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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墨箏 4277 字 3個月前

第一章 錦瑟無端五十弦

雲州,六水鎮,大街小巷裡都渲染著一種喜慶的氣息。

一座高牆大院張燈結彩,連門口兩尊石獅子都掛上了紅綢。門口兩排穿著軍裝,肩上背著步槍的士兵十分威嚴。大門之上,一塊門匾,上麵兩個鎏金大字:秦府。

這是六水鎮鎮守使秦宗的府第,今日是秦宗次子秦文聲與六水鎮首富白家大小姐白婉心的大婚之日。六水鎮兩個顯赫的世家聯姻,自然是大街小巷人們津津樂道的事。

雕梁畫棟的秦家大院裡,大清早就已經高朋滿座賓客雲集,卻唯獨不見那曾留洋歸來的新郎官秦文聲。下人把秦府上上下下都尋了個遍,愣是誰也沒見著。

秦府一方雅致的庭院,花香四溢。在這清晨薄霧裡,綠油油的藤蔓爬滿整麵牆。朵朵爭相開放的薔薇,含著露水嬌豔欲滴。

兩株剛栽種下的石榴樹,點點紅蕊含苞待放。在這初春的四月天裡,這是整個六水鎮裡最早開花的兩株石榴了。

院落的房簷上到處到掛滿了喜慶的紅綢,大紅喜字貼滿了門窗。慕晚歌抱著大紅的床單,望著那兩株寓意多子石榴樹發呆。

這兩株石榴本種在慕家庭院裡,隻因這次秦家二少秦文聲大婚,秦家人直接從慕家強行挖了過來。這兩株石榴樹,是晚歌他父母成%e4%ba%b2那年,他父%e4%ba%b2%e4%ba%b2手種下的。

在晚歌的記憶裡,這兩株石榴樹下,她母%e4%ba%b2常常在那繡花。可惜如今,物是人非。

秋禾抱著喜被走在晚歌背後,她明白晚歌心中的愁緒,卻不得不打斷她:“小姐,彆看了,還是趕緊把這些鋪好。不然那幫人,不知道又要怎麼折磨我們了。”

晚歌點點頭,回頭卻見秦文嫣蓮步輕移而來。隻見她輕笑一聲,語調依舊是那麼尖銳:“我說慕姨娘,這都什麼時辰了,讓你布置個新房怎麼還沒弄好呀?你是不是存心的呀?是不是等吉時入洞房了,你這洞房都還沒弄好啊?我看你是故意想擾了我二哥的洞房花燭夜吧!”

秋禾走向前擋在晚歌的前麵,微微頷首道:“二小姐誤會了,新房很快就布置好了。”

秦文嫣冷哼一聲道:“那還杵在這乾什麼呀?趕緊乾活去呀!要是誤了正事,有你們好瞧的!”秦文嫣說完,搖曳著身姿離開院子。

秋禾衝著她的背影呸了一聲道:“秦家人就知道欺人太甚,沒一個好東西!小姐,你可彆生氣,把她的話全當耳旁風,吹過就過了!”

晚歌輕輕一笑道:“你這傻丫頭,我們都到秦家兩年了。若是她的話我都記心裡,恐怕早就被慪死了!”

兩年前,晚歌嫁到秦家,嫁給秦文聲。說是妾,其實過得連下人都不如。她不是秦文聲喜歡的人,也不是秦家喜歡才娶她過門。她嫁到秦家,隻是因為父%e4%ba%b2欠了秦家一條命。

今日秦文聲娶正房妻子,秦家人卻要她這個連妾都算不得的人來布置新房。為氣她也好、報複她也罷,這兩年的時光裡這種事就跟家常便飯似的。

想想,她也隻是一笑而過。一顆千瘡百孔的心,還會怕多割幾刀嗎?

“秋禾,我去外麵掛燈籠。”晚歌搬過梯子,提著燈籠爬了上去。

“小姐你小心點!”秋禾衝她說了一句,又往床上灑著花生、紅棗、瓜子、桂圓。兩年前慕家的變故,讓這個慕家大小姐對這些粗活已經是得心應手了。每每想到這,秋禾都心疼不已。

梯子上的晚歌踮起腳尖,似乎梯子還是短了些,她怎麼用力都掛不上去。她剛想往邊上挪一點,重心就不穩,梯子忽然倒了一邊。

“啊……”她驚叫一聲,條件反射般地閉上眼睛。摔倒的疼痛沒有如期而至,她跌落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她緩緩睜開眼,對上那雙疏離中,總有些不明意味的眼睛。

第二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

四目相對,卻是無言。秦文聲一身大紅的中式喜袍,在晚歌眼裡有些刺眼。看慣他西裝革履,忽然穿得這般喜氣,對他似乎有些陌生了。

想到這,晚歌忍不住在心裡自嘲一聲。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她又何曾熟悉過。

一個名義上的姨太太,住在秦府最偏遠的一間小屋子裡。他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也許秦文聲根本就不屑碰她。平時見到他的機會也不多,偶爾遇見,他隻是微微點頭。

在這對她充滿敵意的秦府,這個對她冷冷清清有些疏離的丈夫,卻已經是整個秦府裡麵對她最好的了。畢竟他沒有像他家人一樣欺負她,偶爾還會對她不溫不火地說上一句話。

“你沒事吧?”他淡淡地問到。

“沒事。”晚歌搖搖頭,他這才將她放下。

秋禾從房裡跑出來,確認晚歌沒事後才向秦文聲行禮道:“二少爺。”

秦文聲微微點頭道:“你們在這做什麼?”

秋禾語氣有些控製不住的憤慨:“在二少爺的院子還能乾什麼,當然是給您布置新房了!”

