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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濃密的睫毛,像被烈焰灼傷的蝶,輕輕地悸動著,良久……

“你的確已經不愛我,”他的聲音很輕,似風兒的呢喃從微啟的%e5%94%87中吐出,尤其是後半句,幾乎聽不清楚,“可你竟不知道我有沒有愛過你……”

待我仔細看向他的時候,他已經張開眼睛,%e5%94%87角一彎,淺淺笑了,這縷笑容瞬間抹去了他臉上方才所有另人心碎的神情,讓人幾乎認為看到的都是錯覺。

麵前這樣的展若寒才是真正的雲麾將軍,俊朗的容貌,清逸的神情,深不可測的心機,舉重若輕的淡定,現在的他看起來沒有一點的攻擊性,但我卻知道此時此刻,他才是真正動了殺機!

勁風拂麵而來,我的眸華中反射著那縷銀光,如一線寒芒,刺得眼眸生疼,耳邊一涼,這匕首竟也像當日秦默射向我的利箭,從鬢發邊穿過,轟然一聲,沒入了囚室的土牆之中。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麵龐,緩緩擦拭去我麵頰濺上的血跡,解下戰甲,%e8%84%b1下的衣服披在我衣不蔽體的身上,一如對待情人般的溫柔。

“你想激怒我殺你……好,赫連雲笙,我不會讓這些人再來欺辱你。”他%e5%94%87邊的笑容更深,眸底卻平靜無波,沒有絲毫的笑意,“從明天開始,你將代替荊烈被吊上城牆做顧南風的餌,隻要抓到了他,我就成全你……”

☆、第44章 戰神之箭

近來西域的冬日陰霾得很,厚重的積雲,幾乎沒有幾隙陽光可以穿透下來,凜冽的風,透骨的寒冷,我晃動的身子在風中擺來蕩去。

虛浮的腳下是高高城牆之下的黃沙土,一根粗粗的繩子吊著我被綁縛的身體掛在焉耆的城頭,城牆之上往來遊弋巡邏的士兵不時將目光投向我,滿臉是掩飾不住的好奇。

雲麾將軍展若寒一言九鼎,那場搏殺之後,再沒有駐守焉耆的士兵來侵犯我,我也如他所說的代替荊烈被吊上焉耆的城牆,像一塊沾滿劇毒的香餌,等著顧南風自投羅網。

四肢早就沒有了知覺,人就像一縷無根的草在風中漂浮,胳膊被綁縛在身後,纖細的手指腫脹得如同胡蘿卜一樣,已經沒有了絲毫的存在感。

自從昨日在囚室中對我說完那句話,就沒有見到展若寒的身影,直到午時之後看到大隊的士兵在他的帶領之下傾城而出,徑直撲向了疏勒鎮的方向。

他換下了秦默的銀衣銀甲,穿著龍武軍將領的紫紅色戰袍,騎在他那匹彪悍的戰馬上風馳電掣般地離開,袍袖在風中飛舞,殺意在周身激蕩。

他在人群之中神態淡然指揮若定,排兵布陣舉重若輕,他帶來的龍武軍和焉耆的士兵對他俯首帖耳奉若神明,自是一番不同於秦默的彆樣的中朝大將風度。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上我一眼,隻是在大隊的軍馬出發之前,他背對著城牆忽然高聲呼喝了一聲,“弟兄們,匪首顧南風定會率馬幫殘黨突襲焉耆,這次伏擊我們定要帶回匪首顧南風的項上人頭,將其一網打儘!”

