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的門被打開,儺師手中托著銀盤,陸陸續續的進來。銀盤上放有幾個玉壺和數個小盞,都是精致的玉瓷,散發著藥草般的香氣,讓人心神蕩yang。
隻見那些儺師將玉壺裡的液體倒入小盞中,一邊托著儺女的下顎,一邊把小盞貼合檀口,硬生生的灌入儺女們的口中。儺女們如同破敗的娃娃,怎麼也反抗不了。等回過神來,一個小儺師正向我走來。
我僵硬著身子,耷拉著眼皮,裝作有氣無力的樣子。
小儺師似有質疑,手中的小盞搖擺不定,隨後問其他人,“這儺女不是宋二小姐嗎?到底因何就救儺鬼?分明是儺鬼害死她的胞妹,難不成真被邪魅附了身?”
“那夜的事莫要再提。連城主大人都不願過問她,可見血脈%e4%ba%b2情已斷。”一人停下手邊活,歎息道:“好不容易尋回的雙生子,一個跌落山崖,一個膽大妄為。宋家三寶,錦繡綾羅,已然去兩。如今也隻有宋大小姐一人苦苦支撐了。”
“這珍酒還要不要給她喝了?”我旁邊的小儺師晃著小盞,試探的道。
那人蹙眉,“喝是要喝的,你且記著少喂些。她要是興奮過了頭,恐怕再蒙生事端。”
小儺師應允,抬起我的下巴,將小盞裡的液體喂下。
隻感覺那液體像是一團火焰,灼燒著五臟六腑,把渾身的疲倦趕儘。腹中升騰著熱氣,如火如荼的竄上心口,整個人燥熱難耐,張口便吐出一團濕氣。兩頰滾燙的可怕,帶著醉酒似的微醺,腦海裡既清醒,又迷糊。
眼前清晰起來,儺女們晃動著身子,一個個竟有了精神。
本該頻死的儺女們,全都反常起來。朱%e5%94%87緋紅,麵頰生春,或是跪坐在地上,或是盤坐在地上。我剛想出聲,喉間炙熱至極,隻得壓著嗓子,等這股燥熱勁頭過去。
“珍酒到底是何神物?”小儺師訝異,不解的道:“剛才還動不了一下,現在都像是活了過來。”
“這珍酒妙極,實乃‘精品’。你去那顛鸞倒鳳的地方,一淘一個準,都不用苦哈哈的在儺祠裡求。”其他儺師笑道。
小儺師目瞪口呆,“傳聞中起死回生的珍酒,就是欲凰樓裡的催情藥嗎?”
“那你以為何?羅城這邊陲小城,哪能求得珍酒,不都是另想法子代替。珍酒過分珍貴,用一瓶給儺女,還不如留一瓶保命呢。”老儺師教導,“反正儺女都活不了六日,怎麼也得獻給大儺神。”
聽到這,我咬牙切齒,又不敢吐露一句。
儺女的命運早已人定,分明是活活餓死,再加以催情藥的摧殘,活不了六日是必然的。這些儺教教眾無不道貌岸然,用暗地裡的手段,想儘辦法把儺女折磨死。
腹中的熱流愈發猛烈,毫無辦法之際,隻得咬破%e8%88%8c尖,讓血腥和刺痛止住燥熱。灼燒感被蓋住,洶湧澎湃的心潮也平靜許多。
待儺師們走後,我站起身子,朝四周望去。
先前要叫喊出聲的儺女,此下仍是一動不動,不知是窒了息,還是昏迷過去。當時慌慌張張,也沒來得及確認,方才也並未引起儺師的懷疑。
我動了動酥|麻的%e8%85%bf,準備跑路。
既然儺女是必死的。即便是活過六日,也會遭到殺害。
沒等動一步,門外突然響起炮竹,儺鼓聲沉沉,伴隨著人聲鼎沸,向正堂這步來。看來是祭祖迎神像的時辰到了。
我繼續盤坐在神獸像下,不敢輕舉妄動。
大門被徹底敞開,滯留數日的空氣得到肅清,人們滿麵紅光的踏入正堂。華服錦衣,喜裝濃抹,猶為鄭重。
人群有序的祭祖焚香,領回自家的儺神像。偏偏有一些人注意到我,眼睛裡帶著憎恨和仇視,錯開排好的長龍,狠狠的逼近。那一雙雙眼睛猩紅血色,恨不得將我拆骨進腹。想來都是因火災痛失了%e4%ba%b2人,這才怨憤不已。
