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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得不少,看來我這份遲來的壽禮還是驚動了整個展府的人。

“四爺,姨娘擄著寧羽少爺,就在院門口……”不待門口守衛的府丁驚魂未定的通報完畢,已經聽到了他冷凝的聲音,寒澈的聲線飄過,壓住了周遭一切亂哄哄的聲音。

“打開大門!”那道除了月中才對我開放的銅鑄大門吱呀呀地向兩側開去,如幕布在晨曦飄飛的雪花中開啟,在我的麵前呈現了展府一乾人的眾生百態。

果然是一個喜慶的壽辰,急忙趕來的人們各個衣衫光鮮,一身錦緞絳紫色壽服的老夫人,海棠紅襦裙身披狐皮鬥篷的邱蔚,精心妝扮的流蘇和綠柳,即便是他也是換下了素日的白衫,穿了件鎏金暗紋紫玉色的袍子,領口一圈雪貂絨,更顯得玉白的臉頰滄溟若雪。

一乾的家人,府丁,丫頭,婆子們緊緊跟隨在他們的身後,門開的刹那是死一般的靜寂,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詫的神情,我懷中軟垂著的寧羽,手中鋒利雪亮的鏤金珠釵,這一切在他們眼中是那般地不可思議。

老夫人指著我,手抖著說不出話來,邱蔚麵沉如水,陰冷的眸中是躍動的興奮神色,流蘇竟似第一個反應過來,翻出母狼一般的嚎叫,“賤人,你敢傷我寧羽,我要你的命!”

她搶下了身側一名府丁的腰刀,揮舞著便要衝上來,展若寒一把攔住了她,她的身體撞上了他堅硬的臂膀,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濃妝豔抹的臉上陰晴不定。

“四爺,你看看寧羽!現下在她手中生死不知……四爺,你要為我和寧羽做主!”流蘇頓了頓,忽然嚎啕起來,涕淚齊下,倒頗似個真與寧羽血脈相連的娘%e4%ba%b2。

“噤聲!”他的語聲不高,但是卻讓她馬上止住了嚎哭,自始至終他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我的眼睛,貌似答複她,更像是說給我聽,“你放心,若是她傷了寧羽,我會用歡顏為寧羽抵命……”

紛飛的細雪打在我的麵頰之上,卻不似這一句話帶給我的凜冽寒意,歡顏的小腦袋軟軟垂在我的肩頭,悠長的呼吸聲緩緩吹拂著我的脖頸,但願,她永遠聽不到她父%e4%ba%b2的這句話。

“歡顏也好,寧羽也罷,現下都不重要了,”我冷冷勾了%e5%94%87,“既然走出這一步,我自然做了最壞的打算,展若寒,放我離開展府,否則我便將寧羽與我們母子三人的性命都丟在這裡。”

他靜靜凝視著我,黑得泛著幽邃冰藍的眼眸竟是一片的空洞……

我見過他的淺笑嫣然,見過他的孤寂清冷,見過他的微嗔薄慍,見過他的雷霆萬鈞,惟獨從未見過這樣的展若寒,那眸底深深的,濃濃的,俱是一種情緒,哀莫大於心死。

他就站在那裡,身後圍著滿滿的人群,卻似儼然無物,孤星般寥落,就連黑眸中總是粲然迸射的星芒都失去了神彩,黑黑的瞳仁都黯淡了琥珀樣的光澤。

那一瞬,我的心竟不可抑製地刺痛了幾下,但是卻絲毫沒有軟化自己偽裝的堅強,這一步邁出便再沒有回頭之路,冷冷咬緊牙關,握著珠釵的手心都漸漸滲出了汗水。

“你走吧。”他的頭微微垂了垂,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底已經平靜無波,就連那空洞的寥落也找不見了,無嗔無怒,無悲無喜,“我所做的一切,包括腹中的孩子都留不住你,我留著你的人還有什麼意義……”

“好,”我咬咬牙,“我需要一輛四乘馬車,出了這院子,離開洛陽城我就會將寧羽放下來,將軍隻能派一名家仆跟著我,待我們離開,他才可以將寧羽安然帶回來。”

“賤人,你有什麼資格講條件?”流蘇忽然又暴怒了起來,揮舞著手中的腰刀,尖聲叫罵著,“赫連雲笙,識相的快點放下寧羽,不然將你碎屍萬段!”

