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一流的建築設計師?那應該挺有錢的吧?”
他剛坐下的身姿僵在了原地,仿佛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私生女居然是個開口就談錢的人,便直接當做沒聽見,轉了話題,“蘇琪……你媽媽她人呢?”
“死了。”
他手一掀,把剛拿起來的杯子又打翻了一次,聲音居然還有些抖,“死了?”
“對,死了。八年了,已經死透了。”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如果當年我媽不死,現在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有我媽在,我怎麼能讓成夫人和她兒子欺負了去呢。
“車禍。”
林術用手扶著額頭,囈語著,“死了……死了……”
早年不知道自己爸爸是誰的時候,確實好奇心很重,還會到網上去搜索看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年歲久了,有些恨他,讓我從小過著失怙的生活,沒嘗過父愛的味道,再久,便就沒有感覺了,對他當年如何拋棄我媽的故事,也不在意了。
“你要是見我隻是為了問我媽的事,那我已經告訴你了。”
林術慢慢地抬起頭,那眼裡的情緒我看不太懂,“你叫蘇唯?那天萱兒給我看你照片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你和蘇音……和你媽媽長得太像。你這些年……過的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第一次見這個人,倒是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他表示嘲諷,“私生女、沒爹沒娘的,你猜我過得好不好。”
“是我對不起你們。我聽說你和許家小子在一起了?這孩子……”
我一個抬手,也把邊上的杯子打翻了,那一聲巨響止住了他的話,“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我,就幫我個忙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很短,過渡章~下章開始回憶。
☆、翻開過往的篇章(1)
於是我就坐上了現在的這駕飛機,正在越過千山萬水,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許向已經愈來愈遠地被我拋在身後,可我的心裡卻片刻不得安詳。這十幾個小時的路程,我困倦地倒在座位上,腦海裡卻翻來覆去著我的十八年。一會兒是我媽和我相依為命的日子,一會兒又是成嘉澤,一會兒又是許向,也沒順序,就這麼顛來倒去地在我腦子裡回放。我念頭一閃,難道竟是真的要把這些都扔下了的意思?是我把我前十八年的人生,都打包好扔開的意思嗎?
可我多舍不得啊。
這近兩旬的歲月,儘管痛苦多過快樂,但都是我的人生。而那些痛苦,對,成嘉澤給我的痛苦……飛機一個晃蕩,我隨著顛了一下,便莫名想到了小時候,想到了和他的初遇。
從我出生開始,我就是和我媽兩個人在洪州路的房子裡過日子,屋子是外公外婆留下的,公司也是,所以那時候除了不知道自己爹是誰以外,偶爾被嘲笑是私生女什麼的,日子其實過得很不錯。我媽時常帶著我去公司,不過說實話,她經商水平真不算好,本就是個學藝術的,耐何竟要扔了畫筆去玩那些銅錢,自是玩不好,所以公司業績一直沒氣色,但底子厚,倒是也倒不了。
一直到我九歲那年,我媽帶了一對母子回家,“寶貝啊,這是媽媽以前在楚京讀書時認識的朋友,這是她的兒子,咱們家房子這麼大,讓兩個房間給阿姨和哥哥好不好?”
我當時怯生生地躲在門後麵,看著已經身姿修長的少年,眉眼如風,簡直就是我床頭邊的漫畫裡走出來的男主角,便向我媽輕輕點頭,心裡竟是萬分高興的。所以這麼一回憶,原來第一次見麵,我是把成嘉澤定位成為“漫畫男主角”的,現在想想,真是可笑。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成嘉澤對我並不好,愛搭不理的,倒是成夫人,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的,可惜等我意識到那不過是做給我媽看的戲的時候已經為時太晚了。
我媽死於一場車禍。
我至今不敢想起那一天。那血實在太多了,像殷紅的海洋,翻江倒海的洶湧。那天有雨。傍晚時候,她明明剛打電話告訴我今天早下班,給我買了蛋糕,要給我過生日,結果下一個鐘頭就把自己撞高速路的欄杆上去了,還把自己撞得麵目全非,害得我在太平間看到她時,怎麼都認不出來是她。可再認不出,我媽還是死了。
那天開始,我們家就自然而然被成夫人接管了,包括那家公司。也就是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顛倒了。成夫人揭下了她的皮,露出了真麵目,整個就是仙度瑞拉的後母形象。成嘉澤倒是莫名對我溫和起來,後來想想,開始是他寄人籬下於我,接著變成了我寄人籬下於他,大概那就是轉變的原因。
我媽死後,我就天天哭,覺得那一年似乎是把我所有的淚水都流光了。心裡卻一直空了一塊兒,隻要想到那張冰冷的臉,就如刀絞般疼,怎麼哭都沒法止住那疼。
成夫人有時煩了我,就甩臉色給我看,“彆哭了,煩都煩死了,你媽已經死了,再哭也活不過來了。”我那時哪懂反抗,憋著嘴回房接著哭。現在想起來,何止是當時,直到我十七歲離開那裡,我都不曾反抗過。
晚上蓋上被窩,還是哭,每天枕頭都是濕的,一整年都沒乾過。
到我媽頭七的晚上,我在靈前哭得昏厥過去,醒來時躺在自己床上,身後有人用手臂環著我,很溫暖,“蘇唯,哭吧,哭完了就繼續往前走。”
如果說第一次見麵讓我對成嘉澤有了好感,那麼喜歡上他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自此開始,萬劫不複。
初中那幾年,自行車被偷以後,都是成嘉澤帶著我上學,他的後座,我坐了三年。每次環著他腰靠在他背上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又擁有了世界。
那時候我甚至想,天天一起上下學,不就是男女朋友的節奏嗎?
