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1 / 1)

長昂格爾在與流寇的一場戰爭中負傷死去,幾百人的野離部落麵對著外族的侵襲,躲避戰禍的流寇的搶掠,日子越發的艱難。

野離黨項這一族麵臨著生死存亡的考驗,與其坐以待斃,莫若放手一搏,我聯絡了顧南風,帶著族人不斷突襲打擊周邊虎視眈眈的強大外族部落,漸漸暢通了野離草原通往迷月渡和龜茲的商路。

族人們慢慢以我馬首是瞻,在野離婆婆離世的那天,%e4%ba%b2手將昂格爾遺留的象征族長身份的白狼皮交給了我。

並沒有推辭,野離草原給了我太多的東西,是流沙坳之外的我的另一個家,這裡的族人%e4%ba%b2若家人,這裡有我人生中最美好瑰麗的時光,我沒有理由不去守護它。

昂格爾的兒子穆勒在一天天長大,如我期許的,聰慧而強壯,我將帶著族人在這亂世中艱難求生,直到穆勒可以真正擔負起部落新一任族長的重任。

有了顧南風的強有力支持,野離部落一點點擺%e8%84%b1了困境,逐漸變得強大起來,每年的陽春三月和八月中秋,顧南風總是以來到草原收購皮毛為借口,帶著糧食,布匹等各色物資,為野離部落帶來豐厚的補給。

念念不忘的,不過仍是一個封鎖了自己的女人而已。

隻是,迷月渡再不隻是過去的馬幫了,現在的顧南風已經真正成為縱橫西域的一代梟雄,以金戈鐵馬,銳不可當之勢不斷吞並著周邊的部落,開疆拓土。

曆時了七年的安史之亂,中朝不斷抽調安西,隴右,朔方,河西幾處軍鎮兵力回師勤王,安西四鎮已成孤島,吐蕃聯合顧南風逐步蠶食,最終一舉占領了當日秦默戍守得固若金湯的安西四鎮,現在的勢力已經逐步由安西拓展到朔方,隴右與河西,占據了中朝的西北的大部分疆域。

吐蕃的讚普分外器重這個漢人的頭領,幾次三番要將自己的妹妹嫁給顧南風,都被他一次次婉拒。

不論他的事情有多忙,一年兩次的野離草原之行,卻從未耽擱過,可意如願以償嫁給了荊烈,現在已經有了一雙小兒女,我知道他在苦苦等待什麼,但那是我給不起的承諾。

當日他帶我回到西疆,我帶著嶽翎和歡顏堅持留在了野離草原,我記得他臨彆時的樣子,雖有眾人簇擁環護,那道背影被斜陽拉得長長的,雪域一般的孤絕而寂寞……

風兒卷走了我的一聲歎息,牽著坨坨一路信步徜徉在草原的深處,漸漸的與部落珍珠般的氈包越來越遠。

秋草已經泛黃,草原綠意盎然的時光總是太短暫,即將迎來的又是一個苦寒的隆冬,再過兩日就是八月十五,還是不見顧南風的馬隊,近來倒是沒有聽說那邊有什麼新的戰事。

微微搖頭,黨項野離部落日漸強大,現在自保無虞,即便是沒有顧南風一年兩次的補給,每年自己貯存下來的肉類和與客商交換皮貨換來的糧食,食鹽,布匹,藥品等物資應付寒冬已經不成問題。

隻是不見他的人,心中總是有些放不下的牽掛。

秋日的陽光高遠刺目,風中有些沁骨的涼意,卷著麥浪般的枯草延展而去,滿目淒婉蒼涼的黃色。

放開了坨坨的韁繩,由它一路信步走著,本就是走慣了的路,每次它總是能準確地找到長長的枯黃秋草掩埋著的那座土丘。

在那土丘邊默默佇立了良久,坨坨知曉到了目的地,便跪伏下來,微眯著眼睛打起了瞌睡,我靠著它軟軟的身軀坐下,摘下了它背著的石榴酒。

入口依舊是那樣的醇香甘冽,顧南風每次都趕著駝馬帶了幾大桶過來,從我還是流沙坳的三姑娘時起,這種甘甜的石榴酒就是我的最愛。

喝了兩口,看看那突兀的土丘,微微搖搖頭,“今年顧南風還沒有來,隻剩這最後一壺石榴酒了。”仰頭又喝了一口,瞧著那土丘,又瞧瞧手中的酒壺,終是歎了口氣,“算了,你的氣量一直就不大,見者有份吧。”

