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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儘雲端 兩白有雙 4347 字 3個月前

事,耽誤很多行程。

白公子對我們‘無可奈何’,隻好留我們在山裡晃悠一天,待他和檀香在羅城安排妥當,這才接我們入城。

遊蕩的滋味很不好受。

尤其是和狗兒這樣憨梗熱血的小青年。

見識到白端的腹黑,我和狗兒也老老實實起來,平時連個眼神廝殺都不敢。如同馴養後的阿貓阿狗,說不出的和諧美滿,看得白公子欣慰。

隻是有時實在忍得牙癢癢,我們就分彆去找檀香抱怨,把一腔苦水與挖苦通通倒給她。這樣一來,自個好受了,倒把檀香弄得唉聲歎氣。即便是瞅白端,也有氣無力,沒有之前的兩眼精光。

就這現象來說,我和狗兒算是‘心有靈犀’。

堅決不讓白端和檀香再靠近,死死守住自個的小心思。

我們在安排好的客棧住下。

因為先前是白端帶檀香單槍匹馬的來,現在有多了一個小夥和一個醜女,客棧老板大腹便便,讓夥計把馬給牽了。

閒談之下,我們得知老板姓廖,家有薄田,妻兒跟隨,在羅城開有十幾年的客棧,算得上是老當當的老人物。他高談闊論,連城主家的私事,都與我們絮叨。

我聽了一時,隻覺得不愛聽。於是上樓回到自個的客房,摸出藏有已久糖餅,草草吃了幾口便睡下。

一覺醒來,窗外燈火通明。

街裡街外都在四下忙活,從窗口望去,河岸穿過羅城,石橋重重迭起。正看見狗兒和檀香有說有笑著,捧了一大堆物什往回走。

我扒在窗沿,作勢大喝一聲,“哪裡來的蠢奴俏丫,手裡拿的什麼,且讓山大王我仔細瞅瞅。”

狗兒嗤鼻,說我屬貓性,平時睡個不停,一聞到趣事就瞪大眼睛。他不屑一顧,又經不住我言語,得意洋洋的高舉手中物什,好讓我看得清楚。

這一眼,讓我嚇一跳。

這是個木麵。和我在烏鎮得來的木麵,還有那些儺女臉上的木麵,都是相似的木麵。猙獰大口,威嚴肅穆。狗兒說這是儺麵。

我長了見識,卻不敢再看一眼。

狗兒諷刺道:“醜丫頭,你不是牙尖嘴利,好生厲害嗎?如今看到儺麵,為何如此嫌惡。儺麵驅儺鬼,你莫不是藏在我們之間的儺鬼?”

他的話觸到我神經。

記得剛穿越的時候,那些人們就稱我是‘儺鬼’‘天譴’之類的。直到此時此刻,還記憶猶深。

我被他取笑,頭次沒有反擊,隻得三兩句話糊弄過去。

第二十日。大儺節。

大儺節,暑氣未退,陰氣將至,隻儺不磔(zhe)。

儺有十二獸吃鬼,分彆是甲作食凶,巰(qiu)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詳,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隨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

所以麵具分有獸麵和鬼麵。

獸麵祈福,鬼麵攘災。

大儺節總體來說有五個步驟,需五天才能完成:亮道——供神——驅儺——祈福——祭祖。

其中‘驅儺’是最有看頭的。

這是有史以來睡得最少的節日,真的是有史以來。它竟然頭三天不讓人睡覺。

客棧裡無論男女老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滿麵春光,互相攀談著。正午時分,燃放鞭炮。兒童門口唱儺歌,嬉戲一下午。等到黃昏,第一天‘亮道’才真正開始,沉寂一天的小城熱鬨起來。

待到孩童在門前連蹦三下,大聲高喊“亮道嘍!”

