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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停下來。

我是在嫉妒祿兒嗎?她問著自己的心。

也許,是這樣的吧。但她很清楚,自己嫉妒的,並不是祿兒能嫁進安樂侯府享受榮華富貴,而是能——嫁給他。

隻要想到自己即將成為王詹那廝的大姨子,林福兒心裡就一陣酸溜溜的,覺得想哭又想笑。

劈柴,劈柴,化悲憤為力量。

林福兒就這樣劈了一天的柴,她又是個認死理兒拚老命的,差點兒就沒把手給廢了。

可到了夜晚,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紙照亮了整張床榻,也把她的心照得亮堂堂的。

此時此刻,林福兒突然想起小時候讀的詩經中的一句,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完了,這是咋都睡不著的節奏了。

從被窩裡伸出手,看著自己酸軟紅腫的手腕兒,林福兒不禁自言自語起來:“我這是怎麼了?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了?可是……”

可是祿兒就要嫁給他了!他們之間,即將是大姨子同妹夫的關係了呀!

難道就這樣放棄?亦或是……

林福兒目光堅毅地握緊了手掌。

她的字典裡,隻有爭取,沒有放棄。

**

“小女林福兒,求見知縣大人!”一大清早,林福兒便提著裙子飛快地溜出了家門,然後憋著一口氣橫衝直撞地往縣衙門口一跪。

“林大閨女?你這是……來喊冤的?”陳五打著哈欠,心想這林家的事情還真麻煩。可他麵上卻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的,畢竟知縣大人,咳咳——大家都懂的。

林福兒倔脾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不,我要見知縣大人!”

陳五差點兒沒被口水嗆到。這林福兒找知縣大人都找到縣衙門口來了,還真是癡男怨女天仙配啊,湊一塊兒都能唱一出大戲了。

“唉喲,大閨女,見就見吧,又沒人攔著你,趕快起來!”陳五又不敢拉扯她,隻得溫言相勸。

林福兒一愣,是啊,這不年不節不喊冤的,她跪這兒乾嘛來著?於是臉蛋一紅:“那,麻煩陳叔,通報知縣大人一聲。”

真真羞死人了。

半晌,陳五滿臉諂媚笑容地回話道:“知縣大人這會兒還沒起呢,請林姑娘進去等。”

得了,這回直接從“大閨女”成“林姑娘”了。

林福兒臉上一熱,隨後尷尬地摸了摸鬢發,小碎步走進了縣衙。

陳五看著林福兒的背影,心中直歎:這丫頭好福氣啊,說不得便是未來的知縣夫人了!若是自家二妞有她一半的福氣……唉,不過他還比較慶幸二妞與林福兒的關係那麼鐵。

熙和居。

林福兒不顧晨曦刺眼,反而目光灼灼地抬起頭看著那一手古樸大氣的館閣體。

好吧,到了這兒她便想打退堂鼓了。

她與王詹,也隻不過見過幾次麵而已。說不定人家隻拿她當一個普通的民間女子,說破天了也就是一位極其普通的朋友。

王詹是青陵縣冉冉升起的太陽。

而她林福兒,似乎隻是太陽照耀下的一株默默無名的小草。

林福兒本人是清醒而理智的。幾次見麵而已,她並非有那麼喜歡他,也必然到不了愛得死去活來的地步——隻是,她不想一生一世都隻能默默地仰望他。

於是她還是做出了之前的決定,就算不拉屎她也得把茅坑給占著了!

不過,她可不是因為祿兒的緣故才作此決定,妒忌之說更是無稽之談,若是換了旁人,她也一定會出手!

“林福兒,你在做什麼?”聽著這散漫悠閒的聲音,林福兒扯了扯嘴角抬起頭,笑得簡直比哭還難看。

王詹睡眼惺忪地走了出來,穿著寬鬆的白衣,迎著初升的朝陽優雅站定,如墨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眉眼溫潤,神情恬淡,果真如閒雲野鶴般悠閒自在。

隻聽他笑著打趣道:“唉,姑娘,大清早的就衝我這樣笑,你這是要讓我回想到昨夜的噩夢啊。”

林福兒眼裡精光一閃,知縣大人昨晚居然夢到她啦?那她豈不是知縣大人的夢中情/人?!

當真是令人歡喜——自然,噩字已經被狗吃了。

“大人,安樂侯夫人有意與林家聯姻,不知大人可曾聽說。”說這話的時候,林福兒有點兒膽怯,有點兒害怕,更多的卻是興奮。

聽到“安樂侯夫人”時,王詹的臉色明顯變得淡淡的,語氣中也多了分疏離:“倒不曾聽聞,怎麼?”

“還請大人,拒絕這門%e4%ba%b2事!”說這話的時候,林福兒低著頭,一抹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臉頰上,儘管沒有絲毫的釵環裝飾,卻依舊使她看著神秘而華麗,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王詹呼吸一滯:“為何?”薛氏籌謀這樁%e4%ba%b2事,他也早已有所耳聞,隻因為對方是她,他便沒有任何動作。

他上前一步,溫潤恬淡的麵色突然變得冷峻如山,氣勢逼人:“為何?安樂侯府,可是玷汙了你林家的門楣?”