半壺酒澆灑在土丘的周圍,空氣中便滿溢著石榴酒清甜的芬芳氣息。

再次微笑著搖頭,感歎一聲,“暴殄天物。”因為這墳塚中並沒有人,裡麵埋著的不過是一隻染著白衣將軍和沙漠女匪血跡的竹蜻蜓而已。

靠在坨坨的身上,一口一口啜飲著剩下的酒,蒼白的雙頰漸漸飛上了些許的血色,“又是一年過去了,展若寒,歡顏已經十三歲了,戰爭卻依舊沒有結束……”

低頭瞥了瞥手腕上的那道黃澄澄的色彩,黃金鑄造的金環,在陽光之下泛著耀目的光華,一枚在我的手腕上戴了整整七年,卻從未取下的金環。

七年過去了,這枚金環召喚來的蒼鷹一共為我帶來了三次訊息,來自曾經縱橫西疆的西域戰神的消息。

第一次的訊息,不過寥寥幾個字,卻是那般的驚心動魄,潼關失守,默尚存,笙勿念。

拿到蒼鷹腳上的寫了字的布條之後,問了族人上麵漢字的意思,我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那輕薄的寸縷。

潼關之戰,朝廷信奉楊國忠讒言,斬首大將閉關死守的大將高仙芝,封常清,降下聖旨要求老將哥舒翰傾城而出,與本已經焦躁厭戰,軍心浮動的叛軍決戰,放棄了已經固若金湯的潼關。

二十萬大軍哭聲震天,含淚出城,一路追擊叛軍,卻被叛軍將領王思禮設計引進寶靈縣的七十裡長的狹窄隘道,滾木礌石從天而降,火燒隘道前後夾擊,奔逃過程中,中朝士兵零落成泥,墮死黃河中無數,待拚死渡河退回潼關時,二十萬大軍隻餘不過幾千人。

潼關失守,長安陷落,愚蠢的中朝皇帝自毀長城,%e4%ba%b2手斷送了拱衛長安的最後一道防線。

奸佞當道,這樣的朝廷,葬送了多少鐵血豪情的大唐將士,我不識得漢字,但是那幅戰衣上的一筆一劃,都看得出他深深的無力,和濃重的悲哀。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拚死浴血搏殺才得以逃出生天的,但是無論如何,他給了我一個希冀,經曆了慘烈的潼關之戰,他還活著……

接到第二次的訊息時,是沉寂了不知生死的整整兩年之後,仍舊是寥寥數語:追隨元帥郭子儀,收複長安,笙勿念。

適時唐朝從隴右、河西、安西等地陸續調集了十多萬軍隊,又向回紇借了幾千兵馬,中朝的皇帝已經是肅宗,拜老將軍郭子儀為帥,經過連續的艱苦作戰,終於率軍一舉收複了長安,以犧牲邊疆藩鎮的駐防為代價,漸漸扭轉了敗局。

第三次的訊息是今年春天時收到的:追擊史思明史朝義殘部,勝利在望,默會拚儘全力,爭取後會有期。

寶應元年,宮廷又發生政變,肅宗皇帝歿,代宗繼位,調集各路兵馬,並再次向回紇借兵,連番血戰,逐一收複洛陽、河陽、鄭州、汴州等失地,並將史思明之子史朝義驅逐追趕到河北境內,隻消再消滅史朝義的殘部,曆時七年之久安史之亂才可宣告終結。

如今,距離最後一次收到訊息的時間已是半載有餘,從過往的客商也哨聽了不少的訊息,聽得河北一帶叛軍負隅頑抗,戰事正緊,中朝評定叛亂,亦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展若寒,我的石榴酒分了一半給你,”我低聲說,微微淺笑,手指繞弄著土丘上長長的秋草,一如當日他逝去之前,手指纏繞著我的青絲,滿眼細細碎碎的星輝,“仗快要打完了,你要保佑他平安歸來。”

