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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墨箏 4260 字 3個月前

秋禾歎了一聲,可憐紅顏未老恩先斷。此生注定花開無果,怎教人不傷懷。

一陣風吹來,晚歌喉嚨發癢不由咳了幾聲。秋禾趕緊過去關上窗子,抬頭卻見小北扶著那麵色蒼白的人走了過來。

秋禾急忙走出去張望,確定無人才道:“小北,你怎麼讓他出來了!”

此時太陽已經升了起來,溫溫的日光灑在院子裡。那麵色蒼白的人,在日光下一照,整個人都像被鍍了一圈金光。麵容已經淹沒在金光中,那感覺像是要羽化了一般。

小北扶著他十分淡定道:“放心吧秋禾姐,這個時辰,所有人都在忙著吃早飯,沒人會過來的。我看青山大哥悶在庫房裡,更難康複,所以扶他出來走走透透氣。”

小北雖然年少,卻與他很合得來。沒說幾句話,便已經讓小北喚聲大哥了。

秋禾望著小北道:“青山大哥?”

那人淡淡笑道:“在下景青山,不知可否進屋謝過你家小姐救命之恩?”

秋禾還沒開口,晚歌便大聲道:“不用了!小北,走兩圈就趕緊送他回去,你也回去休息吧!”

秋禾和小北有些怪異地互看一眼,似乎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些什麼微妙的氣氛。說不清,也道不明。

景青山心裡有些哭笑不得,這姑娘都不知道她那巴掌打得有多疼,直到現在都還依稀可以看見那巴掌印。方才小北問起,他還含糊托詞順過去了。他還沒怪她,她倒是給他來了個閉門羹。

景青山低聲一笑:“那改日再來謝過小姐吧!”

晚歌靠在床頭哼了一聲,這人時而有禮,時而無禮,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晚歌搖搖頭,想著還是早些送他走才好。

放下手中那本厚重的書籍,她躺下攏攏被子。風過,合上封麵,上麵三個字:紅樓夢。

服了藥下去,她昏昏沉沉睡著了。窗外暖風徐徐,院落梧桐成蔭,夏天似乎越來越近了了……

第十六章 紅樓夢裡夢紅樓

床頭這本《紅樓夢》,被她翻看了很多年,已經有些舊了。

那是江與儒送她的生日禮物,在她十二歲那年。這是晚歌留下與他有關係的唯一一樣東西,她沒舍得藏起,偶爾拿起似乎都還有他手心的餘溫。

午後的斜陽打在書麵上,一隻修長的手拿起書翻了起來。一片金黃的梧桐葉夾在書中,上麵題詩:摧殘梧桐葉,蕭颯沙棠枝。無時獨不見,流淚空自知。

晚歌睡得很淺,感覺有光影晃動,她緩緩睜開眼。以為是秋禾,所以她也沒在意隻是揉揉惺忪的眼睛,剛想伸個懶腰不經意一瞥,卻驚住了。

那剛毅的臉龐,沉浸在柔光中。他一手拿著書,一手撚起梧桐葉,目光柔和看著葉子上的詩句。

這是晚歌見過最好看的側臉。她忽然想起那日秦文聲離開小院的背影,也是這樣浸在光暈中。隻是,他們之間卻隔著透明的玻璃。

她就這樣愣愣地望著他,思緒卻飄遠。直到景青山彎起嘴角側過臉,有些促狹地望著她道:“看夠了嗎?要不要我繼續轉過側臉讓你看個夠,也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晚歌冷笑一聲:“你臉皮是城牆做的嗎?”

景青山聳聳肩道:“怎麼?是嫌我這報恩的禮太淺?那可如何是好,我身無長物,就隻有這個人了。你要的話,我也不介意送的。”

晚歌有些氣結,她的所有棱角,這些年都已經在秦家被磨平了。她還以為,她心如止水,怕是沒有什麼話語能再讓她輕易動怒。可她沒有料到,她的生命中會出現一個叫景青山的人。這個隻要三言兩語,就能讓她生氣的人。

稍稍以冷靜下來,晚歌才發現一個更大的問題:“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特意交代了小北一定要鎖上門,他怎麼可能還能跑出來。這還是大白天的,萬一讓其他人看到了恐怕是說不清了。

景青山微微一笑:“呃……改天換把好一些的鎖吧,那鎖質量太差,壞了。”

對於這個說辭,晚歌不相信。

晚歌扶著額頭想了想,認識他才一天一夜,可這人真像是上天派來整她的。她那被磨下的棱角,在他的刺激下正在瘋漲。

每次都被他氣得夠嗆,卻總拿他沒辦法,她不由轉過頭望著他。

景青山微微一笑,眉目舒展,撐著頭靠著桌大大方方地對上她的眼睛。晚歌是徹底挫敗了,這人不隻是說話氣人,連動作表情都很能氣人!

挫敗的她,歎氣道:“我瞧你不光是神采奕奕,還能胡說八道。看來,你已經完全康複了。既然這樣,我這小廟也容不下您這尊大神,今晚子時過後你就離開吧!”

景青山立馬收斂起笑容,也不顧什麼禮節,坐到床邊:“晚歌,你知道昨晚你那巴掌有多痛嗎?你救了我一命,也差點要了我一命。全然是我命硬,不然昨晚我可死在你手下了。我剛剛才從鬼門關走出來,你現在要送我走,這是要再把我送回鬼門關嗎?”

