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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墨箏 4296 字 3個月前

晚歌端過湯藥,向那庫房走去。吱呀一聲,窄小的庫房裡竟然又不見了那人。

晚歌急忙放下碗,不由又仰起頭望向房梁,可這回真的不見人。她剛想叫秋禾,肩上卻被人拍了一下。她一驚,連忙退後好幾步。

她回頭卻見那人濃黑似劍的眉毛下,一雙如深海漩渦般的眼睛,它似笑非笑。明明穿著下人的衣裳,卻擋不住一股由內而外的傲氣。晚歌的第一感覺,他不是普通人。

晚歌倒是相信一句話,相由心生。

江與儒向來儒雅,永遠是一身乾淨的長衫。連同他的模樣氣質,都是一種書卷氣。正所謂,謙謙公子溫潤玉如。晚歌從七歲聽到這句話時,便認為大概就是他這樣。也正因為如此,他身上也少了一絲剛勁。

秦文聲十五歲便遠渡重洋,在國外整整呆在十年。他是個很精致而且優雅的人,可以說紳士文化影響著他對晚歌的態度。晚歌常常想,若他沒有留過洋。現在對她的態度,恐怕也會和秦家人一樣吧!

而眼前這個人,挺拔的身軀,明明看起來並不是特彆強壯,卻讓人從心裡無法忽視的剛強。這感覺簡直就是從骨子裡透露出來的桀驁,一種放眼江山的氣魄。晚歌心裡隻道,這人似乎是天生的軍人!

晚歌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若他真的是敵軍的重要人物,那她此番是不是真的鑄下大錯?

她還在發愣想著,那人臉上的促狹散去,他卻輕笑一聲:“抱歉,嚇到你了。”

晚歌回神,指著那臨時搭建的床板讓他坐下。自己拉過一張凳子坐到他麵前,儼然一副審問的模樣。

那人似乎明白她的舉動,隻是淡淡笑道:“這是給我的藥吧?既然要審問,先讓我把藥喝了,涼了就白費你的一番心意了。”

晚歌不由有些無奈地冷哼一聲,隻覺這人好生臉皮厚。看他這副玩笑的模樣,如果忽略那蒼白無血色的臉龐,還以為他是個健康得可以到處亂蹦的人。

他一口把藥喝乾,隻是稍稍蹙眉。放下碗,望向晚歌道:“是你問我答,還是我自招呢?”

晚歌遞過一杯溫水道:“我怎麼覺得你已經完全康複了呢?既然這樣,那就……”晚歌還沒完,那人便捂著自己肩上的傷口,扭曲起五官。這讓晚歌還沒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裡了。

他忽然扯開衣服,露出綁著布條有些滲血的肩膀。他轉過頭對晚歌道:“你看,傷口還在滲血。正所謂救人救到底,晚歌又這麼善良,是不會就這樣把一個重傷的人扔出去的是吧?”

晚歌此刻還真是後悔救他了,瞧他這表情和話語簡直就是無賴。晚歌扶著額頭,苦笑一聲,忽然想起他竟然說晚歌,他知道她叫晚歌?

她站起身道:“你怎麼知道我叫晚歌?還有,我既然救了你,你是不是應該坦誠相對?”

第十三章 那能寂寞芳菲節

那人抿起嘴%e5%94%87偏過頭,英挺的麵容上露出一副孩子般的認真。片刻後,他道:“晚歌,真是個好聽的名字,跟我名字很配。”他頓了頓,又接著說,“晚歌你看,我連衣服都%e8%84%b1給你看了,這難道還不算坦誠相對嗎?”

晚歌聞言怒道:“你……你簡直就是……就是流氓!我,我這就讓小北把你扔出去!”

那人不慌不忙道:“晚歌,你看看天色,已經破曉了。現在才想要把扔我出去,恐怕有些晚了。”

晚歌啞口無言,心裡卻把這人罵了無數遍。那人看她這副模樣,反而有些得意地笑道:“夫人不必這般遺憾,為夫為你指點一下,明晚也還是有機會的。”

一聲為夫,讓晚歌驚嚇不已。她忙喝道:“什麼為夫!你休得胡說!我可是有夫家的人。”

那人淡淡笑道:“你有夫,他有妻,可那人不是你。”

他一語道破天機,晚歌愣在那裡。她垂下頭,掩不住的哀傷,頹喪地坐下無力去反駁他的話。

一滴淚落在她的手背上,他才反應過來,急忙走過去蹲下道:“對不起,我開玩笑的。你彆哭啊,我道歉還不行嗎!”

晚歌搖搖頭,似乎已經在隱忍著,眼淚卻還是從眼眶裡溢出。他手腳無措,忽然連自己都無法控製地伸過手去。那一滴滑落臉龐的淚,被他輕輕抹去。晚歌愣住,他自己也愣住。

他慌忙收過手,站起身道:“對不起。”此刻他的模樣,已經不見了方才那副無賴的樣子,反而是一股軍人的浩然之氣。晚歌已經分不清,哪個才是眼前這人真正的模樣。

晚歌平複了一下心情,冷冷地望著他道:“你到底是誰?他們說你是探子是真的嗎?”

那人坐下,淡淡笑道:“我無意闖入你的生活,對你和你的家人我很抱歉。至於我的身份,抱歉,我不能告訴你。你知道了,對你隻有壞處。至於我的名字……”他輕笑一聲,“一曲晚歌,青山未央。”

晚歌微愣,疑惑地重複念道:“一曲晚歌,青山未央,一曲晚歌,青山未央……”她搖搖頭問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叫一曲?難不成還是未央?”