情形險峻之時,突然驚起一地的碎裂聲。
一些瓷片散落在我的腳跟前,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失手了,諸位繼續。”那聲音溫和平靜,透著七分謙和,三分疏離,不偏不倚的在我耳邊響徹。
我抬起頭看他。
他正俯身撿拾碎片,皙白修長的手配上折射微光的碎瓷,一同恍惚了眼睛。精致的五官溫潤清冷,在日陽的輕撫下,一寸寸流連婉轉。比初見時的驚為天人,更讓人心癢貪婪。貪一抹溫存,貪一世繁華,於眼前,難得到。
我開口喚道:“白端···公子···”
“倒是委屈了廖老板家的儺像,為見個野貓,不得不砸了去。”他不做正視,繼續撿拾碎片,“幾日未見,貓兒可好?”
“能好嗎,就是餓。”我抽搭鼻子。
他淺淺一笑,如沐春風,“那就繼續餓著好了。”
其實按照我的思路,怎麼也得委屈一時。
可白公子沒給我那麼多機會。
“我些許覺得你胖了點,難不成嘴裡抹了供神的油水?”他揶揄道。
我忿忿不平的道:“公子是在外逍遙快活,但也不能嘲諷我的苦難。你見過哪家偷腥的貓長成這狼狽樣?還油水呢,連露水都喝不飽。”
“困你幾日,還是這麼氣盛。”他淡淡一笑,終是將我納入眼裡,“八寶記的‘糖’還要不要了?”他將碎片撿拾乾淨,收在衣包裡,緩緩的起身之際,塞給我一個物什。
我驚訝一下,反應過來,緊緊地捏住,藏在袖子裡。
白端撣了撣沒有灰塵的衣衫,回到疏遠柔和的樣子,對剛走過的儺師悠悠的道:“儺師大人,這位儺女求在下幫她逃走。”
變化速度之快,讓人稱奇不已,我收攏嘴巴,抑製住驚訝。
儺師睨了我一眼,我垂首低眉,力圖達到溫婉可%e4%ba%b2的樣子。大概是我的順從,令他消去疑惑,當下隻是冷冷的嗬斥道:“剛才見你異態畢露,就知道你又想鼓搗些點子。你若不是儺女,早該立即斃命。大儺神賜你恩惠,本本分分受死就是,還想作甚鬼事!”
我諾諾點頭,來不得跟白端再說上句話,便見他捧了碎裂的儺像,隨著人群走出正堂,頃刻間不見身影。
夜正濃,香儘空,一室寂靜。
我蜷縮在神獸像下,將身體緊緊的縮合。雙手緊緊的攥住手裡的物什,任高燒瘋狂的侵略,黏稠濡濕的汗漬浸透黑袍,將消瘦的身子團團圍裹。額頭像是有顆跳動的豆角,撩撥神經,昏沉酥|麻。
記憶中很少發燒,但凡高燒不退,都會有阿真陪著。她用細嫩的手一遍遍撫過我的額頭,溫柔細致,靜默安然,“阿端,睡一時就好了。”
如今偌大的正堂裡,隻留我一人苦苦掙紮。
手裡是包著紙的藥丸,快要被汗水化開,連同紙上的小字,齊齊的沒入手心。
服之既止。
這是白端留給我的話語。
難以想象,方才還是調笑莞爾,讓人觸動,此刻竟落得這番下場。他給我生機,將我從山道崎嶇中,帶至身邊。他給我結局,在我淪陷儺祠的時候,贈藥賜死。短短一個月,大喜大悲,大災大難,眼下一顆藥丸,就足以斷送性命。
難過?失落?已然不重要。我痛徹心扉,卻隻能咬住%e5%94%87,不讓自個哭出聲。萬千思緒打著結,隨著藥丸和紙條的下腹,齊齊幻滅。
他終究不是他···
沒有疼痛,沒有饑餓,我甚至感覺不到手指的顫唞,隻是眼前還徒留一些景象,映著迷迷糊糊的燈光,一群群飛蛾撲朔而來,不加思索,不計後果。
頭腦昏沉,汗流不止,隱約中聽到兩人的對話,細微低沉,就站在正堂門外。
一人聲音柔和清麗,是個女子,“就這麼讓她死了?”
