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1 / 1)

老漢也吃驚的看著我,我卻已經順著方才那聲輕歎的聲音衝進了人流,人群挨挨擠擠擦著我的肩膀,逆流而行,我瘦弱的身軀被人群衝擊得像棵搖曳的水草。

四處環顧,拚命尋找著那個消逝了五年的背影,此刻我竟想不到要避諱府丁們的目光。

“姨娘,快回來!”十幾名府丁緊緊跟在我的身後,神色緊張不停召喚著我,這一切在我的眼中已經視若罔聞,滿心包容的仿佛都是那幽幽的一聲歎息。

“阿默!”我高呼了一聲,很多身邊經過的人在回頭看我,卻沒有期盼的那張麵孔,左顧右盼,紛飛的細雪飄落在麵頰之上瞬間變作晶瑩的水滴,竟和著我的淚傾瀉而下。

氤氳的眸光中,前方人流之中一個天青色衣衫的背影悄然獨行,劍鋒般筆直的身姿,蕭蕭肅肅的氣韻,心仿佛被一隻巨手死死捏住,帶著痙攣的劇痛,推搡著人流拚命追趕那個背影。

府丁們已經%e8%84%b1下了罩衫露出裡麵的兵服驅散迎麵而來的人群,試圖追上我,這群人是展若寒精心挑選出來的,在他們手中我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

我根本沒想在這裡逃走,隻想在他們捉到我之前追上他,終於我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頭,“阿默!”語聲中帶著期盼的顫栗,淚光已經模糊我的雙眼,“是你嗎?”

那人立定,緩緩回身,當他的麵容轉向我的時候,我的心再次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如此陌生的一張麵孔,隻不過是這世上芸芸眾生中的一個,雖有著與秦默相似的背影,卻是天差地彆的兩個人。

“姑娘,我認得你嗎?”他瞧著我,幾分好奇,我的手緩緩從他的肩頭滑落下去,那一刻失控的淚水點點滴落,在已經有了幾分薄雪的地上打出了幾點小小坑窪。

“姨娘!”府丁們趁著這個時機已經追趕過來,將我團團圍住,每個人神情都是異常的緊張嚴肅,“這裡人這麼多,姨娘又有了身子,若是出了閃失可怎麼向四爺交代?請姨娘速速上車,將軍吩咐不得在人多的地方停留,我們需要得馬上離開。”

眾人七嘴八%e8%88%8c的聲音讓我漸漸從方才的衝動中清醒,這才意識到自己幾乎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緩緩放下自己的手,向著那人道擾,“抱歉,你的背影很像一個從前的熟人……”

那人本來看著我的神情頗為好奇,但是瞧著我身邊的陣勢,巴不得早點%e8%84%b1身離開,連連擺擺手,“無妨,無妨。”轉身離開。

重新坐進車子的時候,把頭埋進了錦墊,四肢百骸仿佛已經沒有了一點的力氣,時隔五載,我以為自己早就可以放得下,卻不料僅是一聲相似的歎息聲就讓我陣腳大亂,理智仿佛在瞬間飛散,如此莽撞,如何可以籌謀帶著歡顏逃離這個活死人般的墓%e7%a9%b4?

這一刻的失態也許會很快就傳到展若寒的耳朵裡,到時候豈不又是一場風波?

我不停地自責,才讓那刀割般的疼痛漸漸緩解,為了歡顏和我終身的自由,再不可以這般感情用事,成敗在此一舉,我再不能如此縱容自己。

臨近將軍府的時候,我要府丁們在路旁停留了片刻,下了車在一棵參天的古樹旁乾嘔了片刻,我早已經過了孕初的反應,府丁們怕我尷尬,背對著我圍攏在不遠的地方。

唯有如此,才讓我找到機會在這棵樹乾上用珠釵留下了自己的暗記。

將軍府的高牆之上,青磚基石上,鄰裡的大門邊,細碎的石子甬路旁都有那熟悉的暗記,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棵古樹,顧南風要我在這裡留下自己的訊息……

