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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什麼?”郝大粗明顯驚喜而迫切,“福兒姑娘,若你能從了我,我自然是什麼都答應的。”

林福兒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陰冷狠戾起來,隻聽她一字一句道:“我的那位鄭表姐,自幼便是個貌美如花高貴冷豔的,我早就瞧她不順眼了,你若真心想與我一起,那就先得舍了她!”

終於說到重點上去了。

“福兒,不要亂說話!”林萬全右眼直跳,他好像快要知道自家大閨女想要做什麼了。

郝大粗自然不是蠢人,他抬起眼睛,一貫乾淨澄澈的目光裡突然閃動著妖異的光芒,且聽他眯上眼睛慢條斯理地說了起來:“這位鄭表姐可是個難得的美人兒,我若是為你舍了她,那你打算如何報答於我呢?”

林福兒雙眼微眯,掩著嘴嬌笑道:“那……我便應下公子的追隨。”

是嗎?是他追隨於她?

果然夠狠,夠狂,是個有趣的小丫頭。若能納入自己的勢力加以培養訓練,假以時日,此女必成大器。

郝大粗嘴角一勾,莞爾笑道:“你就不怕我殺了她麼?”

“殺便殺囉,”林福兒輕輕一笑,毫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裳,“隻是我這人喜怒無常慣了,若是日後想起來,把這筆賬記到你頭上,要殺要剮的,這便不美了。要知道,我可不僅在殺豬上有天賦。”

郝大粗不禁悠然神往,此乃同道中人也。

“大美人兒在房頂上,你們自己撈去。”

癱軟在地如同一灘爛泥的李氏嘴裡不停地喊著“倩兒”,一聽這話也不顧自己的安危,緊趕慢趕著連摸帶爬地搬梯子去了。

林福兒有些悵然,這回大舅母也是嚇壞了。隻是,原本的計劃裡,並未算上她們的,這也算是飛來橫禍了?

“至於你,便隨我一道安安靜靜地走吧。”郝大粗把視線收了回來,笑意深深地看向福兒。

“福兒!”林萬全操著棍棒剛想撲上來,便被郝大粗一掌打飛到院子裡的角落處。

這一掌,郝大粗是看在福兒的麵子上留了情的,饒是如此,也依然痛得林萬全齜牙咧嘴,哀嚎不已。

看著頭發灰白的老爹渾身發顫痛苦不堪,林福兒忍不住眼眶一紅,剛想踏出一步,卻想著形勢大局,一絲也不敢亂了分寸。

剛跨出林家,這時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街上出奇地安靜。

二人肩並肩,安安靜靜地踩在青石板,發出輕微細碎的腳步聲。

“你不高興?”郝大粗俊眉一揚,意外地看了看她。

林福兒嘴裡嗬著白氣。

她原以為,自己並不會傷心難過的。

她骨子裡,是那個自私冷漠的林小福,並不是傻裡傻氣任勞任怨的林福兒。而她,除了這副皮囊之外,也沒有什麼是屬於林家的。

可在此時此刻,她居然開始瘋狂地想念這裡的一切。

她想念,每當自己挨罵的時候,林萬全偷偷摸摸塞給她那半塊饃饃。

她想念,每天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鄭氏就開始罵罵咧咧地架著她起床。

她想念,阿壽為了她與祿兒針鋒相對,她甚至想念祿兒那矯情酸爽的撒嬌聲。

還有喜歡在腰帶上掛一雙小鈴鐺的陳二妞,爽朗大方的大舅母,外冷內熱的鄭小倩……

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她人生地不熟,孤孤單單一個人,腦子又稀裡糊塗的,她時時刻刻都在找機會離開。

如今,她終於有機會離開了,可是——

“福兒姑娘,我問你,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郝大粗見福兒精神不濟,便想辦法逗她頑笑。

他想,她隻要跟了他,那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他便能給她什麼樣的生活。

林福兒看了他一眼,歎道:“公子你呢?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郝大粗凝著眼眸,悠然神往地看向那一排排滴著雨的屋簷。

“所以你就當采/花賊來啦?”能臣,奸雄,采/花賊——這三者之間有必然的聯係嗎?

郝大粗笑而不答,算是默認,嘴角卻不自主地上揚:以後你就明白了。

“那你呢那你呢?”

“你猜啊。”林福兒有心兜圈子,此刻也淡笑著同他打起趣來。

“當妃嬪?做貴婦?當國手?做女官?女扮男裝參加科舉?學花木蘭馳騁疆場浴血奮戰?還是想成為絕世高手笑傲江湖?”