緊接著,我一步蹦過門檻。狗兒抓我不急,撲了空,隻得兩隻手都拿著花燈。檀香和大神倒是規規矩矩的舉燈沿道撒酥油。

街道上此時人來人往,非常熱鬨。

大小店鋪林林總總,各個攤位參差錯落,順著街道一眼望不到邊。

沿路的人們多戴儺麵,舉著花燈,撒著酥油,唱著儺詞,“大千戾,夜四方。嗅百家,暗裡藏。大儺神,驅惡鬼。佑孩童,澤八荒。”

穿行人海中,我被人撞了下,身子踉蹌。

幸好身後是狗兒,我毫不介意的踩在他腳上,疼得他直叫喚,“醜丫頭,我嫌棄你,趕緊起開。”

我剛想挪腳,但一看到白端帶有笑意,玩心四起,就想起之前的戲碼。我裝作無辜,抽抽搭搭的道:“孩子他爹,我錯了,莫要嫌棄奴家。要怪就怪這惡棍強搶奴家,奴家迫不得已才委身於他。”說完指向白端,不住抹鼻。

狗兒臉色發青,憋了依舊的怨氣,頃刻爆發,“你要再說一字,我就把鞋揉碎了,塞住你的嘴!我發誓!”

“孩子肯定是你的,這點奴家是清白的。”我繼續‘動情演出’,揮揮衣袖,想把白端拉下水,“惡棍,你倒是為奴家作證啊。”

本以為白端會不屑一顧,豈料他很是配合,大有惡貫滿盈的感覺,“爺看上的貨兒,死了也是爺的,管你有夫有子作甚。”

檀香袖群長擺,杏目瞪圓,不敢相信是從他嘴裡說出的,“公子···你····”

我嘖嘖稱讚。

暴夫,淚妻,惡棍,癡女。

一場良辰美景下的好戲。

白端為防止我四處溜達,不小心走散,便用一根線牽住我的手腕,這邊係在他的手腕上。

我倆前後走著,他風度翩翩,我頹眉沮喪,始終不能出左右三步遠。

時不時有手藝高超的藝人在賣儺麵,我也從一開始的嫌惡,漸漸的轉為新奇。路過一個攤位,我扽了扽絲線,示意白端停下,準備挑個儺麵戴。

狗兒覺得我醜如厲鬼,戴儺麵也無甚用處,便和檀香去看儺技。

我和白端沒有置備儺麵,於是一起在攤位上挑選。

攤主見有來客,熱情的介紹,“二位公子,這些儺麵都是我%e4%ba%b2手雕刻。小老兒不才,乃是老退的麵師,曾給王侯雕過儺麵的叻。”

我鬱悶,儘量用溫和的語氣跟攤主道:“雖然我長得不如意,可我徹頭徹尾是個姑娘。老人家在細瞧瞧。”

攤主頓了頓,不敢相信,“尊下是姑娘?”

此話一出,我更加鬱悶。醜時有醜時的活法,我把注意力都轉到儺麵上去。

儺麵多用柳木、白楊木所製。我在眾多儺麵裡,翻到了個甚是喜歡的。狹長雙目,嘴如鳥椽,氣若淩風,吞吐婉娟。儺麵觸手溫涼,熏得一股子檀香味,有莫大的吸引力。我情不自禁,便試著往臉上戴去。

儺麵貼合,正是合適。我向旁邊的白端炫耀。

隻見他站在燈火煙花中,臉上不知何時戴了個儺麵,聽到我的呼喊,正扭頭遲疑的望來。

繁華街景,燈火如晝。

一旁的攤主胡渣須白,老神叨叨的唱喏,“伯奇食夢,已是虛幻。二位相克,不死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收藏,兩白再次感謝~

☆、-08-河岸贈燈

伯奇,即百勞鳥,心如明鏡,能食噩夢。

煙花流火,熙攘街市。

我戴的是伯奇獸麵,而白端恰恰戴的是噩夢鬼麵。我們相視以對,悄然無言,唯有儺麵下的眸光紛紛流轉。

他屈指輕叩我的儺麵,隻聽得木板噔噔作響。他緩緩的道:“相遇因果,相殺宿命,不知我們是哪個?”