晚歌揮舞著手趕他走:“走開!誰讓你坐這!”

景青山一臉痛苦,捂著那受傷的肩膀,以肢體無聲地控訴晚歌。

晚歌正束手無策,院外便聽餘氏喚她。這下晚歌可慌了神,從來沒有如此動作敏捷過,一把就將景青山從床上塞到了床底。

動作是一氣嗬成,可這過程卻在心裡將景青山罵了個遍。

第十七章 笙歌散儘遊人去

明明清清白白,卻搞得像她在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調整一下呼吸,她又迅速躺回床上假寐。

餘氏推開門,卻見女兒還沒醒,隻好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坐下。看女兒氣色好了些,這才放心離開。

秋禾聽到餘氏的聲音,便急忙穿上外衣跑過來:“夫人。”

餘氏擺擺手,小聲道:“我帶了些吃的過來,既然晚歌還沒醒,那你就先吃。等她醒了,再讓青音給她炒幾個菜吧!”

送走餘氏,晚歌睜開眼長籲一口氣。而景青山也立馬從床底挪了出來,他抖抖衣衫道:“第一次鑽床底,第一次住庫房,第一次被女人打,也第一次被……”他忽然止住,輕笑一聲,“這麼多個第一次,卻都跟你有關。晚歌,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晚歌還沒回答,倒是秋禾驚嚇地叫了一聲:“你……你怎麼會在這?你們……”

晚歌搖著手激動道:“沒有的事!彆瞎想!”她轉向景青山,立馬沉下臉道,“我覺得我們這不是緣而是劫,我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是欠了你什麼。”

景青山低聲道:“福禍本相依,就算是劫,也因緣而起。”他忽然說得很認真,不見了那張無賴的麵孔,他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晚歌愣了楞,忽然回神對秋禾道:“秋禾,快把他仍回庫房。還有,待會多上一把鎖!”

秋禾不解道:“多上一把鎖?”秋禾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轉來轉去,她自己悟出了一個想法。

雖不知這個人是何身份,但看他儀表氣度不凡,想來也不是什麼普通人。若是……若是能帶晚歌走,也許,也是一件好事。

晚歌不知此刻秋禾生出這樣的念頭,否則她一定會氣得暈過去。

這夜,停棺的最後一晚,明天一早,就該送老太太出殯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過兩天就是穀雨,難得今晚星辰甚好,想來明日會是晴空。這一夜,慕家所有人都在靈堂,這是他們的規矩。出殯前的一晚,所有家人都要守這最後夜。

昨晚一夜雨後,落紅成陣。隻有那雨後的青苔,在庭院蔓延開來……

天一亮,嗩呐聲就響徹宅院。飛揚的紙錢,如雪散落。哭聲,炮聲,嗩呐聲,都沒有入到晚歌的耳朵裡,她走神了。她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哭得撕心裂肺,她的淚,隻流在心裡。

她的神魂,去了小時候,那時候的她總喜歡讓老太太抱她給她叫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

老太太下葬後,人群漸漸下了山,晚歌跪在墓前,不肯離去。餘氏歎了一聲,扶起她:“晚歌,不要這樣。這樣會讓老太太走得不安心的。”

晚歌拭去眼淚,挽著餘氏走過一邊坐到。

此處風水不錯,放眼望去遠山如黛,山下有青幽幽的草坪,一條溝水橫穿中間。人間四月,野花姹紫嫣紅開遍。蝴蝶花叢中飛舞,田間那平如鏡的水裡,偶有田蛙蕩起水波。

幽靜的景致,總容易讓人忘記了紅塵紛亂。晚歌靠著餘氏肩膀道:“這裡好美,奶奶一定很喜歡這裡吧!”

第十八章 花落人亡兩不知

餘氏道:“是啊,其實很多年前,老太太就已經選中了這裡。她說這裡不止景致好,山高遠眺,還能看到六水鎮全景,能看到慕家。這也是,她不肯跟你爺爺葬在一處的原因。”

晚歌微微勾起嘴角,卻有些傷感,她忽然想起林黛玉的葬花%e5%90%9f。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日葬儂隻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儘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這一生就要葬在那沒有人情的大院裡,她一直勸自己接受這現實,可心裡到底是不甘心。那朝若是自己身死,怕是沒有人會為她傷心。

餘氏見她不語,知她定是在感傷。而她自己心裡也堆積了一些話,遲遲沒有說出口。其實老太太病逝當天,李氏就早跟她暗示分家過了,隻是她裝聾作啞不回答。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老太太一走,這個家就要散了。她並不怕從此飄零,隻是擔心女兒。沒有娘家的她,在秦家會變成怎樣她不敢想。若連她也離去,女兒此生恐怕不會再有什麼牽絆人世,想到這,她不由歎了一聲。

晚歌坐起蹙眉道:“媽媽,為何歎氣。”

餘氏目光有些閃爍,狠下心便道:“晚歌,你逃吧!”

晚歌一滯:“逃?媽媽,我能往哪逃?我逃了,慕家人怎麼辦?”

餘氏搖搖頭道:“很快就沒有慕家了!其實……你伯父伯母已經跟我提分家的事了。慕家沒了,再沒有什麼可以要挾你了!逃吧!你還年輕,你的人生才剛開始,為什麼要替你父%e4%ba%b2活在秦家的仇恨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