“照她說的做!”他冷冷截住了她的話頭,對著府丁下了命令,府丁們忙領命離去,家眷們麵麵相覷,唯有老夫人暗歎一聲,頓了頓拐杖,點點頭,“,冤孽,冤孽……既是這樣,早些散了也就罷了。”

我持著珠釵緊緊抵著寧羽的咽喉,盯著展若寒謹慎地邁出了大門,他做了個手勢,眾人紛紛閃出一條路來,我一步步踏上了院落中的青磚路。

雪後的小徑雖然打掃過,卻仍是有些微微的冰滑,我必須步步小心,寧羽和歡顏都已經五歲多了,身量漸重,背負著他們行走對我來說仍舊頗為吃力。

身心又是那般的緊張,背心已經被汗水濕透,剛把寧羽漸沉的身子向上托了托,卻覺得腹中忽然一陣的抽痛……

心頭一驚,陣痛來得不是時候,蹙起了眉頭,咬緊%e5%94%87,抑製住這突如其來的疼痛,麵上沒有露出任何神情,豆大的汗滴卻不自禁地順著鬢角墜落。

半轉著身子,我警惕著身後跟著人群一步步向將軍府的大門口走去,素日裡不過一盞茶光景的路程竟似遙遙無期……

他緩緩跟在身後,幽邃的眸光隻是看著我,我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不斷傾瀉的汗水終於凝起了他的眉心,“赫連雲笙!”他忽然低低喚了我一聲。

聲音還沒有落下,院門口處的小徑上忽然穿來了急促的奔跑聲音,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兩個府丁順著大門口的小路氣喘籲籲跑過來,一疊聲兒的回複,“四爺,車子在大門口備好了!”

“流蘇,你敢!”展若寒的聲音卻在那一刻驟然響起,就是這一分神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刀風竟劈麵而來,驀然回首,卻見一縷寒芒已襲至麵前!

那柄腰刀%e8%84%b1手而出,筆直地向我的麵門飛來,辨準方向,側身,抬腕,在千鈞一發之間伸出兩指準確地撥在刀柄之上,那柄腰刀便輕巧地回轉了方向,向那始作俑者激射而去。

眾人一聲驚叫,隻覺得眼前一花,他已經擋在流蘇的身前,揮劍隔開了那柄去勢若流星的腰刀,腰刀徑直紮入了不遠處的一棵古鬆,撲簌簌震落了滿樹晶瑩的雪花兒。

她躲在他的身後,臉上雖已經變色,卻也未見得十分的驚惶,他冷厲地看了她一眼,“在赫連雲笙的麵前耍飛刀,簡直就是班門弄斧,你也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雖是班門弄斧,殺個手無縛%e9%b8%a1之力的女子和孩童卻已是綽綽有餘!”我緩緩接了口,這句話一出,她才是真正的麵無人色,方才的囂張跋扈徹底不見了,整個人不自覺地瑟縮在展若寒的身後,躲閃著我犀利如錐的清冷眸光。

“隻可惜流沙坳的三姑娘並不是手無縛%e9%b8%a1之力的柔弱女子……”展若寒淡淡道,卻忽然神色一凜,猶如電掣一般住了口,“赫連雲笙,你想說什麼?”

這一番動作讓我的腹痛更加劇烈,眼前幾乎是金星直冒,強自穩定了身形,幾乎咬破了嘴%e5%94%87,懷中的寧羽已經越來越重,臂膀酸澀難當。

“我被你擄掠到這座院子的時候就對你說過,展若寒,你大可不必這般恨我,害死你那心上人的另有其人,隻不過,這合府的人都希望那個凶手是我而已。”

他的身體倏地一震,回頭看向流蘇,流蘇蒼白著臉一步步倒退,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是我,不是我!四爺……這個賤人的話如何信得?”

