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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無子 司晨客 4200 字 3個月前

賈雯捱了許久,身上也乏了,眼皮沉重得有些睜不開。正在她朦朦朧朧間想要睡去的當口,突然一隻手在被子裡伸了過來。賈雯一個激靈,睡意全醒了。

莫非?是太子殿下想要了?賈雯下意識地握住那隻伸過來的手,就想往自己%e8%83%b8`前引。想不到剛剛觸到貼身穿的小衣,那隻手便似受了驚嚇一般縮回了,緊接著劉莊的聲音在空曠的帳子裡響起:“你睡了不曾?孤有些睡不著,咱們聊一聊?”

賈雯悄悄地捂住嘴巴,打了一個哈欠。深更半夜裡不睡覺也不行周公之禮,聊哪門子的天啊?

但是賈雯是個聰明人。她借著燭光看了看劉莊麵上期期艾艾的神情,陡然間清醒了:太子殿下隻怕今夜來此,就是為了聊天的!她失落之餘,不由得又自嘲般地想著:原來自己除了暖床之外,尚有彆的用場。但不知太子殿下是看上了賈家外廷的勢力,想暗暗辦一些事情,還是看中了自己這些日子裡在後宮之中經營的人脈,希望自己在什麼人麵前說幾句話呢?

賈雯想到此處,重新抖擻起精神,柔聲問道:“不知殿下想聊些什麼?”

劉莊猶豫了一下子,看了看她的臉色,方言道:“說起來,孤和你走到今日地步,多虧了你小姨媽。上次曾說過,她為孤送了這麼一個可心賢惠的人兒,孤總該感謝她一二。”

就如同數九寒天裡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賈雯的心一下子變得冰冰涼。她滿心的憋屈,滿心的酸楚,隻是不好發作,用儘全身的力氣,將這種情緒掩飾住了,勉強笑著道:“殿下說笑了。妾身是依照采選之規,奉聖旨進宮伺候太子殿下的,又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便是太子的人了。又同小姨媽有什麼相乾?難道若小姨媽不幫忙,殿下就打算一輩子冷落妾身不成?人人都說殿下聖明仁孝,想來定然不至於狠心若此。”

劉莊一愣,正待再說些什麼,便見賈雯又是一笑,柔柔開口說道:“小姨媽自幼時便自負美貌,揚言必要嫁給大富大貴之人。家母時常為她擔憂,說身為女孩家有貌無德,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須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聽說她一意孤行,解了婚約進宮,暗地裡囑咐妾身好生照拂。”

“如今蒙殿下問及,若是殿下有意,妾身自當從中撮合。隻有一樣,她並非馬家嫡女,聽聞是昔年外祖父平定羌族時,同羌女所出。”賈雯靜靜說道,言語裡頗為克製,聽不出一點情緒來。

但是她的話語卻讓劉莊原本有一些躁動的心徹底冷了下來。沒有人比劉莊更清楚,父皇劉秀結%e4%ba%b2最看中出身,最看中庶嫡。無論是自己母家陰家,還是郭皇後的娘家郭家,皆是有名的豪強望族。就連宮中不甚受寵的許美人,也是貴族嫡女出身。劉莊記得清清楚楚,當年為劉莊諸兄弟選妃之時,父皇劉秀便同母後商議,說諸王定例可娶四十婦,尤其是身為太子的自己,身邊的女人自該是嫡女出身。隻有嫡女,才舉止高貴,進退有禮,不會重蹈成帝時飛燕合德之禍。

“你又在說笑了。”劉莊慌忙笑著掩飾,“孤怎會對她有意?她是母後身邊得用的宮女,便說酬謝,也不過是些金玉明珠之物,你想到哪裡去了?”

賈雯微笑著說:“是我想茬了。既然殿下有意給她恩典,不如妾身明日問問她,看她究竟想要什麼?”

