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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372 字 3個月前

我看狗兒每次談及儺教,都會兩眼泛光。

這才明白他是虔誠的教徒。

我們尋到一個離街市稍遠的岸口,四下也隻有幾個人放著花燈。雖然清靜了些,但也不缺燈華映水的美感。

於是決定就在這個岸口放花燈。

我欣喜萬分,準備大展身手,這才發覺手上空蕩,便問狗兒,“你把我的花燈端置到哪去了?”

“扔了···”狗兒擺擺手,不耐煩的道:“光顧著拿糖稀,你的花燈打翻在地。我見你也不是特想拿,便作勢扔得遠遠的。你想去尋的話,還能在人腳底下撿到。”

花燈代表平安。

他竟然這麼爽朗的給我扔了?

我沮喪的靠著石橋,被青石板的涼意感染,渾身沒勁,不想動彈。

恍惚間一個麵紗飄落,正好停留在我腳邊。我撿起麵紗,隻見這座橋上的儺女,不知何時停下舞。麵如皎月,眉眼舒緩,臂上一抹胎記,朱紅與雪膚映映生合。

她勾著頸脖,問道:“可否將麵紗遞給奴家?”

我玩心四起,將麵紗放在鼻尖聞了聞,裝作紈絝子弟的模樣,對她調笑,“小姐的絲巾很是香甜。小生三生有幸,一睹芳容。若能一%e4%ba%b2芳容,更是妙極。”

“姑娘,莫要說笑了。”她掩麵輕笑,不露%e5%94%87齒,“方才就聽到姑娘提及花燈。正巧我這有個繡麵的花燈,原是為自個準備的。豈料家妹突發變故,家父隻能讓我頂替。儺女不放花燈,奴家是怕白白浪費這盞,才掉落麵紗,引得姑娘注意。”

“是要讓我放你的花燈?”我不敢相信的問。

儺女點頭,似有不舍,紅酥手捧著小桃燈,終是將她的花燈遞給我。

狗兒他們早已等候著,眼見河水通暢,我們齊齊的將花燈放下。

河水斑駁,承載著花燈,倒映著四人的身影。

隻有我的那盞花燈搖搖晃晃,像嬰孩學步,讓人心慌難安。待靠近白端的花燈,卻被它牢牢吸引住,怎麼也分不開。好在慢慢平穩,一同向下遊駛去。

我看著河裡的倒影,一時間癡傻,嘴裡念叨著,“願歲歲年年有今朝,願年年歲歲不分離。”

狗兒怔住,沒想到這話會從我嘴裡出來。

連我自己也很沒想到,扭捏著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檀香眼角通紅,低下頭跟著道:“儺神有知,得償所願。”

氣氛剛好融洽溫暖,就連白端都不經動容。隻是我不曾想到,這樣的歲月溫好,會在之後,迅速冷卻···

放完花燈,我肚子咕咕叫喚。

我向白端尋問另一根糖稀的蹤跡。白端張了張手,溫和翩翩的好模樣,“隻說你玩心頗重,自然顧不上吃食。我便好心替你吃了。”

見他一副欺騙世人的樣子,我氣勢洶洶的咬掉繩子,衝著繁華的街市就奔掠過去。等我回來,手裡又是乾果,又是桂糕,懷裡還揣著牛板筋,沒有找到糖稀。

狗兒不見了蹤影,隻有白端和檀香琴瑟相合的站在河邊柳樹下。

我直覺有事發生,並沒有立即迎上,而是躲在一株大柳樹後麵偷看。公子怡然自得,小姐嬌羞怯內。

怎麼看都是一場好戲。

因為隔著距離,倒是沒聽清他們說什麼,隻見到二人越來越靠近。

我看得正過癮,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你在做什麼?”嚇得我往後跳了兩步。

狗兒又被我踩到腳,齜牙咧嘴的嚷嚷,“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二回。醜丫頭,你還想怎樣?難道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待上一會嗎?再有下次,休怪我無情。”