午時之前準時回到了懷化大將軍府,眼見著府丁們都長長鬆了口氣,每個人都熟知展若寒的壞脾氣,跟著我這個不省心的女人出門,對他們來說,心頭的壓力並不亞衝上戰場與敵人拚個你死我活。

展若寒不在,新來的管家婆將我一路引著向我的庭院走去,邊走邊好奇的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著我。

來時心事重重並未曾注意,現下才發現這一路上看到的景致竟然與上次出府時大不相同,園子裡填了很多耐冬的花木,一樹樹殷紅的臘梅妖嬈綻放,清冽的甜香滿園流溢,蒼翠的鬆柏高大挺拔,青蒼的深碧為將軍府平添了幾分冬日的生機與厚重。

有些館舍顯然是剛剛裝點過了,換了新的窗紙,顏色繽紛,屋裡屋外粉飾一新,就連房簷上的八角瑞獸好像都重新用金粉點了漆。

每一座房屋下麵都懸掛著一對大紅的宮紗燈籠,在正院的門口卻是懸了成串的南瓜大小的紅燈籠,金黃色的流蘇光彩綻放,灼灼其華,看上去異常的喜慶。

“還沒有過年,為何掛了這許多的宮紗燈籠?”我看著滿園子的喜慶氛圍,轉向身邊的管家婆。

“姨娘住得僻靜也許還不知曉,後個就是咱們家老夫人的六十壽辰了,老夫人禮佛,六十之前不賀壽祿,今年正好一甲子,所以四爺和夫人早早給她張羅下了。”順著我的視線,她看了看園中新添的擺置

“隻是四爺說今年朝中的氣候不大好,搞不好會有兵禍,所以一切從簡,也不請外客,隻是自家這一園子的人給老夫人作壽呢!”她靠近我的身邊,殷勤地回話。

十月十七,我點頭不語,在長安的那年曾經經曆過,老夫人的確是這個日子的生辰,那年的十月十七展若寒曾經領著夫人和我們這幾個通房丫頭為老夫人磕頭賀壽。

想起了我留在樹上的暗記,不想竟如此的巧合,那天的眾人一定比平素要忙亂幾倍有餘,隻有他們亂才能給我製造更多的機會,也許真的是天意使然……

“好醜怪的糖人兒,怪道歡顏不喜歡!”良嫂笑眯眯的瞧著那黑衣黑馬的猛張飛時,我正在桌邊喝著她為我精心熬製的%e9%b8%a1湯,歡顏盯著糖人兒那張黑紅的臉膛嘟著嘴生氣。

“盼了娘%e4%ba%b2大半日,就隻帶回一個糖人兒來,我還答應寧羽的,這次一定將娘%e4%ba%b2買回來的好東西送他幾件做禮物的……”歡顏托著下巴,肉嘟嘟的小臉上時樣樣不快的神情。

把空碗遞給良嫂,吩咐她再給我熱一碗湯來,良嫂喜滋滋的去了,我攬過歡顏來,在她的耳邊低聲說,“其實啊,娘%e4%ba%b2帶了好玩意兒給寧羽的,不過娘%e4%ba%b2很討厭流蘇,我們偷偷的給他好嗎?”

歡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好啊,娘%e4%ba%b2給我吧,我明日帶到學中去悄悄給他。”

“不好,帶到學中被夫子發現了會用戒尺打手心的,這樣你明日去學中偷偷告訴寧羽,讓他後天上午想辦法到後院你們常說話的排水溝處,我們悄悄把東西給他,這樣他娘%e4%ba%b2和夫子就都發現不了。”我假裝神秘地叮囑她。

歡顏高高興興應允下來,並向我承諾不對任何人說起這個秘密,即便是疼愛她的良嬸嬸,這個突如其來的秘密任務讓她興奮了很久,夜間輾轉反側很久才肯睡去。

今夜展若寒沒有來,我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的桌邊,借著月色看著窗外雪花紛飛的薄影,從夏到冬,原來不知不覺間,和展若寒在一起的日子竟然又是半載的辰光了。

