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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無子 司晨客 4176 字 3個月前

,低聲下氣、百般求告的那個人反而是她?想到這種可能性,劉莊的心中就覺得堵得厲害,就仿佛他撿了人家不屑一顧的東西,反而當作寶一樣。可是若要他此時也裝作不屑一顧將她推開,他又實在做不出來。

被這麼反複地折騰,劉莊身上的火焰也漸漸熄滅下去了。他歎了口氣,向著馬瑪麗說道:“算了,莫哭了。不想做就不做。我說過,不會強迫你的。”馬瑪麗瞬間便止住了哭泣,反應這麼迅速,連場麵也不肯做圓,這讓他格外覺得抑鬱和悲哀。

隻因兩人剛剛大吵過一架的關係,劉莊不敢想象,若他此時再發作出來,他們究竟還有沒有和好的可能。是以隻好強忍著心頭怨氣,有些自嘲地想道,誰叫這個女人是從旁人身邊搶過來的呢?當初在自己身邊時候沒有當機立斷下手,如今在彆人身邊轉了一圈,這坎坷寥落的滋味也是活該了,自作自受。

他想到這裡,心中才覺得好受了點,遂將早就想好的那些情話一點一點地說出來:“說起來,今日的事情,是我錯的多一些,忽視了你的感受。可若我因為你對從前的女人皆不管不顧,甚至將她們掃地出門,豈不是德行有虧?你也不會喜歡一個不仁不義之徒吧?是,我沒辦法像大哥那樣,許你正妻之位,可我會比他加倍地寵你,人前人後都護著你,不教你受了分毫委屈去。父皇注重身份,你雖是罪臣庶女出身,不入他的眼,可是在我心中,你便如公主一般尊貴。”

“我本來就是公主!是你自己有眼無珠,是你沒教養!”馬瑪麗對他的情話沒有任何感覺,嚷嚷著說道。

被人說沒教養,實在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是劉莊下定了決定要和她和好,是以對她的種種挑釁之語皆忽略不計,反而柔聲哄她道:“是,是小人有眼不識金鑲玉,請公主殿下海涵。”

馬瑪麗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見對方認錯的態度這麼好,實在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於是寬宏大度地將此事揭過不提,轉頭一看,見許多帛書都被扔在地上,滿地狼藉,便默不作聲地幫他收拾起來。

劉莊也忙著收取一地的帛書,兩人一邊忙活,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氣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熱絡起來。

因馬瑪麗突然說自己想讀書,這下子劉莊來了精神,獻寶似的說道:“讀書這個我擅長,我十歲就通讀《春秋》了呢。”遂自告奮勇要教馬瑪麗讀書,心中已經在美滋滋地籌劃著紅袖添香之旖旎盛景。

這次尷尬的卻是馬瑪麗。她再不通男女之情,也隱隱覺得不好直接說出口,遂拐彎抹角地婉拒道:“不必了。我想讀《易經》、《周禮》和《楚辭》。”瑪麗公主自謂博聞強記,卻被劉疆直言什麼都不懂,要她多多讀書,實在是她心中難言的痛。於是下定決心,將劉疆通曉的這些書籍一一精讀,好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惹得寵物如此傷心難過。

劉莊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和馬瑪麗預想的不同,他和劉疆競爭了那麼多年,自然知道對方的學問之精深,是以在瞬間便猜出了馬瑪麗說這話背後的深意。原本被他收好的情緒再一次翻騰出來,那種酸澀的感覺縈繞心頭,使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兩個人靜默了很久,彼此都想不出該說什麼話來解圍。書案上的書已經整理好了,重新被放得整整齊齊,馬瑪麗便鬆了一口氣,屈膝行了個禮,打算就此離開,好去皇後那裡交差,可是她剛剛要離開,劉莊已經上前一步,將她的手捉住了:“你……”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馬瑪麗茫然望著他,隻覺得他的眼睛如晨星一般明亮,瞳孔深處,似乎有火焰在燃燒。她不明白這目光代表的含義,但是也覺得心跳莫名其妙地開始加快,就仿佛有些事情要發生了一般。

“你想去哪裡?”劉莊終於問道。

“回房休息啊。”她一臉莫名其妙。

“你的房門,已經被我撞壞了,工匠尚未來修。”

“這又沒什麼關係,橫豎是夏季,天氣炎熱,正好通通風。”她漫不經心地隨口說道。

“你怕熱?那不如搬來我住所後堂,最是涼爽宜人。”

“……”

“搬過來住吧。隻要你不願意,我就不會碰你。我隻是……隻是想每天早上醒來,就可以看到你,僅此而已。”

“……”

“你不是想學《易經》、《楚辭》和《周禮》嗎?”他微微轉過身子,裝作若無其事地笑,“我雖不如他那麼精研,於這些也略有心得。再者,東宮屬官之中,賢才輩出,你若有疑問,儘可以問我,我不能答時,便自會尋人求解,豈不比你一個人閉門造車來得便宜?”