我不敢反駁,隻想讓他閉嘴,以免驚動前方的公子佳人,“噓噓,我知道就是。咱小聲點,免得被發現。”

“免得被誰發現?”白端豐神俊朗的站在我麵前,藍衣襯托他越發溫潤,臉上的儺麵也在點綴姿色。

檀香跟著他身後,也是疑惑不解。

我見話簍子已經捅出去,隻好老老實實的直起腰板,指著一群從街市尋到這的彪形大漢們。態度要有多恭敬,就有多恭敬,“公子正解。隻因奴婢尋食的時候,身上忘記帶錢,便學著‘借’點回來。如今人家上門討債來,奴婢隻求公子解了欠債,再無彆的想法。”

一群彪形大漢走近,嘴裡氣憤有加,“這小廝厚顏無恥,竟然在大儺節誆騙吃的。我等前來追趕。敢問公子,這是你家的小廝?”

“適才在下家奴頑劣,還請諸位原諒。”大神頗有風範的將我籠在身後,雙手拱了拱,侃侃而談,“然而家奴十分頑劣,已讓人屢屢頭疼。還望諸位代勞,施以管戒。在下就此彆過。”

說完,拂了拂衣袖,留我在原地。

狗兒幸災樂禍,檀香回眸擔憂,白端看都不看我一眼。

儺神在上,在大儺節這個的喜慶的節日裡,我竟然因為偷嘴而慘遭拋棄。

這實在是件痛心疾首的事。

忙碌到半夜,我用功勞抵過飯錢,終於被放回客棧。

一頭紮進房間,乏力困倦,連%e8%84%b1衣的力氣都沒有,迷迷噔噔就要睡著。

門外有人敲門。

我以為是狗兒來看笑話,於是惡狠狠的道:“此刻沒空和你置氣,哪熱鬨去哪去?”

“貓兒?”來人是白端。

聽到白公子的聲音,我更不想理會,用被子把頭一蒙,就要呼呼大睡。

稍時,被子被輕輕掀開。

“你看這是什麼?”白端蠱惑我。

我抬起憋脹的腦袋,看見他手裡拿著一根糖稀。正是那根狐狸糖稀,卻又不似先前那根。

他漫不經心的揉碎我的發,將我臉上沒來得取下的儺麵去下,笑道:“你總給我惹事,不懲戒一下,便不知苦。真當公子無所顧忌的嗎?”

“公子教訓的是。”我含著糖稀,喜上眉梢。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再次感謝~

☆、-09-風波漸起

第二十一日。

供神。

大儺神是一個粉雕玉琢、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傾回每家每戶都供有大儺神的神像。等到供神之日來臨,便帶人將自家的神像放入儺祠,供養到儺節結束。

客棧多有往來客,有些趕不及回家的行人,隻能讓客棧老板帶著一同供神。

那個姓廖的中年男子腆著發福的肚子,讓一雙兒女捧著金蟬缽,在客棧裡外四處轉一圈。說是納了錢,才能一塊供神,視同自家人。此下也沒有蒙騙大儺神之嫌。

雖然有諸多不滿,但供神又有占問之說,是人們問詢運程的好時機。許多往來客不願錯過,情願交點錢,也要一同供神。

白端對供神之事並不是很上心,原本打算在街市上逛一圈,等晚些時候去儺祠看儺鬼。可我十分好奇,向他幾經央求,終於迫使他答應。

狗兒拿了些錢財,放在女娃的金蟬缽裡,算是納錢。

一行人等著正午將至。

正午的時候,廖老板恭敬的上完香,雙手緊緊的捧著神像,帶著十七八個人,浩浩蕩蕩的向儺祠進發。

沿路上都是捧神像的百姓,像是一股股河流,齊齊的彙聚。

等到儺祠前,也是人山人海,人頭躥動,卻不顯得擁擠混亂。一些身穿黑衣赤褲的男子,蓄著發髻,一臉肅容。隻要是他們目光掃到的地方,人們都閉口不言,不敢造次。▼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從人們口中得知,這些人是儺教的教眾。

