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1 / 1)

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292 字 3個月前

往日從未沒想過自個會看不見,如今投身黑暗,突然恐慌起來。

黑暗是一道濃稠的障礙,它吞沒著我的知覺,消耗著我的感官。我一直後知後覺,隻以為這是暗室過於無光,現在靜下心來,終於想到自己的以後。如果一直看不見,如果一直待在這,會不會再也看不見外麵的青山綠水、風景如畫?

饒是我再後知後覺,也終於能反應過來。

我踉蹌的站起身,腳下摸索著移動,猶如飄在雲端,明明踏在地上,仍感覺不真實。仿佛看不見了,地上也變了一副模樣,哪怕是再熟悉不過的行走,也開始困難重重。僅僅試著走兩步,我便不敢再前行,生怕下一步就到了地獄,生生墮落下去。

除了那人時不時的腳步,四周就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一切安靜的如同死物。我像被圈養在籠子裡的小白鼠,隻有一身血肉還有用處,等著人來取食享用,然後用之則棄。

我抱著頭,不知所措,再也沒有先前的故作淡定,心裡害怕的不得了,隻想快點逃離,逃離這個安靜的地方。待我回想起來,依稀記得不久前,也是這麼急迫的逃離。可每每都是從這個坑,逃離到另一個坑,輾轉於儺祠、大溝寨,還有白端的身邊。

原來,逃離是沒有儘頭的。

我苦笑,笑到眼角蘊著濕氣,心口冰涼,無助的道:“我要待到什麼時候?”

那人緩緩走到我麵前,穩穩的腳步在空洞的暗室中,猶為突兀。聽在我耳朵裡,更是針紮似的刺耳。他帶著一身草藥香,用默然折磨著我,讓我幾乎深深的懷疑自己是否活著。

“你是啞巴嗎?說話啊!”

我流著淚衝他喊道。所有神經都崩得緊緊的,黑暗破壞了偽裝,我再也不能淡定下去。

一想到以後,恨不得即刻死去。

那人伸出手來,抹去我眼角的淚,帶著狠絕,沒有憐惜。沉默片刻,終是開了口:“你要我說什麼?”聲音低垂,堅定如石,和他身上的草藥一樣,讓人喘不過來氣,又異常好聽。他的手從眼角移到眉心,狠狠的點上去,似有猶豫,一動不動,“我現在多想一指殺了你!可我不能……”

我反應不過來發生什麼,愣愣的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

笑聲突兀,在封閉的空間恐怖至極,逼著我戰戰兢兢的後退,直到退到一堵牆。他雙手按住我的肩膀,將我死死的抵在牆根,惡狠狠的道。

“你殺了檀香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還有這一刻!”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灰常感謝=。=

☆、-54-狹路相逢

我不敢相信,“你怎麼認識檀香?”

有些記憶上了鎖,本以為永遠不會被打開,現在又血淋淋的出現,讓人不得不再麵對一次。

“陌上尋香,檀花漸好。她為花檀香,我為花陌上。”他聲音冰冷,回音重疊盤旋,久久還能聽到,“我將檀香托付給白端,不是為了讓你害死她的。白端的命由不得我,幸好你還在我手裡。你且想著怎麼陪我一條命,到了這裡,永遠也彆想出去!”

“你是檀香的?”

他呼吸沉重,極為隱忍,抓著我的手都在略微顫唞。他沉沉的道:“我是檀香的哥哥。”

狹路相逢,不可避免。

檀香和狗兒被鳳火殺死在大溝寨,如今她哥找上我了。

我沒有解釋事情的原委,隻能任他胡亂猜想。有些事不是能解釋清楚的。這種情況下,刻意去解釋,反而讓人生出懷疑,倒不如再尋機會。

花陌上繼續做他的事,留我一個人在黑暗裡。

我睜著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實在是慘烈到家。

過了不知多久,周圍一下子多了些奇怪的聲音,像是摩攃皮袋,讓人頭皮發麻。我抱緊自個,儘量蜷縮起來,不碰到任何東西,靜靜聽著這些聲音的來源。

這些聲音初時在遠處,可隨著聲音的漸近,越來越多起來,到最後就密密麻麻。恍惚就在腳邊,我不知道這是什麼,下意識的向花陌上問道:“這裡有奇怪的東西,你有沒有看到?”說完,我猛地一醒,“是不是你弄來了什麼?”

他像是站在暗室的另一頭,聲音遠遠的傳來,“離蟲,又謂地蟻,螭(chi)龍的後代。你若不知道離蟲,也該知道‘魑魅魍魎’的‘魑’。那就是螭(chi)龍。離蟲是螭(chi)龍遺留,經千年退化所得。平時躲在這北地,唯有特製的草藥能引出。”

“與我又有何關係?”我追問。

他沒有回答,徒留呼吸聲,能證明他還在這。

一些油膩膩像蛇一樣的東西觸碰到我的腳踝。我頭皮一涼,背後一緊,不由自主的踢著腳下,企圖把這些東西踢走。沒想到這些東西竟順著腳根爬了上來,一點一點往上移,從%e8%85%bf肚到頸脖,起了一路的%e9%b8%a1皮疙瘩。

驟然身上一疼,一個細小的牙齒鑲進我的體內,轉眼就沒了進去。這一下像是進攻的前奏,試探過後,就是一輪番的折磨。隻感覺全身都爬滿這些東西,它們撕咬著我的骨肉,眨眼鑽入體內,連著脈搏的跳動,凝化成一個個繭,不再動一動。

這一翻折磨幾乎讓我疼到死去,滿地打滾要擠碎這些怪物,可是更多的接踵而上,仿佛無窮無儘沒有儘頭。絕望淹沒理智,我不顧身上的疼痛,一頭向身後的牆壁撞去,想把這一切都結束。

可是沒有如願。

頭破血流,幾經欲死之際,還是花陌上抱住了我。

我咬著牙,痛不欲生,從未受過那麼大的罪,斬釘截鐵的道:“我從未殺檀香,儘管我對不起她。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可今日磨難實屬無辜,待到他日你弄明白,得做好還我的準備!”

