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琢磨了變天,突然有些膽卻,不知道是欣喜過頭,還是不報期望。從山陰地裡佛派墓葬來看,若乾年來穿越的不止我們一批,在這個異界大陸裡,埋藏的先骨也許數不勝數。
旁邊的醉生樓裡傳來動靜,裴裴和單單端著茶水走出。
我緊了緊頭皮,鑽進了夢死閣。
屋裡熟悉又陌生,一樣的布局,一樣的桌椅,偏偏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我四處翻看了下,明明顏容不在了半年之久,竟沒有一絲灰塵,可見平常都會有人整理。若是如此,即便有鑰匙,也不會藏在意料的地方。
連床底都仔細的看了一番,仍是沒能搜到可疑的地方。彆說是能藏鑰匙的地方,就是灰塵處都屈指可數。雖然早就明白顏容的重要性,可重要到這般地步,實在令我驚訝。
我抹去臉上的細汗,累得直不起腰,正當想放棄的時候,突然瞥見一旁的書架。
書架上都是滿目的冊子,有薄有厚,有大有小,從史實地理到野記杜撰,涉及範圍廣闊,都是我以前想不到的。作為一個穿越者,我真是跑龍套般的存在,漫不經心的穿了,驚慌失措的過著,遠遠沒有想過那麼多。
轉念一想,既然顏容是個聰慧的女子,會不會在書架上留個提醒?
我走了過去,一點點拂過桌麵。
紅木桌麵冰涼乾淨,白端研上墨絲盈盈,羊毫狼嚎擺放整齊,仿佛顏容她隨時就會回來,再執筆於此,再嫣然一笑。
鎮紙下壓著一張紙,顯然是寫了不多久的。
顏容。
僅二字,深邃至極。
旁邊還有一個畫卷,被我緩緩的打開……
***
小築的夜已是濃得化不開,我從夢死閣裡出來,徑直走向醉生樓。
裴裴看見我,大為吃驚,“葉姑娘這一天去哪了?我和單單找了許久,也沒見到姑娘,公子焦急不得,下榻尋了半天。待知道滕大人未走,這才放心睡下。”
我搖搖頭,避開她的錦帕,朝屋裡走去。
屋裡的燈光已經暗下去,想來君儘瞳已經睡了。我推開屋門,引得燥熱的風吹進屋,燭光晃動不安,星星點點的搖曳。
“葉子?”
君儘瞳坐在床上,露出裡衣,眉眼俊逸,眼睛上的白紗映著滿臉蒼白。
我走上前,撫著他的手背,聲音淺淡,“是我。”
“這一天你去哪了?”
“我去了顏容的夢死閣。”我回道:“方才裴裴說你去尋我了,你也沒想到我會在那吧。”
“你怎麼想起顏容了?”
我坐在床邊,把他的被角掩好,隻是動一動,酥|麻的手指還適應不過來。呆坐了一整天,人好像是死的,一觸動到他的手背,方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還活著。
“跟我說說顏容,好嗎?”我暗著聲道。
他雖有疑惑,還是將顏容的點點滴滴道給我聽。當她初來小築,當她遇見君候,當她三次逃跑,一切都那麼的清晰。
聽到最後,我渾身顫唞,君儘瞳以手試著我的額頭,不解的道:“怎麼抖得如此厲害,是哪裡不舒服嗎?”
“你曾問我‘有視為自我的知己嗎’。我說‘有的’。”我笑得慘烈,血淚滿麵,“如今才知道,我和她,每每相近,每每錯過,我竟然沒有找到她!她跟我過來,我卻讓她受儘苦難!”
“葉子?你在說什麼?”
我拱腰蜷縮,仿佛一隻手扼緊喉嚨,“二少啊,儘瞳啊,原來你的顏容……就是我的阿真……”
燭光忽然沉默,屋內再無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78-下山啟程
我被師父抱回屋子的時候,早已癡癡呆呆,無知無覺。
師父說:“三兒,切勿執著。”
聽這話,我一個激靈,生生從魂遊天外回到了生龍活虎,觸電都沒這速度。很難想像,先前我還是多麼傷感,幾乎走到了懸崖邊。此刻卻是哆嗦的問道:“師……父……誰是三兒?”
“你啊。”
“我不要當三兒。”我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衝動,不能排名第三,就喊我‘三兒’吧,這要是傳到穿越來的同胞耳中,豈不是貽笑大方。為了未來的形象,我試圖跟師父爭辯。
師父略微皺眉,還是那麼好看,“此事稍後再說。”
“……”
從君儘瞳屋裡出來,我就想好了該怎麼做。
如今是非離開小築不可了。
君候怕我給君儘瞳帶來災禍,在換瞳結束後就想了結我,若不是師父相救,這小築怎麼也不會容下我半分。如今又知道顏容是阿真,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穿越過來的,為今之計,隻能跟師父回簡山仙山,等日後去尋找她。
這樣想來,我打起精神,徹底睡了個安穩覺。
第二天一早。
我興勢衝衝的跑到君儘瞳的麵前,將自己打算離開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
君儘瞳斜倚在床上,身上還有濃淡適中的草藥味,隻因還在敷藥,一雙眼睛倒還像以前一樣被覆著,隻是那如墨的黑綾,早已換成了白紗。
讓我看著很不舒服。
許久,他緩緩的問:“你要走?”