我心裡煩悶,扯著臉上的儺麵,就想一把摘下。豈料被他按住了手,儺麵掛在臉上,不上不下。

他的嗓音帶有溫潤,又如簫聲般悅耳,“貓兒,彆動。”

我和他肌膚相觸,說不出來的怦然心動,一種情愫蔓延開來,讓我措手不及,丟盔卸甲。人們隻道伯奇食噩夢,卻不知她也終日困在噩夢裡,食之入髓,痛徹心扉。╩思╩兔╩網╩

此時,我隻是天外飛來的醜奴貓兒,他隻是溫和腹黑的翩翩公子。

沒有因果,沒有宿命。

狗兒檀香從儺技那回來,眼裡還帶著激動,手上拿著糖稀棍子,向我們揮手。

白端向攤主買下這兩個儺麵,就帶著我穿過人群,和狗兒他們彙合。

狗兒見到我臉上戴著的儺麵,極為不滿,“你是跟公子杠上了。公子挑什麼,你偏按反著的挑。”

“我也是很無辜的,你家公子速度太快。我一沒拉扯到他,他就直挺挺的進我‘嘴裡’了。這不能怪我。”我見他手裡拿有兩個糖稀棍子,忙逼他交供出來。

他閃躲不及,被我搶個正著。

這是用糖稀塑成兩個小動物。一個張牙舞爪、眼睛溜圓的野貓,正趴在棍上。一個耳朵尖尖、眉眼彎彎的狐狸,被大尾巴裹住。兩個小動物被雕得精巧細致,形態逼真至極。

檀香將棍紙遞給我,溫婉的道:“這是我和狗兒讓攤主特意雕的,也不知道姑娘公子會不會喜歡。”

我哭喪著臉,隻覺得‘大狐狸’的眼神不善,有些遲疑的道:“這狐狸看起來分外凶狠。不知道攤主是如何想起雕狐狸的?”

“先前我和檀香見攤主巧奪天工,硬是把一個活人雕得栩栩如生。於是便讓他給我們四人一人雕了個。誰曾想棍子入手,沒一個人相。不是鳥雀狼崽,就是狐狸野貓。”狗兒抱怨,手裡還拿著花燈。

我再次打量糖稀,隻覺得攤主高深,完完全全概括了我們四人。鳥雀是檀香,狼崽是狗兒,狐狸是白端,野貓恐怕就是我了。

四相生動,讓人喜愛。

剛把狐狸的那根遞給白端,怎料他張口含住另一根,眯著眼,衝我微笑。

我臉有燒紅,企圖把他的那根走。

沒等我付諸行動,人群帶著我們四人,像河岸的方向移動。他們手裡都拿有一盞花燈,燈麵精細,酥油堪堪浸過燈撚的三分之一。

每夜必不可少的放花燈開始了。

與街市相近的河岸都擠滿人,有時上一盞花燈未走,下一盞便急急的堵上來。

我們商議避開熱潮,順著河岸像下遊摸去。

一路觀看,每隔百米,河岸上便架座石橋。皆是青石圓拱橋,橋麵石板平整,放有一鼓。

每座橋上都有一個身穿紅紗衣的儺女,微微露著雙臂和腳踝,赤腳散發在鼓上舞動。□□的皮膚用雙道紅絲交織,和覆住大半張臉的麵紗一般,使儺女朦朧唯美,高不可攀。

相聞儺女要在石橋大鼓跳上兩夜,直至第三日的驅儺時分獻祭一舞。

一直以為獻祭舞就是儺女獻出血色,獻出生命。

狗兒解釋。

獻祭並不是純粹意義上的獻祭。有些山野古化,思想圈箍,會讓儺女站在木台上起舞。等到儺女翩纖之時,燃起木台,將其活活的燒死。

但那也是山野間的做法。

正常的獻祭舞,單單就是獻上一舞。然後在儺祠等上六日,沐浴齋戒,儘除汙濁。等到九日圓滿之數後,就能清身出祠,一世無憂。

大家子弟,王族名門,都會求淨身過後的儺女,與她們百年好合,執手相忘。

儺女,是崇高的象征,清白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