劉莊隻覺得心中亂糟糟的,難受得厲害,他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該為這麼一個舉止輕浮、貪慕虛榮的女子花太多心思,然而卻很難硬下心來。“不必了。”他終於說道,“明日,待到明日,孤要%e4%ba%b2口問她。”

劉莊想到這裡,心中終於稍稍安定下來,就此睡去了。賈雯卻開始煩躁不安,徹夜難眠。

賈雯第二日頂著一對大大的黑眼圈起床,服侍過太子殿下起身後,便趕著敷上一層厚厚的粉,梳妝打扮完畢,至皇後宮中問候。好容易挨到告辭之時,賈雯且不忙著離宮,隻是四處尋找馬瑪麗的下落。

她不過在皇後宮的院子裡走了幾步路,便看見馬瑪麗正在同閻氏姐妹花有說有笑,朝陽照在她光潔如玉的臉頰上,泛出難以言喻的動人光澤。

賈雯想到自己徹夜難眠的憔悴,對比一下馬瑪麗的光彩動人,越發惱怒,三步並作兩步,直接來到馬瑪麗跟前。

自賈雯成功邀寵之後,她疏遠馬瑪麗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馬瑪麗知道是為什麼,有心辯白,隻是賈雯一直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隻好一個人暗自鬱悶。如今見賈雯直直衝著自己而來,馬瑪麗又驚又喜,道:“你終於不疑心我了?我就說呢,哪能為了一個男人,影響你我的感情呢!你今日氣色不大好,這鉛粉有毒,不該多敷的,我上次說的粉,已經製出來了,塗在臉上,保證輕白紅香,溫和天然無刺激,待我研磨好,給你幾包……”

她說得正起勁,聽在賈雯耳中,卻是滿滿的奚落。當下也不假思索,揚起手來,就打算給馬瑪麗一個巴掌,一邊打一邊還說:“狐狸精,誰準你在宮中搔首弄姿搶男人了?”正罵間,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覺悟

馬瑪麗惋惜地看著滑到在地的賈雯,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擁有讀心術,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的想法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明白,賈雯隻是憤怒,隻是不甘心,在皇後和太子那裡受了委屈,便想衝著她這麼一個地位低下的人發泄出來。隻可惜,她找錯了人。

對於一個顏控來說,秀色可餐的賈雯正如同雪貓那樣的寵物,馬瑪麗可以允許貓兒慵懶,有心計,甚至在必要時候借自己的勢,但在貓兒伸出鋒利的爪子要撓她的時候,她還是本能地會選擇躲避。總沒有主人受傷討寵物開心的道理吧。

所以馬瑪麗在賈雯伸出手的時候,不過微微動了動念頭。額,改變重力分布這種事情,其實再簡單不過,而重心不穩,一跤跌倒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賈雯一跤摔得不輕,一時爬在地上,爬不起來。

“賈姐姐!”閻氏姐妹花趁機落井下石,“在宮中行走,步步皆要小心。怎麼這麼不注意,步履匆匆,就摔倒了呢?”

“是啊是啊!宮中凡事皆要小心。哪怕一片葉子落下來,也是有可能砸到頭的。賈姐姐平日裡何等謹慎人,怎麼……”

賈雯怒氣衝衝地爬起來,望了望馬瑪麗,不知道怎麼的,心中竟然有幾分畏懼,訕訕說不出話來,正在不知道該如何了結間,陰皇後已經差小宮女出來問究竟。

馬瑪麗漫不經心地回話道:“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太子宮的賈姬不小心,走路滑了一跤。想來是天寒地凍,路上有些滑的緣故。”

馬瑪麗在宮中人緣極好,出來問話的小宮女聽了後,見賈雯並沒有反駁,便就這麼回去彙報了。留下賈雯一個人灰頭土臉地站在當中,受閻氏姐妹花兩個人的奚落。

馬瑪麗就像沒有注意到賈雯的窘境一般,同閻氏姐妹花又說了幾句話,便匆匆走開了。

賈雯望著她遠去的身影,眼睛裡滿是怨毒。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智,似這般大吵大鬨,除了被人奚落外,還有彆的什麼用處?若是吵到皇後知道了,說不定會一高興,就直接拍板,替太子做主,把馬瑪麗賞賜給他。到時候,成了皇後賞賜的人,她越發不敢動了。