“都不是。”林福兒深吸一口氣,終於認真地看向他,“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隻不過是兩個人平平淡淡的生活。”

“每天早晨,我都要揪著他的衣裳催他起床,我會給他準備一碗熱氣騰騰的麵疙瘩湯,院子裡要喂母%e9%b8%a1,下的蛋就能打到麵湯裡去,還要養豬,要是有多餘的地方,我想種蔬菜,也要種花。”

“我最喜歡蒲公英了,我多想,每一天都吹一朵蒲公英目送著他出去做事。”

“他可以做做小生意,捏泥人,吹糖人,賣賣貨,幫人跑%e8%85%bf。我會給他納鞋底,會給他做衣裳,他也會偷偷攢下很多私房錢送我一支廉價的頭釵。”

“我們會有很多孩子,調皮搗蛋滿地跑的男孩兒,愛圍著我撒嬌拌癡的女孩兒。等年紀大了,就給兒子娶個媳婦兒回來跟我鬥嘴,然後再看著女兒一個個嫁到好人家裡去,老啦,就抱抱孫子,逗逗狗,看看山水,若是女兒受了委屈回娘家哭訴,我也能替她出一口氣!”

“鳳舞九天?深宅大院?整天勾心鬥角,一不小心就整沒了!科舉做官?浴血疆場?笑傲江湖?我呸,我隻要家長裡短%e9%b8%a1毛蒜皮的小日子!我惜福,知足!”

“我問你,這樣的生活,你能給我嗎?”林福兒笑著擦了把眼淚。

郝大粗眼中略有動容。

他是人們口中無惡不作的采/花賊,他綿裡藏針心狠手毒,他一直都在利用與被利用的深淵裡苦苦掙紮。他沒有愛人,沒有%e4%ba%b2人,沒有家。他也從未想過,從未想過這世上竟有如此平凡而又真摯的感情。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林福兒眼眶溼潤,卻目光堅定地看清了回家的路。

第十一章 采/花賊落網

“乖,彆哭,”郝大粗鬼使神差般用手指刮了刮福兒臉上斑駁的淚痕,笨拙而羞澀的笑容純真如天使,“我送你回去,回你的家去。”

說到“家”的時候,他的表情明顯溫柔了許多。

林福兒心裡咯噔一聲。麵上卻並未表露分毫。

他,真的是個天使。

彆人都有資格說他這樣那樣的不好,唯獨她沒有。

可是……

林福兒的目光掃了掃他刮過自己臉頰的手指。

始終,是她對不住他了。

**

采/花大盜落網了。

附近幾個縣的百姓都喜氣洋洋,大姑娘小媳婦們也都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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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抓住**大盜,青陵縣的林福兒當居首功。

一時間,林福兒之名,幾乎要響徹整個青陵縣。但林福兒自己卻並不怎麼高興。

郝大粗因她這位“女英雄”被抓進了牢獄,王詹也一直沒有露麵。

他不來找她,大概她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吧?

林福兒自嘲地笑了笑,卻不自覺地手上一抖,懷裡的簸箕摔在了地上,青綠色圓滾滾的毛豆散落了一地。

“林福兒!”來人是多日不見的鄭小倩。

采/花賊一事後,她雖沒讓郝大粗占到便宜,卻也著實大病了一場。

她慘白著一張臉,披頭散發,眼中滿是怒氣。

許久未見,她倒是清減了許多。

“表姐。”看著她的神情,林福兒倒有些意外。

“是你,是你害他進了大牢?!”鄭小倩的聲音突然變得尖利而瘋狂。

林福兒愣了愣,隨即便反應過來這個“他”是誰。看來大表姐害了相思病啊——一見大粗誤終身,再見大粗終身誤?這也難怪那麼多姑娘在接觸郝大粗之後都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了。

原是有這份癡迷在裡頭。

不等福兒回答,鄭小倩被風一激便用帕子捂著嘴猛烈咳嗽了起來,瞧著氣色愈發不好了。

“表姐,你怎麼樣了?”林福兒趕緊上前卻被鄭小倩往後推了好幾步,隨即愣在原地。

鄭小倩咳嗽了幾聲,纖弱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西子捧心之態:“他為了你舍下我,我並不怨你!可是,他待你如此深情厚誼,你怎麼能利用這份感情害他進大牢呢!”

“表姐,他是采/花賊,他,他是惡人!”這話是對鄭小倩在說,也像是對她自己在說——惡人就該抓緊大牢,不是嗎?

鄭小倩眼神一凝,突然瘋狂地笑了起來:“聽聽啊,聽聽吧,這話連你自己都騙不了……”

鄭小倩大笑著扶門而去,似乎已經魔怔了一般,福兒見此愈發愧疚起來。

遇見郝大粗,對尚處青蔥年華裡的鄭小倩,的確是不小的災難。

雖然該過什麼日子就過什麼日子,可林福兒臉上卻少了笑容,然而祿兒,卻笑得更甜了。

一天,祿兒纏著正在拌豬食的林福兒,道:“姐,我好久都沒出過門了,咱們一起出去逛逛吧!”

林福兒手裡的勺子一頓:“外頭有什麼逛的,還是不去了。”

祿兒繼續纏著她,操著一口軟糯悅耳的聲音衝福兒撒著嬌:“姐,你就陪我出去散散心吧!娘給了我銀子,說我看上什麼就買什麼,大不了我也讓你買一樣東西囉!”

“我也沒什麼可買的,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喂豬吧。”林福兒淡淡地轉過頭,手上的活計倒沒停下來。

祿兒小嘴一扁,氣得在那兒直跺腳:“林福兒,你太可惡了!我要告訴娘去,讓她打死你!”

這話聽得林福兒青筋直現。

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