林福兒被王詹身上的怒火逼得連退幾步,忙道:“林家小門小戶,自然攀不上這樣的高門。”

“就因為這個?安樂侯府都不在乎,你林家難道還在乎這個麼?”王詹細細地打量著她的眉眼。

林福兒算不上麗人,她不明豔,也不嫵媚,穿著最土氣的衣裳,素麵朝天不施脂粉,可她那股安靜倔強破土而出的堅韌心性,和豁達開朗的心態,卻偏偏時時刻刻拴住他的目光,以及,他的心。

可她現在卻站在他麵前,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拒絕這門%e4%ba%b2事。高傲如他,淡漠如他,此刻也隻覺得如同當街受了這女子一巴掌!

“我來此處,隻是為了,為了我的心。”林福兒捏緊了小拳頭,心中卻是砰砰砰如他小鹿亂撞。這是她的心,她一定要%e4%ba%b2口告訴他。

為了她的心?

王詹麵色愈發寒冷。

因為他突然想到十多日前,郝大粗那廝輕輕刮過林福兒臉頰時,那一臉的溫柔寵溺。

第十四章 丫鬟福兒

“林福兒,你以為你是誰?”王詹冷笑了起來,高傲地轉過臉,再不拿正眼瞧她,“林家不過是一群市井賤民,有何資格肖想安樂侯府大奶奶的位置?!”

朝堂險惡,後宅深淵,無論身處怎樣艱難的境地,他王詹永遠都保持著自己的孤高驕傲,進退之間,是何等地氣定神閒,波瀾不驚——沒想到,他如今居然被一個卑賤的殺豬女羞辱至此!

林福兒垂眸,她就料到事情會是這樣。如自己,如祿兒,她們這些平民女子,並不能給他帶來政治聯姻所能帶來的利益,隻能徒增笑柄罷了。王詹……他是那樣聰明的一個人,又豈會犯這種簡單的錯誤。

王詹對待感情的理智,林福兒覺得欣慰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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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既然你這麼想讓我推掉這門%e4%ba%b2事,那好,隻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你林家女便入不了我王家門。”王詹的聲音生硬冰冷,仿佛一個巨大的鐵箱,裡麵灌滿的水全都凍成了冰。

“還請大人直言。”心中仿佛有巨石落地。

“我要你,留在我身邊做一天丫鬟,”王詹微微側著臉,露出一段好看的輪廓,語氣淡漠滄桑,如同深山寺廟的鐘聲,“你放心,事成之後,我們便不會再見麵了。”

林福兒下意識看了看虎口上的硬繭,應道:“……好。”

隻是,她原以為,知縣大人待她是不同的。

這世上有一種感情,恰如奇山峻石中堅韌的根芽,頑強,隱忍,苦澀,困頓。

她與王詹這般理智而內斂的個性,便注定了不可能產生一段海誓山盟轟轟烈烈的感情。

林福兒眯著眼睛仰著臉,隻見太陽已從桎梏中一寸寸地噴薄而出,就這般生生讓她流下一行不帶絲毫感情的淚來。

眼淚,便是軟弱,便是窩囊,便是不爭氣。

都是太陽惹的禍啊!

林福兒隨手拂去了臉頰上晶瑩的淚水。

這廂王詹本已走了大段路程,卻見林福兒並未跟上自己的步伐,心中隻怕她又迷了路,一番無奈,也隻得調轉回去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丫鬟福兒,還不快來給大爺梳洗?”

大爺?是了,知縣大人可不就是安樂侯府上的大爺嘛!按照這邊的舊例,王詹便是大爺,他以後的妻子便叫做大奶奶。

“你且帶路,我自是跟得上的。”她也是個不肯伏低做小的性子啊。不識好歹!

王詹陰沉著臉,轉身拂袖離去。

“嗤。”林福兒性子倔,也是個不肯低頭的,隻見她麵露不屑之色,腦子裡卻一遍又一遍地記下了王詹那廝去的路線。

仿佛是在故意刁難她一般,王詹這一路腳下生風,走得極快。

兩人鬨成這個樣子,林福兒又怎會認輸,她咬咬牙,提著曳地的裙擺一路小跑緊跟不落。

見林福兒臉蛋紅紅地跟著他跑了過來,王詹心中又生出幾分較量之意來,遂停下腳步冷聲吩咐著:“丫鬟福兒,替我洗頭。”

此處乃沁芳園中的一景,曲水流觴。流動的活水清澈又乾淨,裡頭沒有一條魚,也沒有一片苔蘚,沉在水底那一顆顆圓潤白淨的石子兒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就是把手伸進去有些涼絲絲的。

若是盛夏,倒是一處消暑的好地方。

“是,大爺。”林福兒撇撇嘴,這回她嘴上吃了點兒虧,可手上卻沒有一點服軟的意思,她平日裡重活兒也是做慣了的,手上力氣極重,就這一下,直接把王詹的背往下一按。

這一下差點兒把毫無防備的王詹按成內傷,他轉過頭看著身後傻乎乎的丫鬟,嗬斥道:“你力氣那麼大做什麼?!”

“對不住啊大爺,我在家裡殺豬也是殺慣了的。”林福兒停下手上的動作,隻是眨著眼睛傻傻地笑著,心中竟也多了一絲暗爽的快意。

王詹心中一沉,她的意思是在暗諷他是豬?!果然是卑賤的殺豬女……想到這裡,他心中冷然一笑,而後眯起眼睛極其雲淡風輕地%e8%84%b1下`身上寬鬆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