然後,初二那年的某一天,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出現,就收拾了書包去高中部找他,教學樓裡看到四處歡笑的高中學姐們,那發育成熟的身姿格外惹眼,又低頭看看自己的乾癟,我竟感到了羞恥。第一反應是逃跑,可還是止住了,硬著頭皮問成嘉澤的班級在哪裡。
“我去,不能是成嘉澤的小粉絲吧?”
“不會啦,你看她在這麼小,搞不好是妹妹吧。”
“也是,長得倒和成嘉澤一樣,都挺好看的。”
我裝作沒聽見,一路挺直了身板往前走,心裡卻苦澀不堪,原來在彆人眼裡,我隻是他妹妹。我整理了很久的情緒,才為自己偽裝上笑容,揮著手跳進他們教室,“成嘉澤你今天怎麼這麼晚……”
所有的話都隨著那個字節一並被我生吞了回去。
他靠在牆邊,身下是一個長發女生。他們那麼緊那麼緊地揉在一起,他一隻手環在她腰間,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擺在彼此的%e8%83%b8`前,他們的%e5%94%87也貼在一起,不停地廝磨、輾轉,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對方。
我不知道該打斷他們還是退回去,或者應該緬懷一下自己還未開始就已經告終的初戀,就在猶豫中,他們倆%e4%ba%b2完了。
“蘇唯?”他回過頭看我,似乎半晌才反應過來我是誰,“抱歉,我今天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哦。”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聲音,總之張完嘴就往回走了,突然覺得這走廊怎麼那麼長,這學校為什麼那麼安靜,怎麼他們的聲音這麼清晰?
“這是誰啊?”
“哦,我妹妹。”
妹妹?不是一個爹生,不是一個娘養,哪輩子的妹妹啊。我心裡哼了兩聲,就決定再也不要理成嘉澤。
躲了他好幾天,對方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我在他的世界裡,存在、或不在,根本不值一提。我第一次體會了失戀的感覺。可惜的是,男主角毫不知情,叫我連哭都找不著原因,於是天天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成夫人是覺得正合她意,自是不來擾我,畢竟她天天隻考慮著怎麼把公司經營好。
兩周零三天,在我單方麵冷戰了這麼久之後,成嘉澤終於意識到,他身邊還有我這號人。
“蘇唯,你怎麼了?為什麼不來吃飯?”^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我不想吃。”
他徑直進了我的房間,如入無人之境,一%e5%b1%81%e8%82%a1坐在我床沿上,“病了?還是怎麼了?”說罷就要探我的體溫,我下意識地撇頭避開,“什麼事都沒有,就是不想吃。”
“你都這麼大人了,彆無理取鬨。”
聽著他冷漠又無關痛癢的語氣,我感到從腳底心開始蔓延開來的涼意,扯著嗓子爆發了,“是啊,我就是無理取鬨怎麼了?我就是任性怎麼了?你不愛管就彆管,走開!”
“哎喲,大呼小叫的乾嗎啦?嘉澤,她不願意吃就算了,你快下來,飯菜都涼了。”
我撇過頭去不看他。餘光裡陰影一閃,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我整個撲進了被窩,頓時泣不成聲。好像沒了媽的保護,各種委屈都沒地方訴,腦子裡甚至有跟我媽一起去了的念頭一閃而過。
樓下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響,不多時腳步聲又想起,房門被再次推開,那個人影就佇立在床跟前,將手裡的東西擺在我書桌上,聲音柔了好幾分,“我把飯菜給你拿上來了,明天彆那麼早走,我送你上學。”
我一想到這是出於一個“哥哥”對“妹妹”的關心,心裡就更是堵得慌,“成嘉澤,我不是你妹妹。”
沒看見他表情,就覺得他沉默了許久,才回,“對,你不是,這是你的家,對你,我誰都不是,隻是個寄居者。”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抓過旁邊的枕頭扔向就要走出房間的他,“成嘉澤,你混蛋!”
他止住了腳步,回頭看我的眼神好像充滿了疑惑,我卻已經沒有力氣再扔第二個枕頭,隻能把臉埋進雙手,“你難道看不出我是失戀了嗎?”
成嘉澤多聰明,自是反應的出我是什麼意思。抬頭看的他表情,即使淚水蒙著模糊了好幾層,我也能讀懂他眼裡的詫異和不知所措,以及猶豫了半天後才終於想好的措辭裡是多麼的決絕,“蘇唯,我有女朋友了。”
幸好,他沒說,“你還小,不懂什麼是戀愛。”
幸好。
雖說我是小了他一些。
之後的幾個月我們儘量平安無事地相處著。我能感受到,他欲要粉飾太平,希望我能當作那個告白不曾發生過,仍舊“兄妹情深”一下。我其實也已經慢慢釋懷,想想,戀愛嘛,又不是你不喜歡我我就不能喜歡你了。單戀而已,受得住。
直到他畢業那天。
他喝得酩酊大醉,回來時已經東倒西歪了,成夫人心疼地從他同學手裡扶過自己兒子,“唉喲,怎麼喝成這樣啦。”
“阿姨,他今天失戀……”
“沒事兒,阿姨,畢業聚餐嘛,難免的,麻煩您照顧他了,我們先回去了。”
成夫人小聲地罵罵咧咧著把成嘉澤弄去床上睡了。我醞釀了許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