這一聲呼喝盈蕩著充沛的真氣,壓下了所有人馬的嘈雜聲音,在城郭之中嫋嫋回蕩著,士兵們發出此起彼伏的呐喊聲,應和聲把本來寬廣的城郭都顯得逼仄起來。

城門開啟,人群如傾瀉的洪水潮湧而出,他率眾離開的時候,我的視線中全是他決絕的背影。

這句話他是說給我聽的,那一刻我真的厭倦了人世所有的愛恨糾纏,隻期望能夠無欲無愛無憎無恨,他和顧南風之戰,孰生孰死,我根本左右不了。

看著人群如傾巢的洪水湧出城郭,我的眸光漸漸虛無,隻有身體在風中輕輕搖晃著,像兒時父%e4%ba%b2在樹下為我搭好的秋千,蕩來蕩去,整顆心仿佛都飛上與雲端。

如果不是我被綁縛懸吊的位置正是當日流沙坳被剿滅時懸掛著我兩個哥哥首級的地方,此刻眼前的一切真的好似與自己再無關係,世間所有仿佛都能超然身外。。

“你想要激怒我殺了你,捉到了顧南風,我就成全了你!”昨日他在囚室中對我承諾。

荊烈應該已經見到了顧南風,正如迷月渡有中朝官軍的細作,焉耆雖然是軍鎮依舊有一萬多名西疆百姓,其中自然也不乏有顧南風埋下的暗線。

從昨天開始,馬幫顧南風夫人被擒的消息就已經被官兵們刻意散播開來,馬幫的弟兄應該已經從各個渠道知曉了訊息。

顧南風必定不會棄我不顧,這一點展若寒%e8%83%b8有成竹,安西節度使封常清卻仍是心生疑慮,駐守在城中的他頻頻走上城頭遠眺,經常眉心緊蹙盯著我上下打量。

暮色即將降臨的時候,封常清又出現在城牆之上,這時有展若寒留下的幾名龍武軍士兵走上城頭欲從高高的鬆木杆上將我解下,卻被封常清冷聲喝止,“做什麼?”

“回副節度使的話,雲麾將軍臨行前吩咐日暮時分將犯婦放下,讓她飲食休息,明早日出之後再綁上去。”龍武軍%e4%ba%b2兵躬身作答。

“就把她吊在那裡,她折損了我十幾名%e4%ba%b2兵,還想舒舒服服休息!若不是還要借她誘殺顧南風,我恨不得%e4%ba%b2手剮了她!”封常清撚著短須,滿臉的嫌惡。

“稟副節度使,雲麾將軍說犯婦身體孱弱,從昨天開始水米不進,若是再吊上一夜,風寒露重,隻怕熬不過今夜,那顧南風如果知道犯婦殞命,隻怕不會自投羅網……”%e4%ba%b2兵頗有幾分疑慮。

“馬匪哪有那麼嬌貴?各個都是狠角色又堅韌如絲,昨日即便是落到雲麾將軍手中,還不是殺了我十幾名跟隨我數年的%e4%ba%b2隨?”封常清提高了聲音,顯然是對昨日展若寒與他當眾衝撞依舊耿耿於懷。

“我是安西四鎮副節度使,雲麾將軍也不過是與中郎將兄弟情深特來襄助,傳我的話,這小娘兒無論生死任何人不得放她下來,她不是一身的好本事嗎?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撐得了幾時?”

封常清怒火未消,黑著臉拂袖而去,幾個龍武軍士兵麵麵相覷,卻是再不敢上前放我下來。

風每次拂過帶著我的身體搖晃,都讓我綁著繩索的骨骼咯咯作響,繩索深入皮肉,勒出深深的溝槽,時間久了,那錐心刺骨的劇痛竟也不複存在,隻剩下毫無知覺的麻木。

長時間的懸吊,血液流通不暢,讓我的身體和四肢已經腫脹得不成模樣。展若寒的龍武軍%e4%ba%b2兵說得沒錯,這樣的我注定熬不過西域刀劍風霜的夜晚。

眯起眼眸遠遠看看疏勒的方向,一片淡淡嵐靄,看上去卻仿佛風煙俱寂,連景致似乎都凝滯在沉靜的墨色中,展若寒的隊伍還沒有伏擊到顧南風。

夜風吹拂著我淩亂的發絲,迷離著我的雙眼,顧南風縱橫西域十餘年,狡黠如狐,必定不會讓展若寒輕易得逞,但是畢竟關心則亂,難免閃失,輕輕一聲喟歎,顧南風,除了毀掉我這個能引你入局的香餌,我已經無法為你再做些什麼。

四肢都用不得力氣,把牙齒抵到了%e8%88%8c根處,隻要把牙齒狠狠咬下去,是不是就可以終結這一切苦痛,就可以看到朝思暮想的娘%e4%ba%b2?