在這裡要尊稱一聲‘儺師’。

許多流浪漢匍匐在地,不顧人群的踩壓,緩慢的爬往儺祠,口中大喊,“改我輪回,收我苦難。結我因果,顧我本神。”聲音淒慘的讓人動容。

隻見一個儺師走到流浪漢們麵前,冷漠的道:“離州流民,儺神所棄。即便是跪在儺祠前九天九夜,大儺神也不會改變決定的。當初離州動亂,山河破碎的時候,你們這群蠻民是如何造謠大儺神的?”

“那都是山主的錯,與我們這些貧苦百姓,又有何乾係?”流浪漢們辯解。

儺師們不再理會他們,很快便把這些流浪漢們趕得遠遠的,不讓他們靠近儺祠一步。

我看著流汗們不甘的眼神,於是小心翼翼的問白端,“這離州動亂是什麼?”

“離州在傾回正西方。幾年前山主帶領離州百姓,發起動亂,詆毀儺教。”白端護著我,跟著人群移動,耐心的解釋,“此後儺教肅清山主,平複動亂,卻不再對離州進行管製。如今離州早已成了荒蕪的州域,十裡黃沙漠漠,人們叫苦不堪。”

“真的有大儺神存在?”我好奇的問。

白端輕笑,漫不經心的道:“神顏難得一瞻,萬年來無人見過。儺教的儺主,相傳是大儺神所傳之人。每過二十年之久,於各地尋一次。一次得有四童,被封為‘儺子’。儺主會從中挑選出下一任儺主。”

我思索了半天,沒敢繼續問下去。

輪到我們的時候,太陽已經西下。黃昏如血,拉長眾人的影子。

黃銅儺鐘擺動一下,示意我們進去。

儺祠的前堂宏偉寬廣,古屋素樸,青簷飛角,彰顯威儀。離近一看,不亞於佛堂的大殿。隻是傾回未聽聞有佛家。

門口擺有十一個儺鬼像,全身汙黑,眼睛血紅,瞪圓珠子,很是嚇人。

一進門就是十二神獸像。‘伯奇’和‘噩夢’的銅像就在其中,同我和白端的麵具有九分相似。想是攤主的手藝好,雕的麵具都沒有差池。

再抬頭,又是十二個金身雕像,將祠堂圍了一圈。

這些雕像少有猙獰,多是神威,沒有誇張的嘴臉,卻處處透露著肅殺。

從沒見過這樣的金身雕像,就是儺麵也不曾雕刻過。我拉下白端的衣角,輕聲尋問,“這些金身像是什麼?為何沒有相應的儺麵?”

白端壓低聲音,以防入了他耳,“這是十二位神將。騰蛇,勾陣,青龍,六合,朱雀,天一,天後,太陰,玄武,太裳,白虎,定吉凶,斷成事。神將的儺麵隻能由將相官侯所戴,平常人戴不得。”

難怪市麵上沒有這些儺麵。

在十二神將之中,像青龍白虎這些不絕於耳,其他的便很少聽到過。

供神,又分三步:朝貢,供神,占問。

朝貢就是擺放瓜果貢品,供神就是把自家的神像放入後堂,而占問就是接下來所做。

我跪在幾米高的大儺神神像下。

兩邊各是繁茂搖曳的老槐樹,樹葉翠綠,軀乾挺拔。樹下熏有檀香,香氣嫋嫋,從小爐中飄散而出。我被檀香熏得神清氣爽,心海平靜安定。

老儺師搖動枝乾,晃得樹葉唰唰齊響。直到一片綠葉緩緩下落,這才停手。

那片樹葉被老儺師拈住,他昏黃的眼睛瞧上一番。而後大吃一驚,好像不確定一般,眯著眼,將我好生打量。

我做賊心虛,總覺得大儺神神乎其神。若被他道破我是穿越者,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