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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竿野竹,生性孤高桀驁,卻又閒雲野鶴般恬淡悠閒。

他站著,就是一竿挺拔不屈的竹子,他臥著,便猶如積雪下覆蓋的錚錚鬆柏。明明帶著稚嫩迂闊的書生氣,卻依舊沾染不到一點俗世中的煙火氣。

林福兒羨慕地看著知縣大人遠去的背影:這線條,這輪廓,這硬件條件,樣樣兒都是杠杠的啊。

第四章 麻煩

林福兒沒有想到,不僅是鄭氏,甚至連老爹林萬全都不許她們兩姐妹參與王詹的抓賊大計。

祿兒眼眶微紅,躲在一旁靜靜地低著頭,目光似乎有所意動。

“抓賊是他們衙門裡的事情,跟咱們家又有何相乾?何況你們姐妹才沒了清白名聲,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又何必再生事端!”鄭氏臉漲得通紅,話裡明顯帶著幾分惱怒,且聽她繼續道,“知縣大人也真是的,這邊剛收了我們家的豬肉,沒想到就生出這樣不要臉的想法來!居然想讓我們祿兒再去跟那個什麼采/花賊碰麵,門兒都沒有!”

“可知縣大人不是我們家能得罪的。”林福兒有些委屈地將目光投向林萬全。

她鼻尖兒紅通通的,衣衫單薄地站在漏風的窗戶旁,顯得尤其孤零可憐。

林萬全一言不發地坐在凳子上,麵色有些沉重,雖然向來是民不與官鬥,可他如何舍得自家兩個閨女以身涉險去做那樣有辱名節的事?隻怕以後,都嫁不得好人家了。

“知縣大人又怎樣?宰相頭上還有皇帝呢,大不了我們就告到大理寺去!再不濟,便讓他來殺了我們好了!”鄭氏說罷,轉頭看向祿兒那玉雪可愛的小臉,這一看便忍不住砸著桌子痛哭了起來。

“可我都答應知縣大人了……”林福兒原想著,畢竟這是封建社會,隻要不是什麼大事,縣太爺開開金口,林氏夫婦也隻有順從的道理。可是如今看來,卻有些不一樣了?

鄭氏瞪圓了布滿血絲的眼睛,高聲罵道:“放你娘的%e5%b1%81!你算個什麼東西!難道你是一家之主嗎?憑什麼做祿兒的主?你若是願意去,那你便去吧,是死是活也彆帶累了我們!我隻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走走走!”

林萬全見福兒站在風口上淌眼抹淚兒的,好不可憐,遂歎息著替她打圓場:“大閨女,出去幫爹切豬肉吧,放心,有爹爹呢。”

林福兒眼眶紅紅地來到了林家豬肉攤上。

一個白發老太顫顫巍巍地杵著拐棍上前問道:“林大閨女,我想給我小孫子煨點兒豬骨頭湯喝,不知道哪塊兒最好?”

“豬一身都是寶,沒有最好,隻有合適。老人家您若是打算煨湯,豬前蹄膀便很合適,皮厚,筋多,膠質重,小孩子喝了長得快,滿地兒跑,是再好不過的。”林福兒抹了把眼睛,勉強地笑著答應道,沒想到自己剛來豬肉攤就來了生意。

白發老太笑了摸出幾十文錢:“瞧這小丫頭嘴甜的。那好,你看樣子給我稱上兩斤,若是好,我下次再來光顧的你的攤子。”

“多謝老人家。”

老太太前腳剛走,林家豬肉攤旁一個賣豆花兒的年輕媳婦兒便揶揄地湊了上來,笑嘻嘻地衝她打著照麵:“福兒姑娘。”

林福兒瞟了她一眼,之後便神色冷淡地答應道:“魏嬸子,可是來買豬肉的?今天的五花肉特彆好,拿來做紅燒肉再好不過了。”

這個女人叫魏秀花,是青陵縣裡出了名的輕浮孟浪,尖酸刻薄,張嘴不饒人,可她還偏偏喜歡招蜂引蝶,身為有夫之婦卻到處讓人家占便宜還屢次賒賬不還。自然,林家的豬肉攤也沒有幸免,為此鄭氏更是與她吵過不下數十次。

魏秀花捂嘴笑了:“是麼,不過嬸子今天帶的錢不夠,記下來下次嬸子給你好不好?”

“嬸子沒帶夠錢,不是還有那麼大桶豆花兒嗎?”林福兒眨眨眼睛,帶著幾分天真爛漫地說道。

“這……豆花兒是嬸子準備賣來賺錢的,你個小丫頭,難道想奪人口食麼?小小年紀的,心也太狠了吧。”魏秀花挑挑眉,語氣裡帶了幾分嚇唬的意思。

林福兒操起案板上的切肉刀,然後狠狠地往案板上剁著肉,勾起嘴角冷笑道:“那嬸子賒賬,豈不是也在奪人口食嗎?都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心還這麼狠?!”

“小氣鬼!都是那麼多年的街坊鄰居,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也不怕大家寒心。”魏秀花故意揚起了聲調,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四周。

林福兒一手操刀,一手翻起了賬本,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嬸子也知道咱們做了這麼多年的街坊鄰居。那這麼多的賒賬,你可給過一次?”

“這……你這個死丫頭,怪不得采/花賊要捉你呢,真真骨子裡就是個又臟又臭的小賤貨!”魏秀花挺了挺%e8%83%b8脯,指著林福兒破口大罵了起來。話音剛落,隻聽“嘩啦”一聲,一大盆又腥又臭又粘又滑的洗豬水便從魏秀花頭頂上潑了下來。

魏秀花摸著黏黏膩膩的頭發不禁勃然大怒——“誰潑我?!”