“四爺,玉蔻卻是死在赫連雲笙手中,管家餘媽等十幾個下人%e4%ba%b2眼目睹,不要信她的話,她不過是窮途末路才誑語離間!沒得為了這個賤人傷了我們一家人的和氣!”邱蔚迎上來,斜睇著我,眸光炯炯。

微微挑挑%e5%94%87角,我越過眾人看著流蘇緊緊隱藏入人群的身影,這一刀的淩厲攻勢不容小覷,練準飛刀之類的小型刃器自是不易,卻難得她可以將一柄隨手奪來的腰刀使得如飛刀一般的精準。

往事在腦海中若電光般閃過,殺死玉蔻的人,必是知曉她身份的人。

玉蔻與我挑明身份的那一天,餘媽曾讓流蘇給我送一簍新下的石榴,而那日我送玉蔻離開後,卻隻在院子中發現了那簍石榴,並未看到流蘇的身影,想必是她在院中聽到了我和與玉蔻的對話,知曉了玉蔻的真實身份。▂思▂兔▂在▂線▂閱▂讀▂

青陽郡主被殺的那日,老夫人,邱蔚,綠柳皆不在府中,而是前往秦翰林府奔喪,而流蘇卻留在了雲麾將軍府。

這個當日雲麾將軍府的通房丫頭,本就是一名薛性府丁的女兒,自幼也隨著父%e4%ba%b2學了一身的本事,若她是殺害玉蔻的凶手,那麼一切疑團皆是迎刃而解。

冷眼看去,提及玉蔻的名字,竟頗有幾個人神色緊張,老夫人,夫人邱蔚俱有些神色惴惴,想起當日玉蔻臨死前對我的求肯,李代桃僵,婢子代嫁本就是滅族之罪,可展若寒畢竟是歡顏的父%e4%ba%b2,即便當日為了解救顧南風我對他進行要挾,也沒有想真正讓他禍及九族。

“究竟是誰殺了你的心上人是你的家事,我沒興趣過問,隻不過有一個人,卻是不同。”我緩緩抬起手臂,繞過展若寒,手指直直指向了人群中神色陰晴不定的流蘇。

“薛流蘇,我不在乎是不是你殺了玉蔻,但若被我得知歡顏落水是你的所為,再有相見之時便是你的死期!”我一字一頓,她閃閃躲躲著目光,一點點失去了臉上所有的血色。

看看我又看看流蘇,他的%e8%83%b8口上下起伏著,紫色的長衫都在粼粼抖動,顯是心緒不寧,提及了玉蔻,竟然讓他在方才那種萬念俱灰的狀態中複蘇過來。

不敢再多做糾纏,厚厚長袍之下我的雙%e8%85%bf都在微微的顫唞,絞痛一陣陣襲來,似有一股熱流緩緩自%e8%85%bf間流下,低不可抑的呻/%e5%90%9f之聲幾乎從%e5%94%87齒之間溢出。

堅持著一步步退出到大門口,看到了那輛四乘馬車的時候,我幾乎要虛%e8%84%b1得倒下去,還好棉衣很長遮住了下`身,但是那滾燙的熱流讓我知曉了即將發生什麼……

☆、第69章 永不放過

馬車由一名府丁駕駛,穩住身子,我回頭望向展若寒,“讓府丁下來,我要流蘇來駕車,另外,我要你的出城腰牌……”

突如其來的陣痛改變了我原來的計劃,順著棉布褲%e8%85%bf緩緩流下的那抹灼熱意味著展若寒看得重逾性命的那個孩子已經保不住了。

心中一痛,眼淚忽然衝進了我的眼簾,模糊了我的視線,他料峭的身形在淚光中浮動著,這個我一度曾經希望墮下的孩子如今真的隕落了,竟讓我的心如此痛楚。

現下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容我駕車,腹中的絞痛讓我的臉已經慘白如紙,渾身透著淋漓的冷汗,我迫不得已改變了原有的計劃……

還好寧羽在我的手中,我選擇流蘇駕車,因為我知道即便流蘇再是對待寧羽脾氣粗暴,寧羽卻是展若寒的心頭肉,既然展若寒讓寧羽認流蘇為娘%e4%ba%b2,自然會因為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