“以命抵之。”他亦回道。

過了很久很久。

疼痛終於結束,我被重新放回桶裡。

桶裡依舊泡滿了藥,浸過傷痕累累的身體。很早就在想這個問題:為什麼我總是傷痕累累?從第一次被人當妖孽綁在古怪的藤,到剛才成了離蟲的禸體養殖場,沒有一次不是勞神勞心的。

我再也沒有出來時天真的想法。

這三個多月以來,完完整整的我給毀了。麵對人言,麵對幸福,都開始持有懷疑的態度。總覺得幸福有數次離我這麼近,然而緊接著就是苦難,再緊接著就是傷害。可正是如此大的傷痛,才讓我不得不快速成長,學會無視,學會遺忘。

我甚至快忘了白端的死亡。

還有落在半路的那株泡桐。

年少的我,一折泡桐,相與君。君不見落花流水本無情,君不見人生若隻如初見,君不見朝如青絲暮成雪,君不見……我有多歡喜你。

白端,我後悔了。因為年少無知,我對你用錯了方法,使得相互戲弄,相互背離。我們在最初的日子遇到,卻把最壞的一麵留給對方,把折磨當作相處,把猜疑當作生活。如今鏡花水月都成空,我在這裡不死不活,你在那裡不知死活。

一切都成了結果。

泡桐花的花語——期待你的愛。隻是我忘了初心,再也沒有耐心。

我把頭完全沉入藥水裡,草藥嗆鼻,卻是難得享受,唯有在水裡能一撇煩惱。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以後,尤其是滿眼的黑暗,讓人更加絕望不安。可事事都不能過早定論,哪怕一日不死,便一日富有希望。

我相信。

白端不死,我也不死。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草藥裡泡了幾日,皮膚都發脹,黏糊糊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密合的結實。

花陌上來得經常,一待就是半天,有時翻閱書卷的聲音,有時擺弄草藥的聲音,隻是不再與我交談,完全視我不存在。我靜靜的待著,黑暗會讓人發瘋,嘴裡不停念叨。不管他聽不聽,隻想一吐暢快。

說多了,他也漸漸能聽進去一點,畢竟一個大活人,再想無視,久而久之也無視不掉。秉持著禍害他的原則,我一邊興高采烈的比劃,一邊試圖從他嘴裡套話。

我從《小王子》說到《野貓和狐狸的故事》,期間發生的各種事,都抽象的跟他說一遍。在我說得口乾%e8%88%8c燥,隻想飲儘桶中水的時候,他拍著我的後背,遞來一杯涼水。雖然涼水的,但實在不易。我不由的慶幸,碰到的是他,而不是彆人。要不然,把細胞液說完了,也動容不了彆人。

好在檀香是我們之間的媒介。

他接過我還給杯子,出聲詢問,“你故事裡的那朵小花,最後和那隻大黃狗幸福的化蝶了?”

“確是如此。”好吧……我是說得抽象了一點,可這個結局是最好的。

花陌上知道我在安慰他,沒有追問下去,自己陷入了回憶,“那朵小花她長得好嗎?”

我哽咽住,為他酸楚。年少把妹妹送出去,不論是何緣由,都是莫大的哀痛。如今伊人已逝,隻能從一個陌生人裡聽到她的消息,換作誰都會難過不已。我定了定嗚咽,堅定的道:“有花娉婷,喚作檀香。一襲傾人,餘味猶存。”

他沉默了。

所謂成功,都是有計劃有目標的。

現在立馬出去,想想都不可能。花陌上經常聽我的故事,可見《野貓和狐狸的故事》還是有成效的,現在的計劃就是打動頑石。隻要花陌上被我打動,不管出去與否,也可以享受下好生活。

我開始了古代作家的生活。

故事是這樣的:來自雜貨鋪的野貓跑進了森林,烏鴉啄傷了她的爪子,狐狸將她馴養了起來,黃狗要吃她的肉,小花悄悄護住了她。這是前話。黃鼠狼要偷了她,獅子要她去取魚,她牽住了玉佩,木魚變成了鯊魚,大風刮走了鯊魚,狐狸最後救了她。這是後話。

聽到這,花陌上忍不住問道:“為什麼狐狸會救了野貓?”

“因為狐狸馴養了野貓,他對她有責任吧。”我不確定的道。其實白端的想法,一直不容猜測。

“狐狸先前騙野貓,這又是為什麼?”他接著問。

“因為狐狸是在馴養野貓。”我更加不確定。

花陌上是個頑石,凡是他弄不通的,就會刨根問底。這幾天我是深有體會。他從烏鴉的毛長得順不順,問到黃狗是家養的還是野生的,再問到大風是多大的風。總總問題把我折磨不輕,萬分痛恨自己選了這麼曲折的方式。

最後我氣喘籲籲,一掌拍在木桶沿上,據理力爭。

“你可以質疑我的腦洞,但你不可以質疑我的故事。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故事何必要拆穿。”

花陌上陸續的把草藥傾儘桶裡,差點讓水漫過我的下巴,一邊木訥的攪晃,一邊毫不退讓,“我隻是覺得你的故事不完整。很多可以深入的不去深入,一些可以忽略的卻在糾結,如果你換個想法,指不定是不一樣的結局。就像是……”

我一把打斷他的話語,“花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