他咳了一聲道:“難道就不能是青山嗎?”

晚歌有些鄙夷地笑道:“青山?哼,這名字可真是……太一般了。”晚歌其實是想說,很俗。

他望著晚歌聳聳肩,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反而笑道:“俗不俗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的名字很配。”

晚歌沉下臉瞪了他一眼:“剛想說你正經了,這會馬上又變回無賴了!”

他一臉無辜道:“我哪裡無賴了?我記得我躲在房梁上,後來你走過來,我身體忽然抽痛不受控製倒下。我模糊地記得,我壓在你身上,而且……我們似乎還%e4%ba%b2%e5%90%bb了。”

晚歌蹭地站起身道:“沒有的事!你可不要胡說!”她嘴上是不承認,可是臉上卻藏不住真相。那刷紅的臉龐,已經證實了他的話。

他忽然伸過腦袋湊到她臉龐道:“真的沒有嗎?可我感覺很真實。要不,讓我證實一下?”

第十四章 道是無晴還有晴

晚歌還沒反應過來,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就已經貼了過來。兩%e5%94%87相觸,一陣悸動如電光火石來襲又逝去。

晚歌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他,接著就是狠狠一巴掌。

晚歌都不知道她這一巴掌,是使了多大的力。扇得他退了兩步,肩上的傷口剛好撞到一根柱子上。裂開的傷口,滲出的血立馬濕了衣裳。

晚歌一驚,隻見他捂著傷口咬著牙隱忍著。可那血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晚歌不由慌了神。她剛想跑去靈堂叫小北過來,卻被他拉住:“不要……天已經亮了。”他說話有些吃力,說完便癱倒在床板上,似乎暈了過去。

晚歌慌忙走過去,這才發現他臉上,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可想而知,她那巴掌的力道真心不小。

也顧不得什麼禮節,晚歌解開他的衣衫。那綁在傷口的白布條,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幸好小北在這放了好些止血的藥粉和換洗的布條,不然她真的隻能看著他血流而死。

秋禾過來的時候,被嚇了一跳。晚歌手上,臉上都是血。再看那臉色蒼白如紙的男人,似乎沒有氣息般,不知道還以為晚歌殺了他。

“小姐,這……這是怎麼了?”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沒事,沒事,血已經止住了。”晚歌有些虛%e8%84%b1地靠著牆壁。

秋禾打過水讓她梳洗一番,最後確認那人還活著後,才將庫房的門鎖上。

見晚歌一臉憔悴,秋禾實在想不通。她是去審問那人的,最後怎麼搞得兩人都那副模樣。見秋禾那一臉的困惑,晚歌也不想解釋。到靈堂時,餘氏瞧她一臉蒼白憔悴,心疼道:“晚歌,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一定是病情加重了!快,秋禾,帶小姐回去休息。”

晚歌搖搖頭,卻見秦三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晚歌皺起眉頭,不由通報便如此囂張地闖進來,也隻有秦家人了。

秦三直徑走到晚歌麵前,遞過一個盒子道:“慕姨娘,這是二少爺讓我給你帶過來的藥。二少爺說,這藥一日喝一瓶便好。”

秋禾接過,微微笑道:“你看,二少爺也還惦記著你的病。還是聽夫人的話,回去休息吧!”

穩坐那一邊的慕振林連忙對妻子李氏使了眼色,李氏立馬向前拉住晚歌的手,假惺惺地說道:“晚歌這兩日都瘦了,瞧得伯母都心疼了,更何況是二少爺呢?聽話,快回去休息,要是二少爺見了你這模樣,恐怕要對我們發難了。”

晚歌沒有再推辭,她回頭對小北道:“小北,那你跟我一塊過去吧!把完脈,你也回去休息。你都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你是大夫,可不能倒下了。”

小北滿眼布滿血絲,那疲憊的模樣,竟讓這個十六歲的少年,有了蒼老之意。

回到小院後,晚歌打開那紙盒,裡麵是一小瓶的藥水。晚歌望著左右流動的藥水,心裡是說不出的滋味。

兩年時光,她找不到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也找不到他在自己心裡的位置。

第十五章 餘花落儘青苔院

小北看她的神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小姐,二少爺對你好嗎?”

這似乎是晚歌不能提的事,秋禾連忙對他喝到:“小北!”

晚歌搖搖頭,淡淡笑道:“好與不好,都不能化解我在秦家那尷尬的位置。我曾經也天真的以為,隻要我真心真意侍奉他。把他這個丈夫當作自己的天,就可以得到秦家的認可。可是,我錯了,就算我把心掏出來,他們隻會去踩。我已經,不再奢望了。”

小北沉默了一會,忽然仰起頭道:“小姐,老太太已經去了,慕家也敗了。要不……你就逃走吧!”

這話一出,不止是晚歌,連秋禾都愣了一下。這兩年,她們想過一切離開秦家的可能,唯獨沒有想過逃走。她要逃走意味著什麼,慕家徹底完了。她無法像她父%e4%ba%b2一樣,拋下一切一走了之。

晚歌搖搖頭:“小北,古時有句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靠這兩條%e8%85%bf,又怎敵得過秦家那千軍萬馬。我此生,都無法逃%e8%84%b1了。小北,那話,以後都不要再說了。”

小北垂下頭不語,給她把了脈,抓了藥,又去庫房看那還沒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