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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墨箏 4238 字 3個月前

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嗒嗒落在匣子上濺開。幾捧黃土,埋了一切過往。

秋禾提著燈回院子的時候,見她跪在地上嚶嚶而泣,嚇了一下:“小姐,這,這是怎麼了?”

晚歌木訥地搖搖頭:“秋禾,我是不是還比不上黛玉看得開呢?”

秋禾不明所以:“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呀?你先起來,地上涼。”

晚歌輕聲道:“寶玉成%e4%ba%b2那晚,黛玉把所有詩詞燒了,包括那兩條送給她的手帕。可是我卻舍不得,明明告訴自己要結束這一切已經成灰的念想,卻忍不住在心裡讓它心灰複燃。這樣的我,是不是很討厭?要放,卻放不徹底。”

秋禾鼻頭發酸,她知道晚歌從來就是個戀舊的人。埋下這一切與他的過往,已經是最大的抉擇了。一把火燒了,她做不到,隻因為她是個多情人。

世俗無情,人卻多情。錯的不是人,是一個該死的年代?

秋禾歎道:“你是個多情的人,所以做了多情的事。不是優柔寡斷,也不是藕斷絲連,隻是……太戀舊。過往如煙迷了眼睛,等它散去就好了。小姐,若是,他能帶你走,就跟他離開這裡吧!”

跟他走。簡簡單單三個字,與她卻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夜幕下升起白霧,這夜寒星冷月,一盞孤燈映照一張舊顏。淒淒切切,沒人得聽見……

第四十四章 何物流光人憔悴

日子在平靜中無聲地耗去,從一葉知秋,到葉落一地,秋去冬來。按理說,江與儒應該已經回到六水鎮了才對,可是卻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

縈繞在晚歌心裡的,是一種想見又怕見,不希望他來,又希望他來的矛盾心理。望著窗外蕭條的庭院,隻有雨水嘩嘩地下著,她重重歎了一口氣。手中藏藍色的圍巾從江與儒離開後就開始織,到了現在也到了收尾的時候了。

她織圍巾的手法並不好,經常跳針,偶爾還會漏一針,江與儒也曾為此笑她。慕家祖上是做織造起家的,慕家人不僅對織造工藝嫻熟,連同刺繡也是十分厲害。可傳到晚歌這,竟然已經生疏了。

江與儒離開那日曾笑言,待她織好這條圍巾後,就是他回來娶她的時候。誓言仍在,卻是錦書難托。最後一針落下,心中一片悵然。

秋禾端著茶進來,看她捧著圍巾發呆,歎氣道:“今年可真冷!這才立冬多久,就冷成這樣。照這樣冷下去,怕是很快就要下雪了。瞧這雨,都連著下了一個月了,再下下去恐怕要鬨洪澇了。”

晚歌攏攏衣服關上窗應道:“是啊,今年可真冷……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路上,一點音訊都沒有。”

秋禾搖搖頭,挽著她的手道:“我的好小姐,你這是做什麼?既然已經放棄了,這圍巾也沒必要再送了。也不用替他擔心什麼了,他已經……”

秋禾忽然止住,晚歌急忙拉著她問道:“他?他怎麼了?”

秋禾猶豫再三才道:“他,他回來了。小姐,長情也是雙刃劍,折磨你自己也傷他。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你還在期許什麼?要麼就乾脆一點,跟他走吧!”

晚歌搖搖頭,走已經不可能了。兒女情長,怎抵得上這一家子。她隻是覺得,不能在一起,起碼留個關於他的空間,留個回憶讓她撐下去。

疊好圍巾,她才問道:“他怎麼樣了?”她以為他一定會第一時間來質問她,可是他沒有。失落嗎?有一半。慶幸嗎?也有一半。

秋禾點頭道:“放心吧,他好好的。隻是,被關在家裡了。小姐,若是他真的來了,你到底想好怎麼跟他說了沒?還是避而不見?”

晚歌搖搖頭,心裡憋了再多話,可真正麵對的時候,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輕歎:“不見也好,就這樣斷了彼此的念頭。”

“晚歌、秋禾。”隔著磅礴的大雨,餘氏大聲叫到,屋裡的兩人連忙開門迎了出去。

餘氏捧著一個盒子站在簷下,腳下的繡花鞋都已經濕掉了。餘氏微微一笑,把盒子遞給晚歌:“這是剛做好的嫁衣,試試吧!秋禾,再加點炭火來。”

桃紅色的嫁衣,晚歌看著有些刺眼。這樣的紅,不過是在提醒她將來的身份,不是妻隻是妾。望著鏡中的自己,隻能在自己的想象之中,這是件正紅色的嫁衣。

餘氏輕撫過她垂下的長發,點頭道:“挺合身的,好了,換下來吧!晚歌……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晚歌這才反省過來,自己總這樣有意無意流露出心緒,還有她這張憔悴的臉,隻會讓關心她的人憂心。既然決定了,那就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她望著餘氏微微一笑:“媽,我沒事,真的沒事。這嫁衣……挺好看的。”

晚歌像小時候一樣靠在母%e4%ba%b2懷裡,閉上眼,內心變得平靜。一個靜靜的下午,母女之間沒有太多話,隻是這樣靜靜地依偎下去。

在她的小院吃過晚飯後,餘氏才離開。頓時襲來的空虛,讓她不知該做點什麼好。被壓在書架最下麵的那本紅樓夢,不過一段時間,已經開始積了塵。當初沒舍得跟信件一起埋了,就注定自己難舍這份回憶。睹物思人,就這樣折磨自己吧!