要冷靜!要理智!賈雯一聲不吭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眼睛裡閃著寒芒。

馬瑪麗歎息著走開,她並非不明白賈雯心中所想。但是麵對著已經狂化了的寵物,一味的懷柔已經失去了意義。凡事總要寵物想明白了才好。若是她不斷付出努力,寵物都無法馴服,那麼這樣的寵物留之何用?天大地大,不如放逐。

至於說賈雯心懷怨恨有可能造成的那些後果,若是不利於彆人,自有彆人會收拾她,若是針對自己,嘿嘿,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沒有作用的。□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儘管如此,馬瑪麗還是感到難過。她對這隻寵物付出了那麼多,為什麼寵物就不能體諒她,理解她呢?為什麼會為了另一隻寵物和她翻臉?

看樣子,紅脖子是不能碰的了。如果碰了紅脖子,隻怕陰夢嬌、秦雪瑤和閻家姐妹都會像賈雯這樣和她撕破臉,這麼多隻寵物一起倒戈,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可是,紅脖子現在是太子殿下,是堂兄馬嚴最殷切希望自己招惹的對象。若是不碰紅脖子,就必須另外選一個人,並且這個人要有足夠保證老馬家榮華富貴以及替老頭子翻案的能力。這樣的人選……還真是難找啊。

馬瑪麗頓覺有些頭痛,輕輕揉了揉眉心。她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皇後殿的邊緣,凜冽的寒風中,時不時有雪粒砸下。而在這樣的天氣裡,階前的宮人還要辛苦打掃地麵。

馬瑪麗禁不住起了惻隱之心。她認得這個宮人。這是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的婦人,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然而猙獰之下,骨相和靈魂依然不失為一個美人。

馬瑪麗對於美人總是殷勤備至的。於是她向天空指了指,彤雲密布的天空漸漸露出了晴朗。雪停了。馬瑪麗緊接著向那刀疤婦人走去,想再幫她一把。

正在這時,令馬瑪麗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刀疤婦人東張西望了一回,大概以為左右無人,便突然間放下手中掃帚,鬼鬼祟祟地朝著北宮走去。

北宮裡的那位娘娘,一直都是馬瑪麗想見的。她曾經趁人不備,偷偷溜進去幾次,但苦於無人帶路,不好唐突。如今見刀疤婦人和北宮有關,頓時好奇心又起,悄悄地跟在後麵。

北宮前麵自有持戟的甲士攔截,但是見這刀疤婦人,便如同沒有看見一樣,任憑她走了進去。

馬瑪麗自然不敢明目張膽在持戟甲士麵前招搖,但翻牆和掩人耳目的事情從來便難不倒她,輕輕一躍,便跳進牆去,三轉兩轉,跟在刀疤婦人身後,眼睜睜見她進了一座大殿,將門緊緊閉上。

此處出人意料地比陰皇後所在的西宮更加疏朗開闊些。便是山石樓閣,也與西宮的小巧彆致不同,依稀看來倒有幾分北地的風格,卻又富麗堂皇。馬瑪麗聯想到傳說中那位娘娘的出身,不覺來了精神。

傳說中那位娘娘性情暴躁,頗多怨言,有呂霍之風,想來住在這裡,心%e8%83%b8也會開闊舒展些吧。

馬瑪麗將耳朵貼在窗欞之上,聽殿中的動靜。隻聽得刀疤婦人的聲音斷斷續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在她停口不語的時候,耳邊隻得一片沉靜。

她將耳朵靠得更近一些,這才聽到刀疤婦人正在鳴不平:“娘娘也太過小心了些,既有皇上眷顧,何必如此?若再拖著,隻怕這病勢是越發沉重了……”聲音裡帶著幾絲嗚咽,尤覺淒然。

殿中沉默了很久,突然之間,一聲幽幽的歎息打破了沉寂。這聲音如簫如笛,如泣如訴,幽而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