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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宮無子 司晨客 4275 字 3個月前

書,偏這日下午他的父皇要同三公商議政事,太子少傅回鄉祭掃,故而偷得半日閒。

太子行蹤雖算不得上機密,但也不是人人儘知的。偏偏某人就知道了,還特意選在這日相見,可見,那個看似魯莽的少女也有著深思熟慮的一麵,必然平日裡對自己頗多關注,目光流連。

“你且下去,孤想一個人走走。”劉莊如是吩咐道。想起即將發生的旖旎之事,他的心跳就快了幾分。

小黃門猶豫片刻,便眼神恭謹應了,獨留劉莊一個人行走於亂瓊碎玉之間。

禦花園中路徑蜿蜒,枝頭有積雪被驚擾,紛紛揚揚灑下。劉莊卻絲毫不覺得寒冷。他步履匆匆,有雪花鑽進他厚重的皮裘大衣裡,他也渾然不覺。

遠遠望見一座假山的時候,劉莊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

那假山的前麵有一座小橋,小橋的那頭,便是桂花園。每當金秋八月之時,桂花那甜絲絲的香氣便沁人心扉,一直甜到人的夢裡。而桂花園中最老的那棵桂花樹,據說已有百年壽命,見證過朝代更替,國家興衰。

如今已是隆冬時節,桂花早已凋謝,這棵百年老樹想來亦被厚厚的白雪所覆蓋,失去了平日裡蒼翠青綠的樣子,但並不影響它見證一段即將開始的感情。

劉莊想到那個女孩子選擇桂花樹下相見的深意,不覺心中也有幾分雀躍。自從他坐上太子之位以來,便被時時刻刻教導著要喜怒不形於色,沉穩大氣,卻無人還記得,他也期待著做一個無憂無慮、為所欲為的孩子。

桂樹之下果然有一個女子楚楚而立,她緋色的鬥篷宛如雪地裡的一捧火焰,分外鮮明。

劉莊卻放緩了腳步,笑容凝固在臉上。

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子不可能是馬瑪麗。馬瑪麗身材更為高挑,她從來也沒有穿過這般華貴的鬥篷。

劉莊遲疑地望著那個女子,突然覺得那個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

“殿下!太子殿下!”那個女子一眼便看到了他,滿臉驚喜地朝他走過來。

那一瞬間劉莊的麵色變了數變。他已經認出來,這個女子是他太子宮中的姬妾,南陽賈家的女兒。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裝作不認識她。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劉莊勉強說道,麵上重新掛起他待太子宮中姬妾們一貫的溫柔,隻是那份溫柔因猝不及防,隻是堆在臉上,未映入眼睛裡。

“天冷路滑,你還是早早回宮的好,莫要凍壞了身子。”劉莊心中頗為不耐,敷衍著說道。

賈雯在禦花園已經等了很久了。

她是太子宮中的姬妾,打探太子殿下日常行蹤正是她每天要做的功課之一。毫不客氣地說,在這點上,她從來沒有覺得她做的有什麼不如彆人的。便是幾乎平分了太子寵愛的陰夢嬌和秦雪瑤兩人,也隻不過能做到這種地步。

——正所謂過猶不及,若再打探下去,就要犯了忌諱,變成窺測尊意了。

除此之外,她女紅做得也極好,待宮中下人也頗為和氣,在奉承陰皇後方麵,也並沒有輸了誰去。

然而她在各方麵都做到她所能做的極致,太子殿下依然絲毫沒有要寵幸她的意思。

賈雯是重臣賈複的孫女,自然讀過書,知道紅顏彈指老,芳華不等人的道理。賈家既然把她送進宮中,她就再也沒了退路,必須放手一搏。更何況,能夠有像太子殿下這樣文武雙全、氣宇軒昂的夫君,正是天底下所有閨中女兒的期望,她為什麼不爭取?為什麼不努力?