“鳳血種脈,勾陣將星,我怎會讓她輕易死去。”一個深沉陰暗,是個男子,“她是藥引,又是鑰匙···”
“你···到底想做什麼?”女子問道。
男子嗤笑,“我想做什麼,豈會容你揣測?”
女子沉默不語。
四周是濃稠不去的黑色,鎖著我的骨,困著我的身,任我怎樣奔馳,也跑不到儘頭。
記不得走了多久,腳下沒有冰冷和觸?感,每一步都縹緲空虛,像是下一步就會踏空,跌入烈火紅蓮裡,焚燒乾淨。看不到奈何石橋,找不到忘川不息,哪怕是死去,也成了一個人的遊蕩。
突然黑暗被撕裂出一道縫隙,一隻滴溜溜的眼睛衝我眯笑。我嚇得要往回跑,可無論怎麼跑,那隻眼睛就是在上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你是誰?到底想怎樣?”我精疲力儘,心中憤怒。
稚嫩的童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可算找到姐姐了,你在這裡玩什麼?”
“玩什麼?我在這裡等著投胎,人之已死,還能做孤魂遊鬼不成。”我敲了敲酸疼的小%e8%85%bf,沒好氣的道。
“誰說姐姐死了···姐姐明明還活著呢。”童聲清脆,接著又道:“這裡是我的幻境,不是幽冥輪回之處。你再仔細瞧瞧,看能不能辨出當年的痕跡。”
我還活著?
那顆藥丸又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再次感謝~
☆、-14-小仙伊伊
秉承著溫柔可%e4%ba%b2的原則,我衝這隻眼珠子勾勾手道:“姐姐看你十分歡喜,下來讓我好好瞅瞅。”
“小仙是伊伊,姐姐想起我了嗎?”那聲音帶有激動,眼睛眯成月牙狀,說著就要撕裂黑幕,踏空而來。聽這聲,也不過是個半大點的孩子,怎麼弄得神乎其神。
我打量四周的黑幕,終於反應過來,“讓我們跳下太虛台的上神是你嗎?”
“穿越?太虛台?”他晃了晃眼珠,也是略有不解,“我沉睡萬年之久,此次清醒也是來找姐姐們。姐姐們忘記前塵,分散各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何來穿越和太虛台之說?”
竟然不是他。
那個仙衣逆光、困子入畫的上神,到底是誰?
他瞧我臉色凝重,試圖安慰道:“眼下危機重重,又是強敵,又是叛徒,還需耐心等待。你莫要輕信他人,當心中了圈套。”
“從剛才起,我就不大明白你在說什麼?”跟強敵叛徒有什麼關係。
他突然沉默,半天才歎道:“我早該想到,這已經不是荒帝時期,連我都沉睡萬年之久,更何況是輪回過的姐姐們。如果你不知道,大可去問育主,他會告訴你的。”
我更加納悶,“育主是什麼?”
“但凡神將轉世,都會跟隨著育主,除了叛逃的四大神將,餘下都應該轉世過了,想你也是見過育主的。”他解釋道。
“那我的育主是誰?”
“約摸記得是素藍。”他思索一時,方才確定,“不對,現下應該叫做‘葉莫’。你可見過?”
平靜的心咯噔一下,我啞著嗓子,“見過···”
白玉斂自屑如花,葉景連聚根似塔。
端得雲上化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