葉真?”

“她該是他保護的人。”我咬緊牙齒,不由的道:“他明明可以救她,可是他卻傷害了她!”

我不能救阿真。我和她,曾一步之遙。如果不是我心性頑劣,在花采子臉上作畫,也不會使得阿真為了尋我,跑出君候的保護,從而落到儺主的手裡。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我曾不隻一次夢到過她……

夢到她在山陰地外迷失了方向,逐漸被恐怖的黑霧吞了進去……

夢見她在寬闊宏大的儺宮裡喘熄,眼中的清明一點點消失了……

夢見她在另一處廣袤的大陸上,被最應該信任、最%e4%ba%b2最%e4%ba%b2的蘇涔,笑著,送進了地獄……

這些夢境仿佛是冤死的厲鬼,死命的拽著我的手腳,讓我清醒著、掙紮著、絕望著、破滅著,得不到解%e8%84%b1。

從而憎惡蘇涔!

阿端突然道:“你走吧……”

“走?”

“是的。走吧……走得越遠越好,讓我看不見你,讓他看不見你,讓我們看不見你。不管你是生是死,是愛是恨,都要與他無關。不管他是生是死,是愛是恨,都要與你無關。”

我狐疑。

“你不能給他的,我給。”她一字一頓的說。

眼前的阿端,是我最初所希望的模樣——深愛著蘇涔。堅定不移。

我點頭,“好……”

得到阿端的幫助,我開始準備離開東皇樓。

困在這已有數月,東夷人以為我已經形同廢人,彆說逃跑這等大事,就連平常拿個勺子都哆嗦。所以對我放鬆警惕,也沒有先前那般戒備。

阿端同我說,三日後海線的東夷援軍就會趕到。蘇涔準備設宴犒勞趕來的五萬大軍,同時宴請海城的名門貴族文人隱士,來籌集資金和糧食以備軍用。當日,龍門混雜,地蛇出沒,自然是逃跑的最好時機。

如果錯過了,便沒有機會了。

她會在一定的時間內,支開看管我的婢女,等宴會正酣時,讓我從密道中逃走。

這項計劃的前提是,我得提前混入蘇涔的寢室!

怎麼混入?總不能過五關斬六將打進去吧?

不知不覺中。

到了計劃的前一夜。

“二白,你在想什麼呢?”一道身影從後麵抱住我,冰冷的下巴貼著我的肩骨,口中濃厚的酒氣噴在我臉頰上,浸濕了絨毛,很是好聞。

我該怎麼說,我在想著如何離開你。

見我沉默,他也習以為常。自顧自的說著酒話,“我今天看到賈家千金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裙擺上繡著泡桐花的花紋,像我們小時候看到的那樣,特彆漂亮……”

說著,拿起我的手,在手掌心比劃。

“你看了一定喜愛……”他捧著我的手,笑得眯起了眼,露出牙肉。

“哦……”

“可是我討厭她。她費儘心思想嫁給我為妻,我偏讓她嫁給守樓的二瘸子。讓他們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他的一句話,就決定了一個姑娘的半生。我竟無言以對。

“二白……”

“嗯?”

“二白……”

“嗯。”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看我一眼……”他將臉貼在我後背,每說一個字,便暈染了一層薄薄的霧水,“我曾想過毀了你……可是我不能。那比毀了我,還要可怕。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蘇涔”┆┆思┆┆兔┆┆網┆┆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他的語氣突然平靜下來。

平靜的讓人害怕。

我回頭,看見他死命的搓著皮膚,一道道驚人的血痕遍布開來。他對我淺淺的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官,連疼痛也感覺不到半分。整個人仿佛是一座俊美的雕塑,用雙手一點點雕刻自己,不留餘地。

“夠了!”

他看著我,眼裡隻有我,聲音空洞,“可是二白,我臟……”

我想起蘇涔說的,在上一任天一君手裡,受到了怎麼的欺辱!在看不見希望的深淵裡,唯有對我的思念和質疑,才使他苟活了下來!我想象不到,記憶中,那樣驕傲的蘇涔,是如何能忍受!

我抱緊他,讓他停下雙手,“蘇涔,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他眼裡有了水花,卻是笑得明媚如四月天,緩緩的低頭,“你在心疼我?”

“是。”

他用手指搭在我的%e5%94%87上,顫唞著問道:“我可以%e5%90%bb你麼?”

我愣住。

門後閃過一道倩影。

他自嘲的笑了笑,%e5%90%bb上我的%e5%94%87邊和臉頰之間,目光溫柔流連,“這就夠了……”

“不夠,這怎麼能夠呢?”捧著他冰冷的臉頰,將%e5%94%87湊了過去。%e5%94%87齒相纏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震,仿佛有上萬根針同時刺向腦袋,幾乎要疼死過去!

蘇涔緊緊的抱著我,懷中漸漸有了溫度,“二白,愛我好不好……”

這一夜,蘇涔抱我回了屋子。

這一夜,我為他擦拭著傷痕。

這一夜,阿端就站在陰影處。

直到,上完藥的蘇涔在我%e8%85%bf上睡著,呼吸綿長,是那樣的安心。

“你好狠!”阿端嘲諷。

我看著熟睡的蘇涔,感覺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正在流逝,流逝,空了一塊。

“蘇涔,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126-琉璃掛墜

我蜷縮在蘇涔的身側睡了一夜。

翌日。

宿老等人來尋,蘇涔穿戴周正,在我額頭印上一%e5%90%bb,這才出了屋子。

“少將軍……”阿端出現在麵前,指著床頭鏡對我說道:“此境是連通兩境的媒介,上古稱為子午乾坤鏡。今夜子時,我會支開看管你的奴婢,能不能逃走看你自己了……”

“既然是連通兩境,我這一走又能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