所以,她才看準了這個時機,又求得膽大心細的馬瑪麗幫忙,才成功將這個荷包送到了太子的手裡——太子宮中有陰夢嬌、秦雪瑤虎視眈眈,隻有獨辟蹊徑,換一個戰場,她或許才能有機會。

賈雯在等待的這段漫長時間裡,想了很多可能。然而,當劉莊說出那番漫不經心的話的時候,她還是感到莫名的悲傷。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她沒有獲得劉莊的寵幸,卻也因此得以安靜地躲在角落裡,觀察劉莊的一舉一動,一個挑眉,一個笑容,揣摩劉莊真實的心情。

她是聰敏的,卻也是不幸的。因為她注定比陰夢嬌難以討好。

譬如說此時此刻,若是陰夢嬌聽到劉莊說這話,必然會乖乖回宮,心中喜滋滋地認為這是劉莊在關心她。然而賈雯卻強行抑住心中那一絲酸澀,抬頭望著劉莊,直截了當地問道:“殿下可知道,妾身的閨名?”

劉莊一時語塞。他驚愕地看了賈雯一眼。

“孤自然知道。”他麵上浮起淺淺的微笑,目光比先前的敷衍鄭重其事了許多,“你是賈家的女兒,左將軍膠東候第五子所出。”

賈雯麵上浮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那嘲諷隻浮現了一霎那,極快地隱去了。以至於對麵的劉莊覺得那隻是一種錯覺。

“妾身姓賈名雯,家父諱武仲,家母馬氏,是皇後娘娘宮中的馬姑娘的長姊。”賈雯一麵看著劉莊臉色,一麵說道。她的臉色甚是溫婉,就如同任何一個溫柔的淑女那般。

然而劉莊卻隻覺得不自在,就仿佛被賈雯察覺了他最隱秘的心事。他心中迷迷糊糊地想:難道這個賈雯窺破了馬瑪麗私相授受之事,故而教訓了她一通,來到此處?若是如此的話,這個賈雯膽子也太大,管的也太多了!

“妾身和馬姑娘交好,因此托她將那個荷包,送到太子殿下手中,又大著膽子邀殿下到此。”賈雯繼續說道,眉眼溫婉,聲音柔和。

劉莊是費了好大力氣才明白賈雯話裡的含義的。其實賈雯的話清晰而明了,隻怪他自己先入為主,有了錯誤的意識。原來……原來馬瑪麗隻不過是替人傳話,替人傳東西而已……

一時之間,劉莊心中百般滋味,難以言說,憋悶非常,偏偏還得擺出一副好夫婿的模樣,聽眼前的這個女人繼續喋喋不休。

但是很快,劉莊就發現,他要麵對的場麵比他想象中要嚴峻得多。因為賈雯緩緩開口說道:“太子殿下既然知道妾身祖父是左將軍膠東候,想必也應耳聞,妾身祖父作戰勇猛,為光複漢室立下赫赫戰功。”

“父皇早就說過,賈大將軍乃本朝第一猛將!”劉莊如是敷衍道。

賈雯屈膝行禮,不卑不亢:“謝太子殿下。想來太子殿下也應略有耳聞,昔年妾身祖父隨皇上征戰五校農民軍時,身負重傷,皇上曾指腹為婚,%e4%ba%b2口許諾,願結為兩姓之好……”(見《後漢書賈複傳》“聞其婦有孕,生女耶我之娶之,生男耶我女嫁之,不令其憂妻子也。”)

劉莊原本漫不經心,聞此言卻猛地抬頭,詫異地望著賈雯,見她泰然自若,從容不迫地繼續說下去:“皇上甚器重賈家,妾身祖父亦不忘舊事,故年前太子宮采選之際,才薦了妾身,入宮侍奉太子殿下。”

“妾身自幼便知要侍奉太子殿下,故德言容功,不敢有半分鬆懈。如今入宮數月,未能為太子殿下分憂,閒暇之時,深慚愧對皇上厚愛,家族囑托。想來是妾身天資不足,便請太子殿下,遣送妾身回家。妾身族中尚有族妹……”賈雯說到這裡,聲音突然開始嗚咽,抬起頭的時候,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掉了下來。