桌上香爐已滅,隻剩一爐冷屑。屋外雨聲歇了又響不知幾回,她抱著紅樓夢靠在床前細細翻閱。一盞孤燈,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燈火昏黃忽明忽暗。

夜已深,秋禾已經睡去,她看得眼睛發澀,這才放下書揉揉眼睛。恍恍惚惚之中,嘩嘩的雨聲裡,她似乎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

不是晚歌,是小晚。

那聲音,似曾相識。語氣裡,是道不儘地苦楚。她自嘲般地笑了笑,這樣的雨夜,他怎麼會來。

晚歌掐了一下自己,罵道:“睹物思人,我都幻聽了。哎,睡吧,彆想了。”她合上書,剛準備吹熄燈火,又聽到一聲叫喚。這一次,她聽得真真切切。

江與儒,他真的來了……

第四十五章 相逢尤恐是夢中

隨手拉過一把傘,晚歌就衝進雨裡。隔著高高的圍牆,江與儒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晚歌還是高估自己了,她以為真的在見麵時,她可以假裝堅強。可如今,隻是聽到他那時隔一年的聲音,恍如隔世,就已經讓她哭紅了眼睛。

她捂著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牆壁那邊的江與儒忽然停住了叫聲。一時間隻剩下雨聲嘩嘩作響,晚歌那低低的哭泣聲,還是讓他聽見了:“小晚,是你嗎?”

晚歌傻傻地點頭,明知道他看不見。江與儒幾乎貼著牆壁,著急說道:“小晚,你在哭嗎?”晚歌依舊沒有回答,江與儒急道,“小晚,你說句話好不好?至少,讓我知道你好不好。”

沉默,依舊是沉默。晚歌蹲在牆角泣不成聲,牆外的江與儒淋著大雨在等她的回答。過了很久,晚歌感覺不到牆外的人有動靜。

走了嗎?真的走了嗎?也好,就這樣,沉默當作最後的回答。

她緩緩起身,撐著傘離開。她出來時沒有披上外套,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在這寒冬的夜雨裡,是說不出的刺骨。

明明應該回房的,她卻鬼使神差去了後門。沿著圍牆,繞了小半圈,那是她小院外的圍牆。她想去看看江與儒剛才站的地方,不知哪裡是否還殘留著他的氣息。是冷卻了,還是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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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突然止住腳步。大雨磅礴裡,江與儒筆挺的身影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黑暗裡,隻成了一道比黑夜還要幽深影子。

聽到停頓的腳步聲,江與儒回過頭,晚歌單薄的身影就在眼前。

雨水已經把他淋了個全濕,發梢上的雨水不斷流到眼睛。這讓他不禁懷疑,眼前這人是不是他自己的幻覺。

是與不是,唯有靠近。到了眼前,卻畏懼了。他不敢手出手去撫摸那張深愛的臉,生怕最後抓住的,隻是一粒塵埃。

眼裡有光芒閃爍,他輕輕一笑,聲音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小晚。”不是質問,不是疑惑,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語氣不像是久離彆的人,反而是像尋常的見麵打招呼。

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彆。風雨夜,歌不成歌,曲不成曲……

輕輕兩個字,輕而易舉牽動了心弦。彼此就站在對方麵前,卻害怕去觸摸,怕是一場空,怕是……相逢是夢中。

滾燙的眼淚在臉上似乎要燙出深深的傷疤。一滴淚落在握著雨傘的手背上,她身形晃了一下,雨傘應著他的聲音落下。

大雨瞬間便淋濕了她單薄的身體,那滾燙的眼淚敵不過雨水,剛流出,冷了。

她不確定那是自己發出來的聲音,哽咽到顫唞:“與儒。”

他點點頭,忽然向前一步抱著她:“小晚,真的是你嗎?”在他肩上,晚歌輕輕點頭。

他放開懷抱,緊緊抓住晚歌的兩肩道:“小晚,跟我走,我們離開這裡!”

她搖搖頭,這個決定似乎抽光了她所有力氣:“與儒,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以後,不要來了。答應我,忘了我。回雲州去,忘了這一切,好好過下去。”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幾乎要掐進晚歌的肉裡。他幾近咆哮:“十七年青梅竹馬,你告訴我,要怎麼忘?”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幾分,她疼得哼了一聲。

江與儒這才急忙鬆開手,聲音柔和下來。捧著她的雙手道:“小晚,這都不是你的錯,不該讓你去承擔。跟我走,拋下這裡的一切,我們私奔吧!我說過,將來帶你去看你不曾看過的風景,現在我來兌現了,跟我走好嗎?”

私奔,這是多麼瘋狂的字眼,多麼瘋狂的舉動。他向來溫文爾雅,她向來循規蹈矩。他們都沒有想過,將來的某一天,這兩個字眼會用在他們身上。

晚歌呆呆地盯著被他緊緊握在手心的雙手,隔著冰冷的雨水,依舊還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她眷戀也貪婪,時間停不下來,她卻想在他手心停留多一分,哪怕是多一秒也好。

再多眷戀,也是枉然。她感覺呼吸快要凝滯,用力甩開了那雙眷戀了十七年的雙手。

搖搖頭退後一步:“我沒法拋下這一切,我一走了之,慕家怎麼辦?我父%e4%ba%b2就這樣拋下我們,我已經體會了這感覺,如何能再讓慕家人體會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