秦文聲有些不明意味地望了一眼旁邊的晚歌,隻見她粉頸低垂,神色淡淡。看不出心思,也看不出悲喜。秦文聲忽然笑了一聲,拉高聲調道:“布置新房?你們兩?”

晚歌淡淡道:“怎麼?二少爺是怕我們弄什麼手腳嗎?”

秦文聲沒有回答,他轉身朝那院子裡那兩株石榴走去。半晌後,他才幽幽道:“聽說這兩株石榴樹是從你們慕家移過來的?”

晚歌垂首冷笑一聲:“是慕家的沒錯,卻不是移過來的,而是奪過來的。”這個奪字,咬得極重。

秦文聲沒有怒意,反而點點頭笑道:“哦,原來你是這麼認為的。那麼你……自己呢?”

晚歌仰起頭,初升的太陽很耀眼,她閉上眼道:“我不為自己而活。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所以,何必問為何而來。”

秦文聲站在石榴樹下,他身後是鋪天蓋地的薔薇。清晨射入院裡的第一縷陽光,隔著淡淡的薄霧,映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那寒星般的眉目,變得很模糊。那刀削般立體的輪廓變得很柔和,甚至那聲音都像是被晨霧柔化了。他輕聲喚道:“晚歌。”

晚歌身形一僵,有些意外。過門兩年,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她有時甚至懷疑,他可能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柔聲呼喚,晚歌愣愣地應了一聲:“嗯?”

秦文聲緩緩走向她道:“那你的心呢?”

晚歌望著他,第一次這樣認真地看進他的眼裡。可惜他的瞳孔,一如黑暗的蒼穹,看不進更看不透。她輕歎一聲:“我的心?我那千倉百孔的心,早就埋在了這座深深地庭院裡。”

秋禾忽然拉過晚歌輕聲道:“小姐,都弄好了。”她又轉向秦文聲道,“二少爺,新房都弄好了。您請過目,若是有不滿意的,我這就改,免得到時有人%e9%b8%a1蛋裡挑骨頭。”

秦文聲點點頭道:“可以了。”秋禾拍拍手,拉著晚歌正欲離開,他卻忽然拉住了晚歌的胳膊道,“秋禾,你先下去,我有話對你家小姐說。”

秋禾望了一眼晚歌,晚歌點點頭。見秋禾出去後,晚歌拂去他緊握住她胳膊的手道:“二少爺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思▃兔▃在▃線▃閱▃讀▃

他望著自己那被拂下的手,苦笑道:“我記得兩年前,也是這個房間,你掀開蓋頭叫了我的名字。你還記得嗎?你不是叫秦文聲,而是,文聲。似乎從那以後,你都沒有再叫過我的名字。”

晚歌像是自嘲般笑了一聲:“豈敢,那時候,隻是我……太天真了而已。”天真地以為,從今以後,可以以夫為天,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如今想來,當初的自己的想法簡直天真得可笑。

秦文聲望向遠方道:“所以,現在的你對誰都無心是嗎?”

第三章 一庭疏雨善言愁

有心如何,無心又如何?此生已付流水,注定一世流離。庭院深深,鎖這一生。

晚歌沒有回答他,隻是淡淡一笑。在初春那溫溫的日光下,笑得很淡然也很無奈。她轉身離去,在院子門口卻忽然停了下來。她微笑著轉過身對他道:“我……我好像忘了對你說一聲,恭喜你!”

陽光披在她身上,卻像染了白霜。明明是溫暖的陽光,卻感覺那麼冷。

“二哥,原來你在這,我們找你都快找瘋了!快點,迎%e4%ba%b2的隊伍都準備好了,就差你這個新郎官了!”秦家大小姐秦文妤氣喘籲籲地衝他喊到,他收回遠去的目光。在陽光下攤開手心又握緊,掌心中沒有一絲溫度。

炮竹聲聲,高亢的婚禮祝詞,隔著深深的庭院傳到晚歌耳朵裡。這座秦府最邊角的小屋子,簡陋卻很乾淨。支起的木窗外,一棵芭蕉樹,陰滿中庭。

秦文聲大婚,這個時候,秦家人再沒有誰會想到她。如此才好,樂得清閒。晚歌在屋外曬著薔薇花瓣,秋禾繡著香包,這看起來十分安詳午後,似乎要與世隔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卻是烏雲蔽日。一聲悶雷,晚歌一驚,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一個腳步聲走來,是秦家的管家秦正,他站在門外道:“慕姨娘,夫人吩咐了,今晚就由你守在新房外伺候。守夜看燈,記住了吧!”

晚歌一雙眼睛沒有焦距,秋禾向前道:“從沒聽說誰家娶正房還要小妾去洞房外伺候的!”

管家冷笑道:“以前沒有,現在可以有!彆囉嗦,現在就去!還有,你不能跟著去,夫人隻讓慕姨娘自個去!”

秋禾氣不過還想跟秦正嚷兩句,卻被晚歌拉住。她搖搖頭,拿過一把油紙傘,提起燈籠朝新房的方向而去。

敞開的房門,隔著珠簾,可以看見那端坐在床上披著蓋頭的白婉心。晚歌仰頭望天,天色如心情一般陰鬱。當秦文聲被人扶過院子時,天色已暗,天空下起了蒙蒙細雨。

晚歌撐著傘走過去扶他,他有些醉眼迷離,他停下腳步側目望她:“晚歌?”

晚歌輕輕應了聲:“二少爺。”

他示意扶他過來的人退下,卻忽然摟過晚歌的腰,嗬著酒氣在她臉上,輕聲笑道:“今晚是洞房花燭夜。”

晚歌偏過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