劉莊的心沉甸甸的,難受得厲害。眼前的少女一改它日溫柔可%e4%ba%b2的樣子,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堪憐。長期形成的良好教養告訴劉莊,此時此刻,他應該扶她起身,為她拭乾淚水,柔聲勸慰她,輕聲細語哄著她,直到她破泣為笑。可是……可是這樣一來,她就會成為他的又一重枷鎖,成為甩不掉的責任,日日夜夜,壓得他喘熄不得。

不!她已經成為他的責任了!從父皇母後將她選進宮的那一天起,或許更早些,從父皇向賈複許諾指腹為婚的那刻起,就已經注定,劉家必須和賈家結為%e4%ba%b2家,讓賈家成為皇%e4%ba%b2國戚,長長久久的富貴下去。而他既然已經成為當仁不讓的太子,這種責任,非他莫屬。◆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雯兒,你莫要哭了。”劉莊輕輕說道,他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卻吐不出心中的壓抑和煩躁,“先前是孤雜務纏身,冷落了你。今夜……今夜……”

賈雯聞言,猛地抬頭,眼睛裡滿是驚喜和難以置信的光芒,她定定地盯住劉莊看了又看,突然間又嬌羞地垂下頭去。

她隻不過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旁觀之時,猶能細心冷靜,待到%e4%ba%b2身上場的時候,卻不知道,情愛是會蒙蔽人的雙眼的,而她心中所想所要,其實並不比陰夢嬌少多少……

……

夜已經很深了。房中的大紅蠟燭已經燃到了儘頭,紅色的燭淚漫出燭台,肆虐一片。

劉莊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目光裡滿是迷茫。旁邊的賈雯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什麼,閉著眼睛望劉莊%e8%83%b8`前靠了靠。劉莊有心推開她,看到她眼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又有幾分不忍心,隻好睜著眼睛數帳幔上的花朵,打發難熬的光陰。漸漸的兩根紅色蠟燭都燒到了儘頭,一切歸於黑暗。

“什麼時辰了?”%e9%b8%a1鳴時分,倒是賈雯率先爬了起來,手腳麻利地忙著催劉莊梳洗穿衣,儼然一位稱職的賢內助,較陰夢嬌和秦雪瑤二人並無高下分彆。

劉莊拿冷水拍了拍臉。昨夜算是他和賈雯的洞房花燭夜,然而他卻絲毫未感到歡喜,反而陷入了迷茫和苦惱之中。

記得很小的時候,他的父皇曾經拿吳季子的故事教育他,希望他不要和哥哥劉疆爭奪皇位。他當時憋著一口氣,覺得隻有當上皇帝,才能讓娘%e4%ba%b2更加揚眉吐氣。而現在,他卻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這種生活真的是他想要的嗎?他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宮廷鬥爭相關

天空中彤雲密布,如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陰皇後所在的西宮宮殿之中,卻是一片溫暖。大殿兩側,獸麵黃銅火盆之中的銀炭燒得正旺,熱氣夾雜著千福熏香爐裡的百合熏香撲麵而來,令人舒服得隻想睡過去。

馬瑪麗百無聊賴地站在殿下伺候著,默默地看一大群諸王的姬妾圍著陰皇後,正在七嘴八%e8%88%8c地湊趣講笑話。眼下諸王年紀不大,姬妾們也多半是十多歲的妙齡少女,正是桃李之年。但是馬瑪麗平日裡看多了,便有些審美疲勞,聽她們興致勃勃討論的話題實在是平淡如水,了無新意,全然提不起興趣。

“不就是紅脖子昨夜睡了賈雯嗎?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喋喋不休追問的?”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馬瑪麗小聲嘟囔著,神色裡老大不以為意。

但是其他人卻不那麼想。太子殿下如今尚未定下太子妃,所以東宮之中的女子們都是有機會問鼎未來的皇後之位的。原本他隻寵幸過陰女和秦女,如今半路中又殺出一個賈家女來,她們如何能不好奇?正趕上賈女初承甘露、前來向陰皇後問安,既然湊巧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