“哎呀,你是誰啊,又臟又臭的,怎麼能在大街上熏人呢!”

林福兒忍著笑往來人看去。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臉蛋兒有些黑紅黑紅的,眼底滿是精靈之氣,微微一笑便露出一排細碎的白牙,頂著兩隻高高的羊角辮,蹬著牛皮小靴蹦蹦跳跳地走上前來,腰間的鈴鐺也隨之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二妞剛走到魏秀花幾步之內,便給熏得往退了好幾步。

“你,是你——我知道了,你們是一夥的!”冷風一吹,魏秀花一麵打著噴嚏一麵惡狠狠地威脅著,“我要報官,我要去告你們!我要把你們都告到大牢裡去!”

“噗嗤,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誰都瞧見那盆兒臟水是從上麵掉下來的了,你怪我咯?人家才剛到,個子又沒你高,難不成你白長了一雙眼睛嗎?怎麼能隨便冤枉人呢!信不信我去衙門告你個誹謗之罪——讓你蹲一輩子的大牢!”誰敢與陳二妞比嗓門兒,那便是自尋死路。

“那……那就是你潑的我!”論扯經魏秀花扯不過陳二妞,於是她又把矛頭指向林福兒。

林福兒一本正經地皺著眉頭解釋道:“我說你這人神經病啊,她沒你高,我也沒你高啊,而且我不一直都在你麵前嗎!”

街坊們聽了也不斷點頭,林家閨女一直都在這豬肉攤上,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的確不能隨便冤枉人。

那麼——到底是誰潑的呢?

第五章 豬頭肉

“嘻嘻,有句老話叫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興許呢,是上天都瞧不過去了吧!”陳二妞拍手笑道。

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魏秀花隻得跺著腳羞憤離去,連帶來的那桶豆花兒都沒顧得上拿走。

陳二妞見眾人都散了,這才笑盈盈地走到林家豬肉攤上,興奮道:“福兒,那姓魏的婆娘這回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林福兒這時也忘記了在家裡發生的不愉快,跟著二妞捂嘴偷笑起來:“妞子,你那盆水真是潑得太機智了,我看宋公明都沒有你這樣的本事呢!”

“你咋知道是我呢?就不興是彆人啊!”陳二妞心思電轉,笑嗬嗬地反問道。

“除了你呀,隻怕再沒有人會這樣幫我了。”林福兒幽幽地歎了口氣。

陳二妞聞言一臉曖/昧地看向她,賊兮兮地看了看附近一家酒樓青瓦屋簷上迎風招展的“酒”字,悄聲道:“你彆說,這個還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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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兒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聽完陳二妞那一番話的。

她一個人默默地切著肉,算著帳,沒有人了她便安安靜靜地坐著,等爹爹來了再一起收拾好了豬肉攤回家。

回到家才發現,十根手指上竟然遍布著刀傷,就這樣還要忍著痛淘米洗菜。

阿壽看不過眼,搶著幫她接過了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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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林福兒就坐在小杌子上,呆呆地看著灶裡麵的柴火劈裡啪啦地燒著。

她的傻氣,好像又犯了。

她覺得自己是林福兒,又好像不是林福兒。

晚飯的時候鄭氏照例又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算是給她一天的勞累畫了個圓滿的句號。

祿兒還搶她碗裡的肉來著。可林福兒看著仍是癡癡呆呆,該吃吃,該走走,該睡睡,沒什麼大反應。

直到夜晚,進了屋上了塌,林福兒方恢複了些許神智。

她一把拉過被子蒙在頭上。

黑漆漆的被窩,她有些喘不過氣來,耳邊似乎又響起了白日裡陳二妞的話。

“這個還真有——”

“福兒,這真不是我的主意,是知縣大人的意思呢!”

“爹爹還有幾位衙門裡的叔伯都隨著知縣大人在酒樓上吃酒呢,可我覺得好沒意思,就趴在窗戶上玩兒,好巧不巧便瞧見你受欺負,可我又不敢當著爹爹還有知縣大人的麵明目張膽地去收拾那個魏秀花呢!”

“可誰知道,知縣大人見了也瞧不過眼去,竟也是咱們這一派的呢!”

“福兒,我聽爹爹說,知縣大人可從來沒在這%e9%b8%a1毛蒜皮的事情上偏幫過誰呢——你可算咱們青陵縣的獨一份哩!”

林福兒隻覺得身上越來越燥熱,臉上也燒得通紅通紅的。一把掀開被子,隻覺絲絲涼氣吹在身上,比起方才的燥熱,卻是舒服得很呢。

可想起采/花賊郝大粗的事情,林福兒又覺得一陣煩躁,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隻聽她幽幽歎道:“我該怎麼辦呢……”

為今之計,隻能先躲著知縣大人了。

林福兒沒想到,她不去找他,他卻找上門來了。

“福兒姑娘好。”雋秀公子手拿折扇翩翩立於豬肉攤旁,這場麵真有夠觸目驚心的。

“知……王公子好。”林福兒有些愣,臉被冷風吹得紅紅的。她想,微服私訪的人通常都是不願在眾人麵前暴露自己身份的吧?

“你這豬頭肉怎麼弄的?”王詹指著案板上的豬頭一本正經地研究了起來。

林福兒小嘴微張:“啊?”

“我府上有半頭豬,是個呆傻的姑娘送來的,府上人多,豬肉做好了也不怕沒人吃,倒是一個大豬頭給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