說著,我揚起了頭,將那壺中的石榴酒水柱般傾倒在自己的口中,灼烈的芬芳在順著喉嚨流下,在%e8%83%b8腔之中燃燒著烈焰一般的暖意。

許是早晨沒有吃多少東西的緣故,美酒空腹下去,又吹了風,竟頗有幾分酒意,雙頰粉紅,暈生雙靨,眼眸也有了些許的迷離。

“七年,展若寒,你們離開了我這麼久,隻留給我一個虛無的承諾,何其忍心……”我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天旋地轉,頭重腳輕栽倒在坨坨的身上,輕輕囈語著,“展家的人,真的天性涼薄!”

醉意襲來,偎著坨坨暖暖的身軀躺下來,看著天際的雲卷雲舒,恍惚中依稀還是甩著辮子的藍衫少女,披風飛揚的銀甲騎士,傾城一笑的白衣將軍……

金環在手腕上閃著熠熠的光彩,遙遙地,似乎聽到了蒼鷹的鳴叫聲……

☆、第88章 終章 大結局(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是蒼鷹,秦默傳遞訊息的飛鷹的鳴叫聲!

尖利而悠長的鳴叫聲在頭頂徘徊,我的渾身猛地一顫,倏然跳起身來,醉意全無!

“展若寒,你聽到了嗎?秦默的蒼鷹回來了!秦默有新的訊息了!”我低低自語著,眼中不知覺地湧動著晶瑩的淚花兒。

枯草萋萋,秋風卷動著土丘上長長的秋草,發出沙沙的響聲,似乎是他的輕輕歎息。

長空清冷如畫,我仰頭看著那中徘徊的黑點,終於讓氤氳的視線一點一點的清晰,我的口中發出了清脆的呼哨聲,灰色蒼鷹漸漸盤旋降落,遙遙的,已經能看清它的爪羽。

伸出手臂,蒼鷹終於穩穩停留在我的臂膀之上,尖利的喙輕輕叨啄著我腕上的金環,我打量著這隻消瘦的蒼鷹,灰色的羽毛上居然都是些暗黑的顏色,帶著隱隱的血腥氣息。

這隻鷹不過是長途跋涉,有些形容憔損,並沒有受傷,我的心頭一緊,趕緊解下它腳爪上綁縛的東西,依舊是一幅衣袂,卻沒有以往輕薄的觸?感,硬硬的,上麵俱是乾涸的暗色。

再熟悉不過的腥甜味道,心突突跳著,手指已經抖得不成個數,費了好大的勁兒打開了那幅衣襟,眼前的東西讓我的血液在瞬間急凍成冰,頭腦轟然一聲巨響,整個人如泥塑一般僵立在那裡。

唯有耳旁的風聲呼呼飛過,淒厲猶如撕心裂肺的低%e5%90%9f。

……

草原的儘頭是血性漢子們縱馬呼嘯的聲音,女孩子歡騰笑鬨的聲音。

“娘%e4%ba%b2,娘%e4%ba%b2……”歡顏清脆的語聲遙遙傳來,伴著身側一聲熟悉的豪情迸發的朗聲長嘯,“是顧南風,顧南風來到我們野離草原了!”

聲音剛剛入耳,一群縱馬飛馳的人群已經烏雲一般席卷過來,馳騁在前麵的那人黑色的大氅,剛毅俊朗的麵龐,一雙狂傲不羈的黑瞳,痞氣十足的笑容。

顧南風。

他徑直縱馬向我奔馳而來,身後是黑壓壓的馬幫弟兄,緊緊跟著的還有喜動顏色的歡顏,嶽翎,穆勒和齊格。

如同狂風卷過,身體一輕,人已經被強悍的他攔腰抱起放在馬上,後背緊貼著他溫暖的%e8%83%b8膛,灼熱的呼吸流蕩著我鬢邊的發絲,迎風飄飛在空氣之中。

馬兒沒有絲毫地停歇,他用力揮了一記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