“是的。”我斬釘截鐵,想著想著,又說道:“等我找回阿真,哦不,是顏容。我們一起回來看你。”
君儘瞳揚起了嘴角。
這笑容怎麼看怎麼古怪,仿佛是沉寂的竹林,隻等著風起,就能簌簌作響。我被他笑得難受,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隻見他伸出白淨如惜的手,一點一點的觸碰到我的臉,半天啞著嗓子道。
“走吧。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除此之外,彆無所求。
我咬著牙,不敢將自己的落寞表現出來,怕給他徒增負擔。若我坦白的說出君候對我的殺意,也許會得到他的庇佑。但那不是我真正所願。
我是他的過客。
君候才是他的家人。
“儘瞳,你會看見,你會更好。”我放下他停在我麵頰手,第一次對他狠下心腸,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的屋子。
晚風吹得他門外的竹子都戰戰兢兢。
一片盈翠中,依稀還留有先前的幾片桃花瓣,粉紅如昨,往事如惜。即便是更改了模樣,我也會知道它曾經就在那。此刻也不過是藏在內心深處,任我怎麼忽略,也忽略不掉。
屋裡恍惚傳來君儘瞳的聲音,“葉子,不要悄無聲息的走。”
“好。”我允諾,笑道。
兩天後的清晨,晨曦還未把小築團團圍繞,我和師父收拾好行裝,站在離開小築的青石懸梯上。
回頭望向待了半年的小築。
小築萬籟俱寂,沉靜安睡,像是這濁世中的唯一淨土。
師父毫無眷戀的走了下去。在我剛踏入青石板的時候,君儘瞳卻出現在我身後。一身紫衣,竹紋從%e8%83%b8口延伸在衣角,清貴公子,俊雅無雙。他手裡持著一條黑綾,閉著目,不偏不倚的望來。眼下沒有吐露一個字,竟讓我莫名的心慌起來。
我結結巴巴的道:“你怎麼來了?”
他彎彎了眉梢,漫不經心的道:“真好。你還可以問我‘你怎麼來了’,我卻不知怎麼問你‘你怎麼走了’。”
我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
難不成他言下之意,是說我比較厚臉皮?
我嘿嘿直笑,手裡拉著師父的衣角,堅決不讓他留我一人麵對暴風雨。師父會意,一把打落我的手,走的是更加暢快,一轉眼就離我老遠。我盯著他仙風道骨、高深莫測的樣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愣是沒能喊住他。
場麵有些尷尬。
我這樣子像是活%e8%84%b1%e8%84%b1跟人私奔的小媳婦,被人捉奸在此,又被狠心拋棄。
“其實……我本來沒就沒打算告訴你的!”我不敢看向君儘瞳,秉持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做著最後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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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答應你,也不過是在騙你!”
“我知道。”
“我是非去找顏容不可的!”
“我知道。”
“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我氣結。
君儘瞳沒有被我逗笑,一字一頓的說:“我不知道的是……你還會不會回來……”
我止住了所有神情,隻能聽到微微的山風傳來了空穀的回響,還有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我站在青石梯上,他站在小築門前,明明是一個手臂的距離,卻如同瞬間隔了千山萬水。也許是我們都沒明白,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穿越過來,我所要回去的地方,是在那九天雲霄。
他緩緩的取下沾有藥膏的白紗,一層一層的取下,一層一層的纏緊我。待到最後,我看著他鳳目狹眸。
竟是明明朗朗的睜開了雙眼!
這一雙眼睛,生得如此漂亮。剪瞳成影,畫眸倒映,讓人隻看一眼,就難以忘懷。在這雙眼裡,我仿佛看見一個身影。青衣發髻,眉眼呆滯,隻有‘她’頸間的香囊,還能好看些。我怔怔的上前,為他的看見,為他眼裡的我,幾乎就要重新邁上青石梯。
“葉子,走好。”
他輕吐話語,淡了眸子。
我停下了不受控製的雙腳,不知道向前向後,隻感覺四周一片茫然。
唯獨他的眼睛,是有光亮的地方。
轉眼間,師父已經走到半山腰,他背著那隻受傷的手,對我喊道:“葉兒,下山。”每當他喊我‘葉兒’,就是嚴肅的時候,換作是平常,準是喊‘三兒’。
我緊了緊頭皮,從君儘瞳的眼中,回過神來。
君儘瞳從懷裡拿出一物,正是他長年覆著的黑綾。他將黑綾塞入我手中,把我調轉個身,讓我直直的麵對山下的雲淡霧濃。
“葉子,走好。”
他說。
我沒有回應。
隻能一點點遠離他,一步步往山下走。
不知走了多久,霧越來越薄,青石板也要到了儘頭,眼前都是嶄新的。是我半年以來,無時無刻不希望看到的。即便如此,依稀間,仿佛還能聽見君儘瞳的聲音。
“葉子,走好。”
等下了青石懸梯,我才敢回頭,雲山霧繚中,一襲紫衣久久佇立。
猶記斯年斯人斯景。
永不逝去。
***
我和師父往簡山趕去。
簡山在傾回的西北方向,位於兌州州域。
據師父所說,簡山可以稱得上是門可羅雀的仙山。他被關押在大溝寨地牢數年,早已在傾回消失蹤跡,自然不會有人去簡山拜師,甚至有很多人懷疑他已經死去多年,用‘門可羅雀’四個字形容,都算是給他點麵子。
幾日後,我們坐在沿路的茶攤上喝茶。
我正正經經的問道:“師父先前說我有個師兄,還有個師姐,不知他們現在在哪?”
師父嘬了口茶水,不慌不忙的道:“你又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