——《後漢書·卷十上·皇後紀第十上》“奉承陰後,傍接同列,禮則修備,上下安之。遂見寵異,常居後堂。”“能誦《易》,好讀《春秋》、《楚辭》,尤善《周官》、《董仲舒書》。”

他目光炯炯望著她,等著她開口答應。他覺得他做到這般地步,已是極限,若她再不答應,他已經想不出其他任何能收場的辦法;

她遲疑著望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她也覺得這待遇十分優厚,優厚得令她禁不住怦然心動。可是冥冥之中,她又有一種感覺,如果她答應的話,從前她很在意的某樣事物就會漸行漸遠,再也無法挽回。

正在這時候,書房外突然傳來小宦官驚慌的聲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北宮王太後要不行了,皇後娘娘命你趕快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殿下的悲哀

夜色很晚了,整個北宮卻亮如白晝,影影綽綽的許多人影,在寂寞的宮殿中無聲地穿行。

大抵是回光返照的關係,郭聖通感覺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許多,她甚至看得見站在她床頭的當今皇後陰麗華,看到她同樣衰老的悲戚麵容,以及鬢邊的花白頭發。

她們兩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整整鬥了大半輩子。可是,沒有人比郭聖通自己更清楚,她一直以來怨恨的、為難的都是那個騙了她的劉秀,而非劉秀的原配妻子陰麗華。

而現在,她就要死了。陰麗華還活著。她已經無法再庇護自己所生的子女們,而日後掌控著他們命運的這個女人,是陰麗華。

儘管知道陰麗華平素的為人,但是念及郭家和陰家一直以來的敵對立場,郭聖通還是不放心。所以,在許多人包括她的子女以及陰麗華的子女的圍觀下,她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她在小兒子劉焉的攙扶之下,顫巍巍地起身,在床榻之上,朝著陰麗華的方向拜了下去。

“姐姐!”驕傲和固執了半大輩子的她第一次稱呼陰麗華為“姐姐”,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她發現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麼難以啟齒,“我就要走了,我的孩子們就托付給姐姐了。他們性格魯莽,若有不懂事之處,還望姐姐好好教導他們,手下留……”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但是這舐犢情深的慈母之心,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感受到了。以劉疆為首的郭聖通的子女們齊刷刷地跪在了床邊,紅著眼睛,泣不成聲。

這倉促之間的變化,陰麗華也是始料未及的。她從來想不到高傲了大半輩子的郭聖通會在她麵前突然低頭。在陰麗華眼睛裡,郭聖通是那麼的高傲,以至於皇帝劉秀氣不過,廢了她的皇後之位後,特地降旨讓所有人稱她為王太後,不必向皇後行禮,為的就是避免她自覺折辱太甚而輕生。⊕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郭聖通正病重,她在床榻上所做的禮節自然算不得標準,但是其間所蘊含著重大的意義,令陰麗華也覺得無法坦然承受。她也同樣回以跪拜之禮,含淚向郭聖通答道:“你放心……”

她這一跪拜,她的子女們也紛紛跟著跪下了。緊接著是雙方各自的隨從,在殿中侍候著的侍者,更遠處捧著藥袋的醫官,一大片一大片地全都跪下了。一時之間,偌大的宮殿裡幾乎連一個站立著的人都沒有,氣氛悲戚而沉重。

就在這時,殿中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一片燈籠火把擁簇下,皇帝劉秀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了進來,漸漸地越走越近。在火光的映襯之下,眾人皆瞧得見他暮氣沉沉的病容。

陰麗華愣了一下。皇帝劉秀這些年來體弱多病,患有風疾,時常頭暈目眩,因而常年在雲台靜養。這番郭聖通病危,她不敢擅專,將消息傳了過去,命雲台的黃門侍郎自己裁度。想不到深夜傳訊,他來得竟然是如此迅速。

劉秀的目光平靜地從陰麗華身上掠過,卻沒有停留。他直直望向床榻上那個病重彌留、不住咳嗽的女人,長長歎了一口氣。

“惠娘,”他喚著郭聖通的閨名,“事到如今,你寧可去求她,也不願求朕嗎?明明朕才是有法子保你兒女榮華富貴的那個人啊!”

郭聖通原本咳嗽得厲害,聞言輕輕在一直幫她順氣的小兒子劉焉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話,劉焉含淚輕輕點頭,扶著她背對著劉秀躺下了,隻肯給劉秀留個後腦勺,連正眼看他都不肯。

劉秀遭此冷遇,若是平日,隻怕會憤然拂袖而去,但是如今郭聖通將死,也就沒什麼好爭競的了。他苦笑著歎了口氣,沉默半晌,突然轉頭向著劉莊說道:“莊兒,你出來。”

劉莊有些莫名,可還是依言站起,來到劉秀身邊。

劉秀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他來到郭聖通床前,重新叫他跪下,沉聲道:“疆兒、輔兒、康兒、延兒、焉兒他們皆是你手足,你十歲通《春秋》,自然知道兄弟友愛之意。如今便在王太後榻前發個誓罷。就說來朝你登基為帝時,必不負今日手足之情。無論他們犯下何等過錯,都會寬恕他們。”

劉莊悚然而驚,心中隻覺得一片冰涼。父皇劉秀叫他發誓,出發點當然是好的,可是自己若果真依言發誓,無疑是將自己置身極不利的境地。“無論他們犯下何等過錯”這句話,實在是另有玄機。當然劉秀命他發誓之時,必然預見不到他日諸王謀逆、兄弟反目之景,可是劉莊卻非常清楚,在劉秀一直津津樂道的兄友弟恭之下,暗流早已湧動,澎湃不止。

“莊兒,快發誓啊!”皇後陰麗華見狀,不由得出聲催促道。

劉莊回過神來,不覺暗暗感激母後提點之心。若是再遲疑下去,定然惹得父皇劉秀不快,猜忌之心既起,誰曉得這位已經有些老糊塗的皇帝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劉莊依言發誓之後,郭聖通卻並沒有因為劉秀的強行做主而對這個昔日的夫君高看一眼。她索性閉了眼睛。小兒子劉焉知道她的心意,向著劉秀說道:“母後累了,想休息片刻。父皇和皇後娘娘請回吧。其他人也請先去休息吧。”

劉疆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