小腹忽然微微一跳,這個小家夥與歡顏截然不同,一舉一動似乎頗有大家風範,即便是偶爾的胎動也是溫和有禮,不像歡顏那般的調皮,在娘胎中就恣意地伸胳膊撩%e8%85%bf。

輕輕摸摸隆起的肚子,他畢竟是我的血脈,我到底還是沒有忍心傷害他,那麼隻能讓他和娘%e4%ba%b2一起同甘共苦了,剛想對腹中的孩兒說句什麼,卻是感覺小腹猛地抽[dòng]了一下,帶著牽扯不清的痛意。

心頭突地一跳,這樣的症候已經有幾次了,大夫隻是說我的身體調養不當,體質虛寒,進補些就沒什麼了,倒是良嫂認真聽了進去,每日換著花樣兒為我調劑飲食,可是這症狀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最近越發的頻繁。▲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已經生下了歡顏,做了母%e4%ba%b2,我知曉這種疼痛的感覺,這是一種宮縮的疼痛,但是這個孩兒不過剛剛五個月……

“孩兒,我們還有一場大磨難要經曆,但願你福大命大能夠堅持過十月十七。”我低低說著,瞥了一眼鏡中的自己,突如其來的這陣抽痛讓我的臉色慘淡蒼白。

緩和了好久,才挺過那異常難受的感覺,和衣躺在床上,感覺背心已經被淋漓的冷汗濕透了,這件事讓我的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顧南風一定會按照我的計劃行事,可是我這樣的身體狀況,能否帶著歡顏安全%e8%84%b1險真的很難說。若是受身體所累,在離開府邸的過程中出現任何紕漏,想必我就再也沒有逃離的機會。

孕中心血不足,直至午夜時分仍舊沒有睡意,為了腹中的孩子,我幾乎一動沒敢動,聽到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響時,才恍然回過神來,皎潔月光下,展若寒高挑的身影已經出現子我的床邊。

☆、67 最後一夜

夜過午時,雖沒有睡著卻是覺得異常疲憊,不想和他對話,隻是微眯著雙眸佯裝熟睡,僅在長長睫毛下留有一線縫隙悄悄觀察他的動靜。

他在我窗前久久佇立,目光流連在我的臉上,身上,好似想將那一刻我的模樣深深烙刻在腦海之中,許久,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我的麵頰,讓我的睫毛應激地一顫。

接著,%e5%94%87就已被那種柔軟溫柔地覆蓋了,清清洌洌的呼吸吹拂著我的麵頰,再無法繼續裝睡,恍然張開了眼睛,對上了他幽邃的深眸,月下的水眸深沉似海,蘊藏著太多說不清的東西,許是落寞,許是悲哀……

“展若寒……”我輕輕偏開頭,避開了他的%e5%94%87,眼中一抹征詢。

他把一根手指放到了我的%e5%94%87上輕輕摩攃了一下,“擾你休息了,雲笙,後天為老夫人做壽,明晚我要打點安排府中的事情,不能過來陪你,今日在軍中忙了一整天剛剛回來,不知為什麼,今夜特彆的想你……”

他%e8%84%b1去外衣上得床來,從身後將我溫柔地擁進懷中,我並沒有拒絕,隻是順從地偎在他的懷抱裡,他的呼吸羽毛般拂動著我頸後的碎發,柔柔癢癢的。

修長的手指撫摸著我隆起的肚子,滿是眷戀的遊走著,“時間過得真快,已經五個月大了,再過上四個月就可以見到我們的孩兒了。”他在耳畔輕輕呢噥,%e5%94%87噙住了我的耳珠,輕輕的%e8%88%94舐吸允,讓我的身體不可控的顫栗起來,“為了他很久沒有碰過你了,真的很想念你的味道,雲笙,可以嗎?”

回過頭去,想告訴他這幾日胎兒的狀況並不很好,但話到嘴邊卻生生住了口,若是這樣,這幾日我的院子必定被他滿滿安排了郎中大夫等人看著我安胎,逃離將軍府就會平添許多的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