那一刻,心底忽然柔軟溫暖起來,眼底一絲氤氳的霧氣都沒有,這個殘酷的世界真的沒有我什麼再讓我牽念。

心一橫,%e5%94%87齒用力,剛剛咬破了%e8%88%8c根,口中就彌了血腥的味道,隨著%e8%88%8c底傳來的劇痛,腹部忽然猛地一動,我緩緩鬆開了牙齒,是他……⑦思⑦兔⑦網⑦

我腹中的孩兒,四個多月的孩兒居然開始了第一次胎動!一下,一下,又是一下,雖然氣力微弱,卻是那般的清晰!

看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愛也罷,恨也罷,當真的想拋卻所有的時候,最可憐無辜的竟是這個苦命的孩子。

在迷月渡的日子,可意經常依偎在我身邊輕輕摸著我的肚子喃喃自語,“聽生過孩子的女人們說,四個月的孩兒已經有了小手掌和小腳丫了……”

那種微妙的感覺觸電般傳遍了我的全身,一種無言的欣喜在身體中蔓延著,可我的手卻被綁縛在身後,隻能用目光溫柔地觸摸著他。

從他脈動的那一刻開始,我才真正覺得他的父%e4%ba%b2是誰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孩子,是我赫連雲笙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孩兒,娘%e4%ba%b2感覺到你了……”微微一笑,我眼淚在冰冷的麵頰滑落,墜入高高的城牆之下,不見了蹤影,“可是,娘%e4%ba%b2沒用,讓你和娘%e4%ba%b2一起在這裡受罪,娘%e4%ba%b2救不得你,也救不得自己,隻期盼你來世能投身個好人家,彆再跟著娘%e4%ba%b2受儘苦楚。”

癡癡看著那青布衣襟下已經顯懷的肚子,我的心中雖然滿是絕望,但是感知到了那個小生命真實的存在,那自絕的一口竟再也無法咬下去。

“生死有命,孩兒,你就陪著娘一起捱著,我們挺過一刻就是一刻。”我輕輕呢喃,此時如果展若寒就在麵前,我也許會毫不猶豫告訴他這是他的孩子,我會放棄所有尊嚴求他救我,求他讓我將孩子生下來。

就像我那出身於中朝大戶人家的娘%e4%ba%b2,能夠在苦寒的西域耗儘了自己的青春甚至搭上了性命,隻不過是為了那個與她骨血相承的女兒,有時候女人將自己低低的放入塵埃之中,真的不是為了自己。

隨著暮色漸漸深沉,體力難以為繼,思維有些混沌,也許是有那麼一刻的昏睡,恍惚中仿佛看到了我那未來的孩子。

花衣花襖,蘋果般的鮮潤的小臉兒,圓圓的小身子,我抱著他騎在駿馬上飛馳,他在我的身前不安分地坐著,肉滾滾的身體扭來扭去,在馬兒的縱聲長嘶中歡快的笑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含笑望著我,甜甜地向我揮舞著小手,“娘%e4%ba%b2……”

被嘈雜的聲音驚醒的時候,耳畔仿佛還回蕩著孩子甜膩清脆笑語聲,臉色已慘白得毫無人色,卻唯有%e5%94%87角還掛著一縷被夢境溫煦了的笑意,如果不是夢,那一刻的幸福隻怕不啻於人間天堂。

城下似乎傳來人馬湧動的聲音,似乎有歡呼的聲音,似乎很多人在笑鬨吵嚷,可是我卻懶得向下觀望,城牆上火把通明,晃得我睜不開眼睛,任他是誰吧,我已經不想再關心,輕輕闔上眼睛隻想再去找回我的夢境,擁抱我的孩兒。

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帶著飛雪般淩厲的氣勢劈麵襲來,居然是……居然是羽箭破空而來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的西域戰神奪命羽箭的聲音!

渾身倏地一抖,我徹底從夢境中驚醒,猛地張大了眼睛,在漫城牆晃動的火把光暈中看到那縷迎麵飛來的犀利閃電,劃破長空的銀色電光在我的眸底一點點的放大……

身體陡然墜落再無支撐,那柄長箭流星般從城下飛來,一箭射中